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梅作芩就对婚恋没有任何想法，这并不是说她对男人不感兴趣或者仇视男性什么的。
相反，她很乐意跟男人打交道，尤其是在需要放下情感更多理智参与的场合，比如做生意谈利益。这个领域女人并不是没有做得好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女性在这个领域上有着更加独特的能力上的优势，更加好交流沟通也比男人品德更佳更讲诚信，但是出于社会结构、生理条件、文化氛围等因素的影响，这样的女性在她身边的生意圈子中可谓是凤毛菱角。家庭消耗了她们太多的精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也因此梅作芩的女性朋友很少，屈指可数，付鹃就是其中一个。付鹃前些年和她也算是一道儿人，这两年突然奉子成婚了，就像变了一个人。
更感性，更柔和，更多的晒娃晒家庭，也更关心她的婚恋问题和人生幸福。
不是说这样的变化不好，也很好，只是……
【付鹃：对了，差点忘了。】
【付鹃：生日快乐小妞子（蛋糕）。】
【付鹃：小红包一个，拿去买个小蛋糕。】
梅作芩也没客气点开了红包，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什么蛋糕能卖这个数儿？拿金子打？
“谢了，下个月我刚好要欧洲出差，到时候顺路去看看我外甥儿长多高了。”她对着手机说，松开手指。嗖一声，信息传送了过去。
她开了车拉开门坐进车里，想想又发了一条语音：“谢了。”
那边回复：【我手里也不少资源，哪天想通了想好好谈个恋爱，记得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介绍。】
没过两秒又一条。
【两个人过生日不比一个人强么？】
“……”
梅作芩无奈地搓了下脸。成了家的女人真的是……她是死了一个妈，这还有一个妈。
她把车里音乐打开，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看了眼车外傻愣愣站着盯她车头的人，把车窗降了下来：“愣着干什么，上车。”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高档融合创新菜餐厅，餐厅老板是个在中国待了十几年的据说有着中美俄法四国血统的在华日本人，一听就知道身世很复杂，不多说了。混血老板开个什么样式儿的菜都有的融合餐厅，真是不要太贴切，食客在这用餐是没有点餐资格的，卖的就是个套餐，固定菜单爱吃不吃，一天两个正餐点，十桌五十人是上限。
总之，这个餐厅非常适合梅作芩这种国外待久了吃饭口味乱七八糟又懒得看菜单的人。
她今天过来没有提前订桌，只是给店老板发了信息问了下有没两人桌的空位，店老板是个三十三岁的走自闭路线的鬼子，回信息通常一两个字：【有。】
于是她就来了。
“梅女士晚上好，老板为您留了后院亭子里的九号桌，您看可以吗？现在还有大厅内的四号桌是空的，如果您想换桌也可以。”
“好。”她头也不回习惯性地问了句：“坐外面坐里面？”
罗野没意识到是在问他：“……”
梅作芩边往里走边又问了一次，还是没人吭声，她有点不耐烦地回过头：“问你话呢，坐外面坐里……”
火发到一半突然停住，她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原来不是卓杨。
“……都行。”罗野是想坐里面的，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没有外套，大半夜的还是有点凉飕飕，但是鉴于往常哄女人的经验，他还是这么说了。
“……”
顿了顿，罗野乖顺道：“您决定就好，我都可以。”
梅作芩的火一下给泼灭了一半，盯着罗野看了两秒，跟接待员说：“亭子里吧。”
这就是她不喜欢长时间跟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原因，哪怕只是偶尔睡在一起，持续的时间久了也会形成某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习惯。这会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操控了，很不适。
卓杨算是近些年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的一个，两年三个月，年纪大了天然就会有惰性，没有年轻时那么多热情和精力去认识新的人，加上卓杨本人能力的确不错，除了私生活的交集，他本身的工作能力和智力水平也相当优秀，不然也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出来那么多事。要不是这回企图贪她亲妈遗产的事真的有点惹火她了，搞不好她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着人，这个年头知情识趣的人不好找，以卓杨的脑子适当敲打敲打也就很懂了。可惜。
金钱利益面前，人性经不起丁点的试探。
更不要说什么婚姻。
“今天这里就不用你服务了，等菜好了就直接上菜吧，来一壶酒，就上次来吃的时候你老板说要亲手酿的那个新品，想试试什么味儿。”说着，她问对面的男孩儿，“你喝茶还是喝酒？成年了吗？”
“我可以喝茶吗？”罗野想了下，说，“我成年了，也会喝酒，但是今天不想喝。”
梅作芩于是让接待员上一壶她一直在喝的觉得好喝的茶，等人走了，才问道：“成年几天了？”
罗野：“我看起来像刚成年吗？”
他净身高一八六，穿个厚底鞋都要到一米九了，身材也不是那种特别瘦的，他每天也有在照着视频徒手锻炼，不说练成运动员的肌肉那样健硕但怎么也算不上单薄。工作的地点和平时要接待的客户都是年纪不小了，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那么回事，通常也打扮得很……成熟社会，让人看了只有把他的年纪往上猜的份，梅作芩还是第一个把他年纪往下猜的。
“倒也不像。”
“……”
“气质有点像。”梅作芩想说看起来蠢得像个初中生，但是这不礼貌，于是改口道，“很单纯的样子。”
罗野也不是第一天混社会了，再笨也听得懂这个女老板是在内涵他，不过他也不生气：“我二十二了，成年四年了，属老虎。”
“巧了，我也属虎。”梅作芩说。
“啊？”罗野惊讶道，“你也二十二？你几月的？”
“……”
“我就这个月的生日，就……前几天。”
“……”
对面的不接话让罗野稍稍有点尴尬，但是也还好，他这个行业脸皮不厚也做不了，于是他没话找话：“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事业就已经这么成功了，你的车是不是挺贵的，我……我们大老板也开这个牌子，就是没你的车大也没你的车好看。” 他拨了下头发，挠了挠耳朵，“你的车帅，特别帅。”
忍了又忍，没忍住，梅作芩还是笑了，哈哈大笑那种。刚好服务生拿了茶水和餐前水果小甜品过来，她边笑边招呼人把甜品放到罗野面前去：“我不吃这些小孩儿吃的东西，给他吧。”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种傻孩子了，也不知道是真傻假傻，不过挺有意思的，原本没那么好的心情也松了一松。
她学对方的句式：“我看起来像二十二？”
罗野：“气质看起来……不像。”
“嗯，现在你看起来倒不像刚成年了。”梅作芩提壶给他倒茶，小年轻很懂事，站起来双手捧杯接茶，“我三十四了，刚好大你一轮，再多几岁你叫我阿姨都可以了，现在暂且……”
“谢谢梅老板。”
“你叫罗野是吧？”
“是，您叫我小罗也可以，小野也可以。”
“小……小野吧，我认识的小罗太多了，区别一下，小野，不介意我抽根烟吧？”说着她掏出烟包和打火机来，“大厅里不让抽，所以我一般比较喜欢在外面吃。”
罗野点点头，起身主动拿起打火机，一回生二回熟，捧着火苗给梅作芩点了。
梅作芩抽了一口：“小野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销售。”
“卖什么？”
“……酒。”
“酒吧卖？”
“……差不多。”
“差不多是指夜店？”
“……一个会所，夜总会。”
“哦，那一样，是一个意思，生意还行？”
“……还行。”
“还行是多少钱？一个月能拿到两万吗？”她看了眼罗野的身板儿和脸，“以你的条件，三四万也轻松达得到吧，要是运气好……有提成上限吗？”
“没有。”罗野摇头，“没有上限，但是也没有那么高，老板还有经理也要分钱的。”
“所以一年除去各种日常开销，能剩下多少，三十万有吗？”
“……”
梅作芩神秘兮兮地问：“不好透露？”
罗野想了一会儿，还是老实说了：“没，我只做了一年多酒水销售，去年刚进会所，卖酒兼做服务员半年赚了三万多，后半年到现在……客户多一点，钱也多一点，差不多有二十万。”除去生活开销，债一还，可能就是只够吃开水挂面的水平。
说罢抿抿嘴低头喝茶，仿佛在等她下一个审问的问题。
不过梅作芩没继续问下去，看着他抽了会儿烟。没一会儿菜上来了，她就招呼人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是梅作芩的生活习惯，她吃饭速度也很快，上一个菜就几筷子把自己的部分叨走，几口囫囵吞下后就放下筷子等下一个菜。酒水上得比较慢，菜都吃了两个了才上。
“这是老板赠送您的新品牛腩煨汤，还没上菜单也没取名。”服务生放下一盅，“您慢用。”
“帮我谢谢老板，不过……只有一碗？”梅作芩有点惊讶，“我们桌俩人。”
服务生看看罗野，有一点尴尬地笑：“是的，老板只赠送了您一份。”
这个性格死怪的鬼子。她无语地挥挥手让人走了，把新品推到对面：“你吃吧，”不等罗野拒绝，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已知你不可能在我这儿碰瓷到一百万，在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的情况下，今天还来找我的意思是？”
“……”
梅作芩按掉烟，喝了口酒，毫不遮掩非常直接地问：“是打算来我这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