我大四那年，他毕业了。
林深很早之前就开始在公司里实习，从基层做起，很忙，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根本凑不到一起去。
工作日他上班，我要上课还忙着实习；周末他难得休息，我又有兼职。
这一天，刚好我们两个都有时间，林深笑着对我说给我一个惊喜，我不明所以，被他拉着就走。
离学校不远，到了一套公寓楼，我忍不住开口问，“到底要干嘛啊？”
林深松开手，指了指楼上，“我买了套公寓，你搬来我们一起住吧。””
“我们同居吧，鹿鹿。”他这样说着，语气带点幽怨，“我们俩时间错的太开，见个面都难死了。”
我本来还在犹豫，看到林深的眼神瞬间投降，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布置公寓，一有空就一起去逛宜家买家具，一有时间就一起布置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不算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原本空荡的房间慢慢地填满两人的东西。
同居的生活平淡如水，偶尔一起做饭，有时两人晚上窝在沙发懒散地看个电影。
……
今天毕业答辩，刚走出教学楼，林深穿着西装笔挺地站在大门口拿了一捧花等着我。周围也有人在张望着。
对此我都快免疫了，颇为淡定地走向他，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我走过去，他把花递给我，“鹿鹿，恭喜，毕业快乐。”
我接过来，开心地冲他笑弯了眼，“你怎么来了啊，今天没工作了吗？”
“女朋友毕业，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赶来啊。”林深揉了揉我脑袋，我笑着躲开，两人不顾旁人打闹着。
操场上，毕业班级在拍毕业照，穿着学士服，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男孩们英俊帅气，都在为校园生活最后一幕留恋，感叹，惋惜。
前面迎来几个女同学互相推嚷着，最后被推上前的女生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走到我俩面前。
女生先是礼貌地对我说，“那……那个同学，我们能和学长合个影吗？”
“……”
我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还真替他做了回答，笑着点头说可以啊，说完往旁边退了几步给她们腾出位置。
几个女生看可以都跑了过来，有其他围观的也忙一窝蜂赶上前。
林深跟个工具人一样，低下腰笑着配合，时不时无奈地望望我。
我不看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视线撇向一旁捂着嘴偷笑。
过了好一会才散去，我走过去把人领走。
“许晴喊我过去拍照，你要不要去？”
林深听见拍照就后怕，摇头说不去，他一会还得回公司，专门抽时间来接我的。
我啊了一声，随后有些纠结，是跟着回家呢，还是找去许晴她们。回家的话，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啊。
林深搂着我肩膀朝外走，边走边说，“晚上吧，
晚上回去我做大餐给你庆祝毕业，这会你就先找你的小伙伴去玩，我回公司好不好？”
语气跟哄小孩一样，我抿了一下唇，笑着说好，把他送到校门口，两人腻歪了会，才分开。
……
在校园出片的地方，我们拍了好几组照片，而后和许晴打算回宿舍收拾下东西。
之前搬出去和林深同居，宿舍的被褥也都没收拾，放在那方便下午有课的时候午休。
回去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第一次，我看是陌生人就没接，没过一会又是刚那个人打来的。
我犹犹豫豫地接了起来，而后神色一顿。没说几句就挂了，许晴看我脸色不对走上前问我谁打来的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花让她帮我拿回宿舍，她问我去哪？
我只说了句，“去赴个约。”
神情总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许晴有些担心问需不需要她陪我一起去。
我拒绝了。
……
是林深母亲打来的电话，内容言简意赅说想约我见面，说了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她似乎笃定我会去，不对，是一定会去。
我在校门口打了个车，明明刚还和林深在这分别，现在就有点想他了。
等车的过程中，电视剧里几十种狗血的剧情不断地来回在脑海上演。
一位穿戴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将支票甩到我面前，而后肯定霸道的语气，“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应该不会这么戏剧的吧，我侥幸地想。
但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甚至是最后的故事走向，多么悲哀啊。这一刻我好想好想给林深打个电话啊。
我知道的我不能这样做。
到了约定位置的咖啡厅。
我走到靠窗的那个桌子站定，犹豫着没第一时间坐下，只是面带微笑的看向约自己出来的那人。
我在打量着她，她也在打量着我。
对面的人倒是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并没有趾高气昂地怒视自己，而是优雅大方，面带微笑，慈目和善地和我对视着。
林母和善地笑了笑，抬了下手礼貌地让我落座，显然没有丝毫“让我圆润离开”的意思。
我坐下后，服务员端来已经点好的咖啡，我心不在焉地道谢。
林夫人没什么表情地望着我，而后缓慢开口，“陈鹿？”
我点了点头。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我没有说话。
林夫人也没打算等我的回答，她自顾自地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你了，一开始以为阿深只是玩玩，我也就没上心，
谁能想到你们在一起一晃神已经有两三年了。”她笑了下，又真诚地问我，“想和他结婚吗？”
我眼睫颤了颤，还是沉默。
她不疾不徐地讲了个故事，主人公就是林深，他现在在公司的地位不稳，上有狼后有虎都盯着他，老头子明令要求几个后辈早点结婚让林家有个后代。
林深算是他们这辈比较小的。
林夫人面色温柔，却说着残忍的话，“阿深一定是要结婚的，但这个对象一定不会是你，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一双手在身侧，攥得死紧，连掌心的皮肉都在发疼。是啊，我知道的。
一旦被揭穿，林深的名声就毁了，更别说继承家业了。我就是让他身败名裂的唯一污点。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的，不是吗？
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我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还是不行。
为什么？
全身瞬间传来四肢百骸密密麻麻的痛，让我透不过气来。
林母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给了我台阶，“你回去吧，回你们那个公寓，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我麻木地想，怎么样才算得上自然？
走的时候，林夫人叫住了我，她说，“别怪我，你们不合适。”
“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我脚步一顿，而后快速离开了，浑浑噩噩地坐上出租车按林母所说的那样回了公寓。
天空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节奏，我靠在车窗，缩成一团。
车外人来人往，浮影般的镜象一闪而过，永远抓不住，也不会为谁停留。
回到公寓楼下，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我还是不受控地一样的大哭，更像是应激反应。
陌生的高跟鞋、女士衣物洒落一地。原来林母说的借口是这样啊我想，她太了解我了，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她知道我最恶心也最无法接受出轨这件事了。我不知道林母做的这个局对其他人来说是什么感受，对我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我强迫自己去推开他卧室的门，入目的就是裸露的肌肤，暧昧的姿势，躺在和自己房间是情侣款的床单被套上。
是那个绯闻女友，林深的学姐。
林夫人，她赢了。
我输得彻底。
悄悄地，我关上了门。
……
云城机场，我把手机开机，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我猜到是谁打来的，不等我犹豫，林深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迷迷糊糊点了接听，手机放到耳边。
没有人说话，沉默许久。
林深声音嘶哑，“要走了吗？”
“嗯。”我的语调一点温度都没有。
“衣服不要了吗？”
是很久之前，我们在藜南巷一起扎染的衣服，那天做好后需要晾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取。
“不要了。”
他喃喃道，“我呢，也不要了吗？”
手机里寂静无声。
半晌，我强忍着泪意，逼着狠声，“不要了。”
林深挽留，言语无措混乱，“鹿鹿……你相信我，我没碰她......”
“你给我点时间，我......”
我冷声打断，“林深，别再纠缠了，你真的好脏！”
“我不要你了。”
别再来找我了。
没留任何解释的机会，一点信任都没有，更像是早就打算好了。
沉默了好一会。
林深再迟钝也恍然，他扯起嘴角笑了两下，开始自嘲，“陈鹿！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没有这次误会，你也要离开的对吗？！”
我哑口无言，更多的是默认。
少年气性骄傲，自尊被人践踏一次就够了，哪还能容忍被反复撕碎，掰乱一丝不剩。
林深闭了闭眼掩住通红的眼眶，尽管没人在意，他也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好，很好。你别后悔，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林深咬牙切齿。
“陈鹿！你知道的，我不会放过你。”他放下狠话，语气暴怒带着威胁，眼眶却是嘶吼地通红。
仔细分辨却能感受到还有最后没留脸面的挽留。
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发脾气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闭眼笑了，没有让眼里的泪落下，只是它不听话似的从面颊流下。
林深啊，你可真倒霉遇上我这么个烂人。看你这么惨的份上，我也不能真的再逮着你一个人嚯嚯了。
我突然松了口气，依然倔强道，“好，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不碍你的眼。”
但你要答应我，林深，你要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