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宇宙中存在着无数个由互相之间有着引力交互的星体组合成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星体结构,比如以恒星为中心的恒星系,以百万倍质量于恒星的天体为中心的恒星群星系。

    在这之上,还有更加庞大的超星系团,星系长城等结构,这些结构中物质的分布总体呈现为类似海绵或动植物纤维的结构,所以被命名为“大尺度纤维状结构”。

    在朴素的自然科学宇宙理论,即非星际文明的认知中,它们曾被认为是某种超高维度的巨型怪物的一部分或是本身——

    例如,由无名客发现的终结于琥珀1204纪的莱文兰德文明所在星球范格列西-Ⅳ的文明遗址中,出土的方碑上刻蚀的“梵多梨凯奇怪物”。

    莱文兰德先祖用无名客带到范格列西-Ⅳ上并遗落的奇物「跃迁复眼」观测到了一个名叫“梵多梨凯奇”的超星系团,并将其看做是一只宇宙中翱翔的巨大鸟类怪物的一片羽毛。

    而后为了平衡星球遭受超越文明承受的认知打击,某位「均衡」星神「互」的「仲裁官」降临于范格列西-Ⅳ,她将自己谕告为神鸟的化身,使当地土著人开始信仰那只想象中的巨鸟,自那时起,以“神明”为核心的政教合一模式的莱文兰德文明才正式建立。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那位「仲裁官」的启示,在某一个模糊的时间点起,莱文兰德文明突然改变了认知,他们摒弃了旧日的观念与信仰,将巨鸟和神明化身划分为神话传说的范畴,并开始倾尽全文明的资源进行宇宙航行的研究,势必要到达梵多梨凯奇怪物的近前,看清传说中巨鸟的真正模样。

    ——一说是「仲裁官」认为文明已经发展到了能够承受“真相”的地步,遂如从前的作风一般,在启示之后,从历史中抹去了人民对自己的真实的相关记忆,使得人民对她的印象逐渐模糊,最终被当成了旧日的神圣幻影。

    但,遗憾的是,所谓“大尺度纤维结构”,即为“难以跨越的超认知距离”与“包围空洞的线状排列”,这种宇宙级的纤维结构依附于连大部分星际文明都未知且难以触碰的空无暗物质组成的网状结构之上,这意味着一个当时的莱文兰德文明难以想象的现实:它们是宇宙空洞的边界。

    ——从范格列西-Ⅳ到梵多梨凯奇超星系团,除了要飞跃范格列西-Ⅳ所在的萨朗凡迪恒星系,穿出萨朗凡迪恒星系所在的凯旋臂座星系,凯旋臂座星系以外还有裁决剑座超星系团,此外,还要跨越近10亿光年,内部空无一物,只剩下无尽虚无的宇宙空洞,师门座空洞。

    当莱文兰德文明的舰队突破凯旋之臂的抱拥,穿越裁决神剑的劈斩,一头撞进空茫黑暗的空洞之中那一刻,极端的狂喜与突如其来的巨大虚无使得文明陷入了比当初认知到巨鸟「梵多梨凯奇怪物」还要震荡的“认知大崩溃”之中。

    这场“大崩溃”直接导致了文明的毁灭,在文明的最后,他们以「筑城者」的技艺在星球的外围筑起了足以使星球孤绝于宇宙的“拟似亚空晶壁”,将整颗星球当做了文明的坟茔,范格列西-Ⅳ至此成了星际著名的孤绝之地。

    后世学说中,将此事件称之为「莱文兰德大崩溃事件」,后来也以莱文兰德之名代指星际文明遭受「真相」冲击而导致的认知崩溃的事件。

    目前主流的学说认为,莱文兰德舰队在进入师门座空洞时,可能正好于虚空中瞥见了「虚无」星神「Ⅸ」盘踞于空洞中的身影的一角,也因此有人认为,这其中或许有着「毁灭」纳努克的影子,甚至最初的那名「仲裁官」就是绝灭大君“幻胧”的化身,从一开始,莱文兰德就已经陷入了名为「毁灭」的蛛网。

    后来,范格列西-Ⅳ被「博识学会」的学者顺着无名客的星轨发现并接管,用以进行实验研究,而在废弃后,又被「公司」以“与「筑城者」的「存护」同源”的名义收购,「公司」将星球外围的拟似亚空晶壁加厚,用来流放关押某些对星际和平有威胁,但又无法灭杀的罪犯,这也是「宇宙樊笼」这一称号的由来。

    牢狱处于在星球靠近核心的地下,除了看守者,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而为了这些看守者的日常需求,「公司」在范格列西-Ⅳ的地表新建了五个分散于星球表面的堡垒。

    归功于对「公司」的信任,堡垒之外,渐渐建立起了航舰停泊处与往来商队搭建的市集,市集之中流通着各式各样的星球特产,以及冒险者从遗迹之中带出的有关古文明莱文兰德的古玩等商品,还有随之而兴建的各大娱乐场所,市集甚至还延续了古籍中莱文兰德文明的某些习俗节日,贸易与旅游业因此成为了范格列西-Ⅳ最为主要的经济来源。

    当然,上述条件,也养成了范格列西那独特的,彪悍、勇猛的民风——

    布耶尔阅读完花了1000信用点,从「公司」的书城下载的《范格列西-Ⅳ历史考》,按下手机的息屏键,正好目睹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凄惨的撞进了路边的瓜果摊里,而将人向沙包一样扔出去的酒吧店员全身筋肉虬结,破口大骂着惹是生非的醉鬼顾客,全身挂着破烂瓜果皮的醉鬼一边回骂一边反手抓着瓜果皮往店员身上扔,眼看着就要上升到物理冲突,就被全副武装的治安官通通押走,酒吧的老板眼睁睁看着店员被带走,反而大笑着对着他的背影喊:“真有骨气啊你俩——记得回来赔钱!”

    ……这已经是来到这颗星球上第三次见到类似这番“民风淳朴”的光景,就连布耶尔也开始对此感到麻木。

    “给,这是您点的‘永无乡’,”店员走了,老板只好亲自上阵,她皮肤是日晒后健康的小麦色,脸上的笑容爽朗热情,“还有这位囡囡的沙果汁。”

    “谢谢。”

    布耶尔从老板手中接过装着淡黄色冰凉果汁的杯子,喝了一口,顿觉一股凉气顺着食道扩散至全身,抚慰了因燥热环境而略微燥烦的内心。它的口感有些像稀释的果泥,味道酸甜,应该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的确就是个“小孩子”。

    在布耶尔的对面,坐着穿着白色骑士服,仅在要害处佩戴着薄而坚硬的金甲的骑士,塞特单手端起名为“永无乡”的鸡尾酒,它的酒液是近乎于墨色的蓝,中心却悬浮着不知用什么技法做到,像羽毛一般线性排列的异常显眼的金色液体,让布耶尔回想起了《历史考》中关于梵多梨凯奇超星系团的配图。

    塞特举起酒杯凑到嘴边,随着酒杯的倾斜,金色的羽翼逐渐弥散,溶于漆黑的墨色,恍若无边无际的空洞般虚无。

    布耶尔一时有些怔怔。

    「……布耶尔……当你也因……好奇心……在心底蔑视与嘲笑你的。」

    “嘿,囡囡,囡囡,怎么发起呆来了?”

    布耶尔被老板在眼前晃动的手唤回神,她对老板歉意一笑:“没什么,只是老板做到果汁太好喝了,喝起来就像是光脚淌进了绿洲带着流沙的水里,冰冰凉凉的,整个人都舒适了起来。”

    老板神情得意,但嘴上却说:“嗐,囡囡你真会夸!要是天天待在这个破地方,这种东西能喝到吐。”

    布耶尔对老板的玩笑话轻轻笑了一下,老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亲切的建议道:“你们来得正巧,今晚市集里有羽光节晚会,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如去瞧一瞧。”

    “老板!这边上一打巡日啤!”

    “好嘞!”

    老板回应了顾客的需求,最后叮嘱了一句:“不过你们得注意,最近这里乱得很,保不齐有人要趁机生事。”

    “知道了,谢谢老板的提醒。”

    老板笑着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前去酒柜拿顾客要求的酒水,布耶尔摸了摸自己的头,这种感觉对这具身体来说有些新鲜,大抵是从前从未被人抚摸过头顶,不过稍稍共情一下,也知道大概也没有多少人敢这么做,多半会被当做不敬和僭越。

    咔哒。

    杯底碰撞在木质的桌面上,布耶尔抬眼望向塞特,骑士深绿色的双眸对上“小女孩儿”翠绿色的奇特眼眸,顿了顿,垂下眼帘,尽量放软声音:“接下来布耶尔小姐是要和我一起行动,还是分开行动?”

    有「开拓」阿基维利作保,他认为可以给予这个不知何时登上列车的孩子一定的信任,相信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并将她当做临时的同伴,进行一些信息共享——毕竟他也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

    想了想,他再补充了一句:“和我在一起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只是有被误伤的风险,我的目标本身并不具备危险性。”

    是那个“一定会出现”的「她」吗?布耶尔想起提到「她」时,骑士眼底那复杂的神色。

    人类的情感总是丰富到频频出现超出她的理解之外的情况,喜极而泣、乐极生悲,或是因爱生恨……他们的感情总是向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令她理不清头绪。

    但她是「智慧」之神,获取、理解,运用知识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学习“人心”则是她见过这缤纷绚烂的世界后所产生的,永无止境的兴趣。

    她不由得对塞特和那个「她」产生了兴趣。再则,塞特作为「新教会」相关人员,且因阿基维利而对她抱有一定的信任。阿基维利之所以让她和他一起来到这颗星球,他的身上也许有着什么值得发现的东西。

    换言之,这位新教会骑士,是一道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探索中唯一摆在明面上的“迷题”,而作为智者,没有人会对星神托付的迷题无动于衷。

    斟酌了一下词句,撇开自己那些许悸动的心,布耶尔决定先照顾好塞特的感受:“如果塞特先生不方便我跟随的话,我会自行寻找有关「泯灭帮」的线索,完成阿基维利交予我的任务,你放心,如果有什么差池,我也会自行承担。”

    塞特摇了摇头:“我已向阿基维利许诺了保卫您的安全,布耶尔小姐,剿灭「泯灭帮」的事,我会在场,毕竟我尚且是无名客的一员,只是那群人遭到了「巡海游侠」的重创,已经遁逃入沙漠之中,恐怕正躲在某处隐蔽的遗迹里,短时间内难以抓住他们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布耶尔点了点头,“等他们需要补给的时候。”

    塞特挑了挑眉,而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似乎在心中确定了什么想法,平静道:“没错,在这之前,我会去做我自己的事情,若是小姐想要自由行动,不必跟着我一起,等到时异动传来,我自会现身。”

    “我明白了,”布耶尔停顿了一下,让话音落在实处,“我会跟随你一起行动,我同样肩负着「开拓」的期望,塞特先生,我会成为你的助益。”

    塞特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两人之间的空气渐渐沉静下来,骑士虽然并不冷漠,但并不是多话的人,据布耶尔观察,他似乎经常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眼中的情绪时常模糊不清,好像灵魂脱离了躯壳,去到了记忆之中的某一处彷徨,逡巡,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突然,骑士深绿的瞳仁微微颤动,然后向她望来,那一瞬刚刚回归神智,而未曾遮掩的情感让布耶尔轻易的捕捉,他似乎有些窘迫,有些为难,眼瞳里满是犹豫,像是在斟酌着说些什么。

    这时候,布耶尔才发觉在纵横的伤痕之下,骑士的脸庞在人类的审美里也是挺俊俏的,带着些未尽的少年气——他还很年轻,只是被通身的气质与不知来处却实实在在存在于皮肤上的伤痕模糊了年龄。

    年轻的骑士最终抿了抿唇,低声询问道:“布耶尔小姐,在看什么?”

    “啊……”

    布耶尔这才惊觉,自己的这种观察,对于人类的礼仪来说,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她垂下视线,满含歉意的说:“对不起,塞特先生,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是我逾矩了。”

    她只是,本能对于迷题有些过分的执着,以至于让她忘记了此世身在人群中应遵守的规则。

    塞特摇了摇头,他握了握手中已经喝光的酒杯,眼瞳不易察觉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看向酒吧外已然昏沉的天色,提议道:“羽光节的晚会快要开始了……布耶尔小姐,你……”

    他顿住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他从出生一来就行于「秩序」的骑士之道上,从未分心参加过晚会之类的娱乐活动,自然也从未约过同伴同行,后来成为无名客,也因为「教会」的原因,经常一个人单独行动,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虽然是一副小孩模样,但绝对是他浅薄认知里未曾涉及的长生种,对于异性,他的认知里只有相邀比剑的时刻,但那些话,放在现在这个情形,肯定是不对的。

    因为缺乏交际能力,一直以来,他奉行的准则就是骑士道精神中的谦卑,尽量不让别人感到难受,放下矜持,这样自己也能少生些麻烦,可这种情况下,又应当怎么说,才不让布耶尔觉得为难呢?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了,还是乱了分寸,他有些懊恼,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哪知对面的女孩儿却接过了话题,她微微歪着头,用那双色彩明亮的四叶印瞳孔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澄澈的眼中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好似只这一眼,就使得他的灵魂无处遁形,却又温柔得像是潺潺的流水,轻柔的流淌着,静静的淌过他的周身,柔和而又无害。

    “既然碰上了这样的节日,不去看看,就有些遗憾了,就像风刮过城市,却未曾于风息中留下风曾吹拂过的证明,塞特先生,是否有幸邀您同游呢?”

    那双眼一笑,流水中便倒映出了一弯皎洁的月牙,月光照拂之下,不知所措的紧张不知不觉间便烟消云散。

    “我的荣幸,小姐。”

    他站起身,伸出手,让布耶尔借力从对她来说有些高的椅子上下来,而后微微落后她一步,与她一同离开了酒吧。

    被身边人占据了心神的骑士,自然没有注意到,在酒吧深处通往楼上旅馆的阶梯之上,站着一道被漆黑斗篷严严实实遮掩住身形的身影,这位神秘人一直站在那里,直到目送两人离开,才重新挪动脚步,踏上了上楼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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