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清茶

    长乐天,我记得昨天我还在这儿发酒疯。

    悲痛之余,我拉了拉手里的绳子,和星槎司机挥手告别。

    绳子绑着后面人的手,他们蒙着脸,好似一辈子都不见人似的。

    “哦,这几位是那啥药王秘传啊,路上袭击我,可惜不敌我,现在要往地衡司去。”

    我和边上夸我衣服漂亮的阿婆说。

    “唔唔唔!”

    我不管,任由可怜的战败者大喊大叫……喊不出来?那是咬合力还不够。

    丹鼎司的药罐子还是够坚硬的,毕竟是出自工造司。

    一路到地衡司,跟广大打个招呼,一推大门,冲着里头喊。

    “好久不见!大毫先生,给你送业绩来了!”

    “啊,南烛。”白露见着了我,朝我挥了挥手。

    她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有杯仙人快乐茶,叫我了后明显顿了一下。

    我露出笑容:“白露大人。”

    我把后面的人团巴团巴塞给了大毫先生。

    “药王秘传啊?”大毫先生看着麻袋里露出的银杏枝,急急忙忙就去找云骑军。

    我捋了捋头发,把旗袍的下摆拍平整了些,坐到白露身边的椅子上。

    穿什么就应该有什么礼仪,我心想头发或许该剪了,长也难保养,回去就该洗。

    “你你你你,怎么穿这样?”白露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我平时穿的那么寒碜么。”我尴尬的说。“这和我要说的事情有关啦,你看。”

    我的尾巴悄悄的卷上了白露的尾巴,她一惊,差点跳起来。

    “……就是这样。”我把伞靠在了椅子边。

    “和你这身衣服有关系?”白露闷闷的说。

    我回应。“当然……大概。”

    衣服破了,现前的不能穿,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恰好雪中送炭,衣服正好还样样具到。

    尾巴晃了晃,发现我的尾巴比白露长的多,说起来我长得也快,只是二百年,身长就已经定型,除了头发和指甲一直长,一百年期间几乎没变化。

    头发倒是同短生种一般快,没个几年就落到脚。

    “你在这儿的事解决了?”我眨眨眼。

    “患者已经没有大碍了。”白露把仙人快乐茶吸溜完,顺手扔进了垃圾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我也得回去给云悠帮忙。”

    说着她看了眼我。

    “没关系的,你这个样子,即使尾巴露出来也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可是我已经被找过麻烦了。

    “顺其自然…吗?仙舟人何时都成谜语人了?”

    you know who是吧。

    不知道我的前世是干了什么。

    我也站起来。

    “先别着急回去,你看我抓来的药王秘传,穿的是不是丹鼎司的衣服?”

    白露啊了一声,“对哦,那,现在先不能回去?”

    “可能,把你带出来的人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也睡不准。”我说。“带你出来的目的也可能是想要拐了你,也可能是丹鼎司要发生什么。”

    “下一任龙尊要是成了药王秘传,他们估计是睡觉都要笑醒。”

    “!”白露惊的尾巴都直了。

    “也、也是哦,那我还是不回去了……”

    “回去倒是没关系吧……”我理了理头发,把下面放下的一层又编了上去,白露看到,就帮我编了会儿,很用力的给我的头发下面打了个漂亮的红蝴蝶结。

    “你要回去我可以跟着,要来麻烦你的,我保准他们都得在家躺大半年。”

    白露却要生气了一样。

    “你打了还不是得我治!”

    “你可以让他们去幽囚狱自己养。”我举例。

    “牢里阴暗潮湿,能养好才怪吧。”白露说。

    “啊?都是犯人了。”我突然想吃不夜侯那里梦茗特供的茶点,假请都请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是说不过去。“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出狱了,治好他们还有意义吗?”

    “当然!”白露大声的说,声音大到我都有被吓到。

    她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太大了,转过头不去看我。

    “死在我面前的,我当然会伤心啊、要是、你们都要死了,我也……”

    我从松烟的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堵了白露的嘴。

    “没必要去想伤心的事情啦,白露大人,回丹鼎司之前,去吃鸣藕糕吧。”

    要是让云悠知道我差点弄哭白露,怕是要把我拆了喂给晴柔吃。

    看大毫还没回来,对被我抢了点心的松烟执事留了玉兆号,我就带着白露溜之大吉。

    我们在街头买了貘貘卷,一路溜达到星槎海中枢,最后坐在了不夜侯的茶桌边。

    倒是给云悠发了消息。

    她知道后,表示了歉意,让我晚点把白露大人送回去。

    我当然乐意,说实在的最近我甚至没有去听说书,想要去听书主要原因是自己想听。

    白露很痛快的同意了。

    “唔姆姆…我也很久没去听书了,走呗。”

    西衍先生正讲到云上五骁的一折,『无罅飞光』的末尾,讲那白发的剑士一剑斩断月光的故事。

    梦茗给我们这一桌提了壶茶,拿了盘杏仁甜糕。

    “你们怎么都喜欢喝苦茶。”白露喝了口茶就脸皱到一起,抓了快甜糕塞进嘴里。

    “不苦吧……”我不明白,但个人口味确实有差异。

    这一壶天池茗毫茶汤清澈,甘苦清香,配甜糕是再不过合适。

    我很喜欢喝,反倒是太甜的茶对我来说格外难办。

    我从桌角发现了糖罐,推给了白露,一转头,西衍先生说起了没听过的戏。

    “诸位可知,与云上五骁同时代的天才持明,传闻能使枯木发芽、万物复苏的持明龙尊,蝉语君,逢春。”

    嚯,这不会是西衍先生编的吧,我怎么没在持明族里听过这号人物。

    “一时代出了两位龙尊,大家都知饮月君丹枫,轮回转世一直以来都是持明龙尊,可一族龙尊哪只是一个人能当?皎皎白月之下,那新生的龙尊就带着红炎卷开了卵壳,金色的龙瞳正如不朽的神迹——”

    “蝉语君是位妙女子,她本是救死扶伤的丹鼎司医士,曾炼制出那妙药仙丹,可不是那秽乱之辈乱炼的药方!有一味化瘀解糜丹,一丹下去,不消半刻,全身五脏六腑碎烂如泥的伤者就能恢复平缓呼吸,面色红润起来。”

    那当真是妙手回春。我眨眨眼睛,见边上白露听的仔细,也没去打扰,又给茶杯满上才记起来自己一会儿得去买个新杯子。

    这蝉语君的故事相当的迷幻,不过故事总有夸大要素。

    我看了看周围,人竟然多到位子坐不下。

    大概是我和白露的组合比较不好说话?竟然无人找我们拼桌,大多都是听台上的戏,听的入迷。

    竟然这么受欢迎……?

    产生了些许的不真实的感觉,我环顾一周,在人群前甚至看到了景元。

    白毛,高的很,超级显眼。

    我挥挥手,示意景元过来坐。

    景元欣然前来,撩开披风就是一坐,非常自然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哎呀,好久不见,南烛。”

    其实不久前才见过面吧。

    当然,嘴上迎合是必然。

    “许久未见,我听闻神策府事物繁多,将军今日怎有空出门听戏。”我死鱼眼看着他。

    “神策府的折子已经多到我这一百年也处理不来,不如出门散口气,也好比对付那些永远批不完的公文。”景元笑眯眯的饮茶,同白露打了声招呼。

    “正好看见不夜侯上了新戏,这不,就来看了。”也正好遇到了我们。

    台上戏正开了新一段。

    “都知晓,蝉语君逢春是饮月君的胞妹,前文未讲,二位龙尊是两颗相邻的持明卵,只是饮月君破壳时,边上的持明卵还是寂静一片,还未到时候。”

    听着还是道料理,未到时候,不能出锅。

    “真的吗?”我问边上的景元。

    “假的。”景元凑到我耳朵边上小声道。

    哦,果然。

    我继续听。

    “不同饮月君,这位龙尊性情温和,待人笑语盈盈,不论尊卑,在她这儿都一视同仁。渐渐有了逢春化渡众人的传闻,当然,那就是另一折子的故事。”

    西衍先生一拍惊木。

    “蝉语君有把爱伞,名为椿梅。伞面朱红,绘有红梅樱色,坠有莲花伞坠,又当武器又可遮风挡雨,是工造司之首百治大人的得意之作。”

    啊?我低头看我的伞,沉默,又看腰上没摘的伞坠。撞名了。

    ……我把伞坠挂伞上去,恢复平静继续听书。

    总感觉接下来的我就不好继续听了,要不还是跑路先。

    要是牵扯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我这么显眼,说不定是要去拉去当火炮墙。

    我要跑,景元按住我,对上他金色的眼睛,我总觉得要命。

    我不想知道我是谁谁的转世这类苦情剧代餐狗血故事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用力,景元扯住了我的手,我一僵,干脆把尾巴缠到他身上把他一起带走。

    “将军,童心未泯啊。”这是平静面皮底下狰狞的我。

    “毕竟我也有些年纪了,突然返普归真还得谢谢我们的好工正。”这是微笑但是手术力气半点不小的景元。

    我俩僵持不下,在桌底斗法百来回,景元这厮一个石头结束了我的百局一胜的致胜方针。

    啧,可恶。

    我没能把尾巴收回来,就只能任由景元扒拉着。

    话说罗浮大将军怎么能正好在听这出戏的时候来,真的是细思极恐。

    他甚至没像其他人对我的装束有惊讶,想必是知情人,应该不是送我衣服的人,毕竟景元还送了我电子盆栽。

    他是没必要隐姓埋名送我东西,但是他肯定知道很多——

    这个逢春和我有关系,但也不必一定有关系,比如我现在就飞到九霄云外,下次工造司交流去隔壁朱明,再也不回来。

    问符玄她会和我说让我早点准备葬礼罢,我想要风光大葬,追悼会上给我烧五朵石蒜,帮我砌座雕像请最好的工匠,最后让海水把我冲走……

    要不,死前的雕像还是我自己来,我就是罗浮最好的工匠,希望回去的时间还够我挑块好料子。

    然后,希望来世不见。

    因为遗言,这给了我动力,今天就想飞到朱明去玉石市场开开石头试试手。

    我差点就下单去朱明的票,罗浮将军瞟了一眼我的玉兆,轻飘飘的帮我叉掉了页面,对我晃了晃手指。

    别想逃开哦。心里莫名出现了这句话,这声音颇像彦卿,我大脑隐隐发昏。

    白露听戏听的仔细,我甚至无心继续听以防不小心听到什么蝉语君的闲闻趣事,知道西衍说的是二创改编,但边上有个半当事人,这茶味道就不对起来。

    我心想罗浮不是还有颗星核,景元不去找星核坐着听书作甚,联系符太卜也不见得能把他拉走。

    茶和瓜果过了一巡,西衍看起来对今天的戏的反响高兴,准备趁热打铁,把明日的票一齐卖出去。

    他看着下面的众人。

    “那今日就再给诸位讲一件这蝉语君的故事。”

    “蝉语君生得貌美,眉间有红莲丹印,秋叶似的眼睛,一双金瞳倒影春水,半丈的长发犹如新生的春芽。”

    “心系世人的医者在五百年前就归了海,走的干脆利落,可曾有人去想她为何走的那么潇洒?毕竟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的苦难,只是在这多存一刻,蝉语君就愿为苍生献身,终日以泪洗面,希翼这世上再无疾苦、再无病痛。”

    “传闻,饮月君不愿胞妹归去,甚至卷动海啸,不让她走入海幕中。可蝉语君却道,‘人命自有天数,我已不能再自称为医者,丹枫,就让我走罢,今日之后,也就无与你争执不休的人了。’”

    “饮月君大怒,面上不动,海面却浪潮及天,龙鸣轰隆于耳。‘为何?’他沉声问。”

    “‘只是下世再见,不必生气,伤你的脾脏。’蝉语君轻声,那海水化作了满天的大雨,打在她的眼睫,未曾把她的火熄灭。”

    “烛龙有魂,生火化形。自火中走出,自然也是要归火而去的。蝉语君早知自己不该降生于此刻,那寿瘟祸祖把诅咒降于她,教她分散她的血肉,让世人不必再受病痛折磨。可蝉语君知道,万难求神,人便无法再进一步,这罗浮仙舟,又有多少人,即使将她撕扯开,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长生长生,仙舟人的祖辈就是来求长生。一百年、两百年…直到千年,人身健全,心却残疾。蝉语君自知是犯下了大错,她医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一生被长生磨难,这同仙舟的宗旨不同,也与她的意志不同。”

    “她所求的并非长生、无梦无痛,只是想要所有人病了好,到了寿命就自然离去。若是强行续上,那魔阴身的痛,菩提的叶似是长在了她身上,每当看到那些求死不能的人,自己却只能延续他们的苦难,她便觉得无尽悲伤。”

    “蝉语君自是想,早以陷入了循环,纠结如丝织,见过众生百态又亲身要去改变,悲痛之下一心只想求死。不等饮月君反应,她双臂展开,最后向兄长一笑。‘我这世,幸有你愿为我遮风挡雨,兄妹之情,逢春只得下辈子再还了。’话音落下,梅枝自她的胸腔开始生长,只是一盏茶,活生生的人竟成了巨大的花树,枝头盛开出艳红的梅,有如火焰,自燃了。”

    “只剩那树根盘旋中露出的赤色的持明卵被潮水卷入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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