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裴凌卿回来后的几天,学生会的事情逐渐回到他手中,临近高考,他们虽不是高考生,但需要做的事情却比平时多几倍。

    学生档案叠放好在桌面上,最上面的纸张是光撒下来的晕圈。夏悸坐在旋转椅上,手肘抵在桌面,两鬓的发须撩到耳后,她支撑着脑袋,抬眸扫了眼落在桌面上的光斑,又继续回到自己的书上。

    “发什么愣。”

    裴凌卿开口,夏悸微怔,先是抬头看他,后才慢吞吞的在选择题上写下一个B字母。

    “这些题你都会了吧,还写它干什么。”裴凌卿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腾出大地方,说话的同时把夏悸的练习册拉了过去。他又从边上拉出一个沙发椅,轻轻拍了拍,说。“来这边。”

    “这是作业,我不能搞特殊。”夏悸闻言照做,她坐下后,椅子被那人拉过去,整个人差点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他怀中。夏悸撑着桌子,勉强一笑。“我已经答应班主任不能在学校过度亲密了,你不能害我,我不想跟你分开。”

    裴凌卿翻着练习册,目光扫过一页一页空落落的纸张,上边有随意圈画的图案,除了一些较高难度的题做得精简些,其余的都十分敷衍。

    平时看夏悸做得认真,还真被对方一副好学生都是努力出来的样子骗了。

    裴凌卿轻笑,发丝被阳光照得看见细小的根。他靠在背椅,伸手去捏夏悸的手,懒羊羊的道:“你坐不稳,也怪我吗。”

    夏悸点头。

    裴凌卿又笑,“那。”他用了点力气将手拽过来,夏悸本想撑住,脚下却绊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脚。她没有重心跟支撑点,整个人趴在裴凌卿身上。

    他的身体是热的,听见清晰的心跳声。

    “卿,你——”

    话音刚落,门口就被打开了。

    夏悸睁大了眼,猛的抬头,一个措不及防让她忙乱了脚,就算进来的人是熟人也没办法让脸上的红斑消散。

    空调吹着冷风,吹不散她升温的脸蛋。

    “还害羞了,平时没少看你们卿卿我我。”司楠淡定吐槽,并走到沙发上坐下,手里的书搁在茶几上,还瞥了眼那边还抱着的两个人。

    裴凌卿不放手,夏悸也没办法挣脱。

    听到这话,有些人就不乐意了,他们最近都在忙活,见面少的可怜,哪里来的卿卿我我?!

    他松开夏悸的手,直起身,脸上浮现少有的正经。

    刚想说话,再次打开的门打破了这个氛围。裴凌卿的嘴角清晰可见的扯平几分。

    宋池仲把一盒大快递扔到地上,汗水浸湿他的衣领,他没发觉哪里不对,自顾自的把弄快递箱里的彩色起球。吹出一个,扔到裴凌卿这边。

    一个黄色的圆形气球轻飘飘的飞过来,上面还带着个黑色的笑脸。然后被某人皮笑肉不笑的拿起笔戳爆。

    “不是,你干嘛啊。”宋池仲又气又觉得好笑,他见着夏悸没说话,又看司楠,顿时豁然开朗了。“我告你啊,虽然这里面的监控被修改过,也不能乱来啊,这年龄还没到……”

    “宋池仲!”夏悸突然大喊一声,耳根捎红。

    “我靠!”

    宋池仲后退一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夏悸这么大声喊他。然后,他瞥眼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裴凌卿,背后冒了些许冷汗。“嘿嘿,林宇那边好像还有东西。我去帮忙哈。”

    开门刚进来的林宇被点名,一头雾水就被宋池仲重新拉回门外罚站。

    他看着喘着大气的宋池仲不禁疑问,对方举起手,又哆哆嗦嗦的指了里面。

    “杀人灭口,里面,两个人,狗情侣。裴狗。”

    外边的花瓣被风吹得落下,夏天正当炎热,衬得颜色鲜艳。

    林宇愣着盯着他,对方稍微弯腰,看得见他薄薄的衬衫下露出的皮肤冒出一层薄雾。

    林宇淡淡一笑,却又暗下眸光。

    毕业典礼那天,学生会的人比计划中要忙,许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于是,他们需要重新维持秩序。

    一整个上午,班内都没有夏悸的身影,老师也没多理会,只是多留意了那个空缺的位置。

    第二节课下课,纪晓琪正忙活着处理昨天没写完但今早要交的数学卷子,那张洁白的卷子被她圈得惨目忍睹,最终得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纪晓琪,有人找。”

    不知谁喊了一声,她抬头,见门口站着个纤细瘦小,漂亮明艳的女生。她戴上白色细框眼镜,手里抱着几册书,靠在门框边,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盖住她本张扬的外表。

    纪晓琪走出去,两个人在走廊边上看,下课的人很多,嘈杂的声音让她们两个不自觉提高音量。

    “这事你得找夏悸啊,学生会的人办起事来肯定方便。”纪晓琪皱起眉头说。

    白流苏眨了下眼,点头,“我这不是看了,她不在,正好你在,找你聊天。”

    “你怎么又戴眼镜了。”纪晓琪想伸手去摘掉,却扑了个空。“给你挡桃花你还挂在身上。”

    白流苏看向走廊外侧,他们站的地方面向操场,这里有两棵树相间,上面的花扬了又扬,被白流苏抚摸着,她轻声说。“桃花好看,但人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这自然之物为什么要跟情爱挂钩。”

    她看向远处,浅色的眸光闪过一抹绿色。绿叶落下,飘到操场上坐坐支起的帐篷,升旗台上有三个撑伞的人指挥,台下围着一堆人。

    夏悸一头乌黑的长发在伞下被阳光放射衬得浅,她就靠在一个高大的臂膀里,扬着笑容不知道与旁人分享什么趣事。犹如那诱人的桃花,当春天盛开时,正风华正茂,轮流到夏季,也正是让人挪不开的好风景。忽然想到什么,白流苏往后靠几分。

    “我去找夏悸,她在那边。”

    纪晓琪还没开口,那背影就已经跑远到拐角,然后彻底不见踪影。听着刚才她淡定的词条,内心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倘若人必须接受一项苦难,那爱情简直是最让人愿意承担的东西。其他感情都过于心酸。

    “对,大概就这样,我们尽量不要堵到拍摄通道。”

    夏悸说完,一群人就纷纷散开,唯独升旗台上站着的四个人聚到一起,裴凌卿替夏悸撑伞,两个人在一伞下,获得了另外三个人嫌弃的目光。

    “裴狗,你优先获得狗叫权。”宋池仲也懒得拿伞,干脆躲到林宇那,他比林宇矮一点,动作快且干脆。

    夏悸注意到,林宇的目光落在某后颈上,停留一会,又挪开了。也许是因为虚心,他的眼神与夏悸正好打了个照面。

    夏悸正想开口,见他轻轻摇头,顿时欲言又止。

    她的手被后边的人牵起,裴凌卿吊儿郎当道。“泼出去的水扔出去的花,林宇伞下宋狗乐哈哈。”

    “裴狗你的狗叫权结束,出门右拐滚出楠苑十三中。”

    裴凌卿挑眉:“不行,夏同学不让我离开她半步。”

    宋池仲假意上来踢一脚:“少把夏悸拖下水,本少直接送你一程去到九霄云外。”

    裴凌卿觉得好笑,他站到夏悸前边,把伞把柄给她,一些边上的同学注意到就过来围观,还是司楠向前去解释。

    “宋狗,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

    “呵呵,我叫幼嫩且稚气未脱。”

    “噢,小学生啊,那确实幼稚。”

    “裴凌卿你有毛病?”

    从上次在学生会琐事过后,裴凌卿就得到宋池仲亲赐的外号裴狗一枚,即使每次都是后者聪明反被聪明误,但他依旧稳定发挥,面不改色的叫着。好像这称号是裴凌卿本名一样。

    天气比刚才热了几分,连吹过的风都不带点冷意。高考将至,学校的氛围十分紧张,学校选择在高考前过毕业典礼,也是想给高考生们一个放松的机会。

    夏悸暗笑,在他们两个拌嘴的背景声中,注意到还站在边上的司楠。他的腰稍微弓着,精神紧绷起来,好似他身在这场浩劫当中。

    他看着远处,像在看谁。

    “夏悸。”

    一个清脆的声音让神愣的人跟看戏与戏中的人都回了头。声音的源头从操场那头跑来,头发束起成马尾,两侧的刘海绕过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戴着的细框眼镜不太适配这张漂亮的脸庞。

    但还是有许多人看了过来,见白流苏跑到升旗台下。她口中喊着夏悸,却先跟在升旗台最前边的人打了个照面。

    司楠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梦回许多年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这酷热的夏天,迎风而来,飘絮万里无云,只为了在蝉鸣褪去时候,来见一眼藏于夏日漫漫里思念的自己。

    现实很快把他拉回,他不说话,气氛降低到极点,更像在排斥这个人。

    但对方似没把他的神情当回事,朝他礼貌性点了点头,就绕着走上台阶,跑到夏悸边上。

    白流苏向来低调,成绩保持中上,她不争不抢,努力让自己不出头,才赢来一个安逸的环境。以至于,在场的人很少有能叫出她的名字。夏悸沉默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朝她问好。

    一个燥热扑面,宋池仲也没力气拌嘴了,提出回教室,其他人没异议。白流苏就这样被他们带着走,跟夏悸并排走在队伍最后边。

    “怎么了?”夏悸让裴凌卿去跟司楠走一起,人走后,才询问白流苏的情况。正常来说,这个人是不会来找她的,她们没有关系。

    白流苏咬了下唇。“我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回去处理一段时间,但是……我父母出差不在家,长时间请假起来有些麻烦。”白流苏撇了眼前面嘻嘻哈哈的四个人,又看回夏悸,他们在回去的路途,收到许多异样的目光。白流苏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加快语速。“如果在学生会这边请假,说去参加比赛,就可以避免这些麻烦了,我想请你帮忙帮我请假。”

    夏悸愣了一下,好像还没从中反应过来,在白流苏开口前,她才说。“你怎么不直接找裴凌卿?我不是管事的,最后签名得他。”

    白流苏诚实回答。“我跟他不熟,你是他女朋友,你开口会好办多。”

    夏悸嘴角弯起,看不出是同意还是拒绝,也看不出是何神色。她扭头向前走,脑子重复刚才的话。有些东西对她来说同嚼蜡,对于亲情,她自认为自己应该是铜墙铁壁了。但白流苏给她记了一笔,她有些恍惚,恍然间回到年少时奶奶生病时候,一堆人的指责跟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

    奶奶治疗无效去到天边彩霞,夏悸被人唾骂跟嫌弃,成为了家族里第一个列为黑色名单的扫把星。

    一些过往夹杂着苦不堪言,往后的日子,夏悸一直很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她朝白流苏轻轻的点点头。她有些担心,一些曾落到自己头上的风雨飘到其他人身上。

    即使这个人跟自己无关。

    中午,白流苏没有跟夏悸他们吃饭,等裴凌卿弄完一张请假条就走了,但因为学校查的严,白流苏报的考试必须得去参加,于是,在场符合身份的只有夏悸。

    “也可以,夏悸正好去参加一下些大型考试,省的需要时措不及防。”林宇看着考试单,语文跟数学,这两科正好是夏悸强项。夏悸没问题,裴凌卿沉默了会,最终什么都没说。

    权当默认了。

    夏悸吃完饭后跟裴凌卿走在去奶茶店的路上,阳光被隔在伞外,夏悸看向边上的人,不经意问。“卿,你不开心吗?”

    那人停滞了几秒才回答,“没有。”

    “可是你不牵我的手。”

    说着,裴凌卿垂眸看了眼正举着伞柄的手,欲言又止,随着再走两步,他才开口。“我妈想见你。”

    边上的含羞草不知被什么碰到而张开,夏悸原本上扬的嘴角明显拉直。

    “见一面其实也没什么,我妈不经常去实验室帮忙,她挺闲的。”裴凌卿喃喃自语道。“就是我觉得,有一个很奇怪的点,她为什么要单独见你。”

    “单独见我?”夏悸问。

    “嗯。是的。我本想去问问林叔,可林叔到底是我妈那边的人,不会告诉我。”

    先前的话语都被夏悸压在脑后,一桩桩事情掩埋盖住那些警告,她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盯着,那么不听话的下场,就是当面揪出来,随即打入污秽的泥潭。

    这些也是裴凌卿不清楚的事情。

    夏悸垂下眼睑,也不开玩笑要牵手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店门口。

    孟瑶新摆设的公仔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夏悸自然也不能再耽搁,跟裴凌卿打了招呼就进去了,欲言又止的话只能等待往后良机。

    微风悄悄路过,暗藏着刀锋,吹起黑色长发,一捋发丝在踏入门槛时断开,飘絮在二人相互背对的空间,然后消散在空中成为一缕气息。

    洁白的墙被打上一层光斑,染上细碎的鹅黄,摇曳的树枝,夏悸垂下眸鼓弄机器,逼开远处的光束,在词条上按下确定建,微笑的递给对方的小票。

    眸中的灼热变成了冷白的票纸。

    “小悸!538号单!外卖!”

    “好,来了。”手指快速的点完菜单,她抬头对着前方的女生说,“请稍等一下。”。

    然后便跑到一边取订好的奶茶,装到牛皮纸袋内,搁在边上,让快递员取餐。

    直到两点,裴凌卿出现在门口,这队伍还排着几个人。

    “先生,珍珠已经没有了,这是您知道的情况,你也同意换成别的,您加的寒天比原本的珍珠多一块钱,那应该支付这一块钱。”

    夏悸的前面站着一个身材肥大的男人,他摸了一口胡须渣,眯起眼,笑起来时一口黄牙让人犯恶心。

    他直勾勾盯着夏悸,尽管夏悸说得再多,他都一副猥琐的模样。裴凌卿冷下脸来走过去,在对方伸出手的时候正好揪住对方的衣领往后扯。

    “喂,你谁啊!”那人猛的回头,又被裴凌卿拐了一腿。“神经病吧!”

    人少了几分,剩下闲散的几个人被孟瑶带过去点餐,夏悸从里面跑出来,站到裴凌卿边上。她皱着的眉头松了几分。开口说,“不好意思,请问您是选择付款,还是退回。”

    “哟,护花使者啊。不知道上帝就是顾客吗,就这服务态度,我要投诉你。”那人拿起手机看向里边,夏悸看见他手机屏幕上是奶茶店评分系统。

    心中的光板起了褶皱。

    “等一下。”她追上去,拦住那个人。“很抱歉我男朋友突然出手。但是您有误解在先,多加一块钱罢了,我想您不会花时间在这上面计较。”

    那人挑眉,似乎斜眼瞥了眼裴凌卿,又用泛着红丝的眼睛把夏悸全身扫了一遍,笑着露出泛黄的牙。“好啊,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您可以直接出示付款码。”

    那人收回笑容,粗壮的手臂把夏悸推开。

    “直接退。”裴凌卿接住往后退的夏悸,手摸着她的头,在对方身上停留几秒便移开垂头朝着夏悸说话。“小朋友,去跟孟瑶说,有人想闹事。”

    那人来了火气,对着裴凌卿破口大骂几句。“你脑子生锈了吧,一杯破奶茶就闹事。闹你妈事。别以为自己毛没长齐就可以来多管闲事。”

    “哟,你毛多旺盛啊,掀出来瞧瞧呗。”裴凌卿抬起下巴,眼神微微眯起,像是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什么。忽然,他拉直的唇线一边勾起一丝。“大叔,这事我还真管定了。”

    “还没解决吗?”孟瑶小跑过来,她看了眼时间,催着两个人赶紧回学校上课。夏悸摆摆手,以示没关系。

    孟瑶点头,进一步上前,把手里里面的监控调出来,正色道。“本店规矩确实是以顾客需求为标准,但是,您以点奶茶机器错误的理由多次与我们本店店员发生肢体触碰。”视频里面,夏悸微微皱起眉头,对方抓着她的手在屏幕上按着,整个人差点掀进去。

    孟瑶继续说。“您的奶茶已经按照您的标准做完,在您知情且允许的情况下,理应当按照标定价格付还。”

    “监控都是高清画面,您有动机先,倘若您不服想要投诉尽管说,我就是店长,我不怕你以投诉为要挟来让我的店员犯难。”

    “要买买,不买前面右拐滚。”

    孟瑶不忘记笑了声,讽刺中带着不屑,眼里没有丝毫敬畏。她开店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体验这种生活。

    投诉?对她来说无所谓。

    对方见没招了,瞪了这三个人,也没付钱,抓起边上的东西就往孟瑶身上砸。幸好夏悸反应快把孟瑶拉回来,抬眼,那人就只剩下狼狈跑走的背影了。

    笨拙肿大的身影留下一道让人犯恶心的气息。

    夏悸抿了下唇,拿起纸巾擦拭被触碰过的手腕,垂眸盯着,像在盯一处肮脏的泥垢。在原有的烂肉上叠加,死活都擦不干净,彻彻底底的烙印成为不可去的污秽。

    恍然,阳光给她提了个醒,其他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同尖刺的针。裴凌卿的话,陈喻先后两次提醒,学校内外人的杂碎蜚语,逐渐支离破碎的永痕与妄念,溢出草木芳香纷纷消散……

    他们都在告诫她,替她打破身处于幸福水潭中的梦。

    或许是被这件小事影响到,夏悸一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时常盯着空地发愣,对着天空发呆。积云上空有一道好看的虹霞,她却避开来,往树荫底下站着。

    倘若怀着的心事太多,那么就不会有好的成果。本是策划主办人的她被裴凌卿叫到升旗台边上的小道。这儿人少,相比人流多的操场清净许多。

    “怎么了?还是因为中午那个人吗?”

    夏悸摇摇头,又点头。她盯着地上飘走的绿叶,蚂蚁单独攀爬着轨道。轻声说,“我讨厌别人碰我,特别是这种人。”

    “嗯。”裴凌卿看她,伸手帮她挽起落下的碎发。却一愣。见她眼尾泛的红,想起先前对方讲述的经历。

    夏悸讨厌别人碰她,不是因为她本身洁癖,而是每当别人强硬的触碰她,禁锢她的行动,就能让她想起十几年来躲不掉的殴打与辱骂。

    对方的声音继续传在他的耳畔,跳动的心隐隐作痛,又紧紧扎根在他拾不起的手臂。

    “每过一个春节,我就觉得我在脱离以前的自己。”夏悸带着打颤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生怕在下一秒破防。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远离过去。可是好多事情都在把我拉回来。”她徒然地站在原地,像站在一条寂静的直线上,暖风溺满的周遭她却浑身发冷,微弱的气息像在痛诉苟延残喘的过往。

    积累成堆的膏药,是她淡去伤痕的皮肤,是她无法抹去的阴影。

    一个瞬间。

    夏悸还没抬头,暖风散去,一道不冷的风吹动她的发须,紧接着她被人拉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臂膀里。

    “别怕。”裴凌卿轻声说,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你永远在往前走,一个桀骜的跋涉者,你虽然在泥泞里,但你拥有勇气。”

    “夏悸,生活给你了多少积雪,那么以后你就会遇见多少个春天。”裴凌卿松开她,弯着腰把脸正好与她相对,那双浅色的眸子露出淡淡的笑容,温柔,温馨,骄阳炙热拔地而起,扑满她整个春夏日。

    裴凌卿拍了下她的脸。笑道。

    “我的夏同学,我在这里。”

    夏悸撑大眼睛看他,不知是阳光刺眼,或是情的娇气,她泛红的眼眶不争气的落下几滴泪水。划过脸颊,被对方抹去。

    这哪里是同学。这是她的一切。

    是她奋不顾身,想去抓着的太阳。

    “以后有类似的事情,找我,今天那个人会有报应的。”裴凌卿温声说。

    “为什么这么说。”顾及边上有人来往,裴凌卿本身的热度不低,夏悸没多享受那个拥抱,两个人很快就恢复到同学间正常距离。夏悸眨了下眼,仔细回想奶茶店那个男人。

    “你做了什么吗。”夏悸有些了然。

    “嗯。”裴凌卿说。“他衣服上有个logo。那是我妈分公司分发给员工的服装。”

    夏悸眨了下眼,在这句话上分析出了好几个能让她细想的点。她弯唇简笑下,把这些东西藏入囊中。再次点到了陈喻,夏悸沉着的心顿时升起。

    裴凌卿揉了下夏悸的脑袋,又说。“我妈还没有定时间吧,她有联系你吗?”

    沉甸的心浮出水面,藏不住心事。夏悸摇头后,裴凌卿也没再多问了,各怀心事的回到操场忙活各自的事情。

    夏悸在人海中抬头,又看向人群里最为显眼的背影,他总那么耀眼,无论身处何地,夏日让他熠熠生辉。

    不自觉的垂下眸来,落在一处静止的光斑,周围人熙熙攘攘,可却放慢了声音,淡化了声响。察觉不到的自嘲,重新涌起的烦恼。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余晖渐渐退却,他们的毕业典礼按照夏悸的剧本超常发挥,每个人都在裴凌卿他们的指挥下有序配合。

    繁星正追赶夜幕,红彤彤的余晖扑盖在每一个即将开启人生转折点的青年脸上,校园内浓密的树叶都被打上一层光晕,少年们的热烈不减,六月流萤染夏,风与晨辉,鸟与树林,一切美好都在路上,探寻着永恒的仲夏。

    即将开满的梧桐与花,在胜利的终点为了与他们相遇,而永痕周游六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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