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读信息

    ——叮,你有一条未读消息。

    离他们回来已经过了一周,学校忽然要准备考试,宿舍内几个聊的热火朝天。

    夏悸洗完澡出来,浴巾搭在肩上,水渍顺着黑发融到浴巾上,她坐在床边,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起手机,看到一条信息未读。

    顿时,她愣住,手停在好友申请的页面上。

    “夏悸,你复习了吗?”纪晓琪手上一直都有些零食,此时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问道。

    夏悸想开口,就被另一个人插嘴。

    “你问的废话,年级第一是盖的?”

    王倪怡很讽刺,她从开学的时候就对夏悸有点敌意,跟郑敏认识后,这种意思就变本加厉了。至少在夏悸眼中是这样。

    夏悸不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点开了手机同意那条好友申请。

    很快,对方就发来信息。

    LX:〔夏小姐,我姓林。〕

    夏悸了然,对方的头像看起来不像学生。

    XJ:〔您好。〕

    对方发来一个链接,点开,里面是各种外国高级大学的专业知识跟招生计划,英文版。

    夏悸英语不差。

    但此时的她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就像看着些成堆的蚂蚁,陷入了黑洞似的漩涡,让她不可挣脱。

    她阅朗全篇,可一个字都记不住。

    她知道林叔为什么会来加她,林叔是为陈喻做事,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夏悸知道,裴凌卿未来不可能待在国内。

    LX:〔夏小姐,如果可以,陈夫人希望您也可以一起前往。〕

    LX:〔陈夫人对你们的事情并不过于关心,但也不希望裴少爷会因为某些不必要的麻烦而跟夫人产生矛盾。〕

    LX:〔夏小姐,自知者明。〕

    夏悸好一会才回,外界好像有叫她的声音,可她都屏蔽在山壁之外。手停在键盘那,心中千言万语却合不成一句可以回答的话。

    “夏悸,你觉得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夏悸想。

    如果我的固执会毁了一个对我真心相待的人呢。

    她抬头,隐约可以看出她迷茫的眼睛,沉重的气息漫在她脸上。

    不过这些没有人会注意这种细节

    “什么?”百感交集,她声音有些沙哑。

    “你觉得故事的过程跟结局哪个更重要?”

    夏悸茫然的眨了下眼,一瞬间,想到了裴凌卿。

    过程还是结局,就如同刚才的问题,她要做出什么选择,是选择裴凌卿,还是放弃。

    她本就不会选择出国,更不会顺着陈喻的意愿出国。

    过程跟结局,他们已经在一起过了,经历多天的陪伴,心与心的交流,并肩踏遍这座城市,结局怎么样,她早已心知肚明。

    夏悸反应过来,她的目光凝视她们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回答。

    “我看书当然不会只看结局。”

    至少他们是外人羡慕的热恋中的情侣。

    熄灯了,夏悸重新打开手机回复,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个红色的感叹号,她脸一沉,剖解着万千思绪,郁闷同麻绳狠狠勒死着,千圈万缠。他们连给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深夜万籁俱寂,盖上被子,夏悸盯着窗帘没有一点困意,索性坐起来,开起小风扇,在暖灯的照耀下做起了物理题,旁边是上次政治老师送的政治题,她对了答案,然后又盯着满分的卷子发呆。

    仔细想想,她这几天与裴凌卿的交集好像少了许多,除了每天一起上下学,碎碎念的话语少比寒假那会的一倍。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再一次的年级考后就要临近期末,她要升高二,裴凌卿也要高三了。

    即使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有很大的成功,但也应该为自己的前途负责。

    隔天照常上课,夏悸一如既往的早起早到,桌子下还是有裴凌卿送来的早餐。

    今天的食物在夏悸眼中格外不顺眼。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的那到身边,就同放到烂泥里边,扶不上墙。

    “夏悸。”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悸抬头,跟前站着的人也眼熟。

    “什么事?”夏悸礼貌回应。

    对方摊开一张灰色卷子搁在左面是,轻轻的推进一点,夏悸垂眸看了眼,恰好是她昨天做的物理卷子,而对方问的这道题她昨天做的时候也改了两遍。

    “这题超纲了,这套练习卷我也有。”夏悸把自己的卷子递给他,继续说:“刚好我昨天做完了,里面的题是要难点。”

    这张卷子漂亮的字迹工整,婉然芳树,穆若清风,被那人当宝贝一样盯着。

    那人被夏悸看了眼,居然脸红了起来。夏悸注意到,忽然想起这个男生,在之前也来问过问题。

    “你好厉害。”那人看着卷子评价道。

    夏悸弯唇。

    “你真的要选文科吗?”

    “不能吗?”夏悸看他。

    “没有,我只是很好奇,你明明理科更厉害点。”

    “谢谢你,但我不觉得我哪里厉害,或许我更喜欢文科。”夏悸温声,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边摊开边朝着他说话。

    “原来是这样。”

    他询问夏悸能不能把卷子借他,得到同意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了,夏悸支着头看着自己的练习册,把外界的目光都视为乌有。

    放学后,夏悸再出门前扔掉了早餐剩下的袋子,她还是吃了。

    烂泥也需要鸡蛋羹补充营养,或许能更粘稠,补起墙来会稳固些。

    她关着门窗,把边上的床帘拉好,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格子跟边上空的书桌,看着整洁的一片地,内心的烦闷也舒缓了些许。

    出了门,外边的夕阳带着风的括噪拂过夏悸的脸颊,她被吹进来的叶子打到,差点踩空崴到脚。

    莫名其妙的想起林叔交代的话,她抿着嘴,方才的舒缓重新转为了负担。

    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会有所缓解,直到在转角遇见裴凌卿,而恰好见到郑敏来找他。

    夏悸颠簸的平地被打了个窟窿。

    也许是叫出了半个名字在无人的过道有些响亮,他们两个人纷纷扭头。

    裴凌卿赶紧走到夏悸边上,询问她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是不应该出来吗。”夏悸的手撵成拳,声音有些沙哑,盯着郑敏此时优越感满满的神情,她看向裴凌卿,红了眼角,从嘴中隐挤出了几个字。

    “你骗我。”

    “夏悸,你听我说。”裴凌卿被她这样子吓到,不知所措的去牵起她的手。

    她挣脱开,就这样盯着他。

    夏日里腐草追求为萤,树叶落下来了,可这本不该是炎夏的风景。

    乱眉间的思绪,无数谗言的思情,只需要独吟于二人间,那误会就可以解开。

    但都被郑敏打破。

    她迈开脚步走过来,把手放在夏悸肩上,弯着红唇,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悸,清纯,像很久不见的朋友在建立新的关系。

    可她手中拿着把无形的刀,开口就猛戳到夏悸身上,还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看着她腐烂还依旧弯着笑唇。

    “夏姐姐,你的那家奶茶店味道很不错,难怪你喜欢呆在那。”她靠近,毫不在意的挑衅,朝着夏悸开口,补充说:“下次我一定带朋友去光临姐姐的店。”

    她就等着夏悸自己跳入这个坑。

    显然夏悸差点就这么做了。

    她撵着拳头,直面对方的挑衅,说不出半点可以反驳的话。

    深陷进凹陷的泥地,挣扎却无力,如何逃脱的问题,像没有答案的谜底。

    “你有事?”

    一道凌厉的声音把她们两个拉过去,下一秒,夏悸就被裴凌卿拉到身后。

    他比郑敏高出个头多,居高临下的直视她,眸里的温情消散,神色阴戾而戒备,目光冰冷如薄刃。

    “奶茶店不招苍蝇,你要想喝就去教学楼的厕所,每一层都有。”

    裴凌卿目色里渗着寒意,他平时一副阳光张扬的样子变得阴狠乖戾起来,那目光犹如丛林里蓄势待发的毒蛇。

    不禁让郑敏一颤,她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给的东西我受不起,你也没资格被我教,别在我面前晃悠。”

    夏悸盯着地板,她的手被他包裹,那手冰冷,而自己的手也不暖和,两个人都板着脸。

    郑敏勉强挤出个笑容,说了两句调和的话后就转身走了。

    留下两个人,夏悸不敢转头,她知道裴凌卿在看她。而她只敢把那只手撵的更紧,仿佛这就是她报仇的方式,也是她维持他们状况的琴弦。

    “夏悸。”

    这风带着刺,钻入他们开口的喉咙里,裴凌卿声音沙哑了许多。

    夏悸低着头,发挡住了她的面孔,裴凌卿看不到她早就模糊的视野。

    几许沉默,她慢慢的松开手,那弦仿佛弯曲成杂乱的线。

    “卿。”夏悸还是低头,周围的寂静把这个字无数声倍放大。

    他本不会怕的,可他有一种预感,仿佛他所爱的人下一秒就会从他身边离去,这种感觉只需要一个字。

    只需要夏悸亲口说的一个字。

    足矣毁掉他们脆弱不堪的弦丝。

    “我要去工作了。”

    她在安静中低下了头,试图留下机会。

    炎热里尽然飘来了风霜,他欲言又止,编织滚烫的誓言,最终竟只吐出句苦涩。

    “先把午饭吃了。”

    “我吃过了。”

    本想徒留旧地,却因风声萧条,渐行渐远,她没有给对方周旋的余地。

    谁又给她机会了,除了爱她的人。

    可谁会一直爱她。裴凌卿吗。

    不,他不该为此而困。

    摆脱了那双被捂热的手,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转角,掉落的发丝被慢定格在裴凌卿的视野中。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落下的叶子,夕阳照射下光中的灰尘,白栏杆上搬运豆渣的蚂蚁……校园里都会播放一些奇奇怪怪的曲子,恰时悲曲绕梁,绕得那发红的眼,落下清澈的泪。

    一路狂奔到校门口,夏悸蹲在隐蔽的巷子里,头埋在臂膀。

    声声抽泣都拉回点点记忆,时间的每一刻都倒映外界讽刺的评价跟劝退。

    她原本可以在充满雾霾的道路上前行,可还是半脚踏入雨中,离开撑伞的人,只剩下倾盆大雨杂乱无章的下。

    这避风港她靠近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行人少了许多,听了多少脚步声从她耳畔经过,她从臂膀里抬起头,发红的眼睛跟蹭着衣袖红了的鼻。

    起身,在沉闷中走到了店铺,她调节得很快,除了还有泛红眼尾,她看起来真像个正常人。

    “小悸!今天这么早?”

    “嗯,瑶瑶姐,今天吃的食堂。”

    “这样呀?咦,你的裴少爷呢?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孟瑶望了门口只有来往的行人跟点餐处的客人,她盯了夏悸许久,迟疑道:“你们吵架了?”

    夏悸弯唇摇头。“没有,他今天有作品要完成。”

    “作品?”

    “嗯,裴凌卿是美术生。”

    “美术生啊!”看到夏悸一脸茫然的样子,孟瑶笑了声,压低声线,还瞥了眼外围的其他人,说起了悄悄话:“我之前去你们学校附近新开的图书馆看书,隔壁坐着几个女生,他们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

    “然后呢?”

    “然后我听到他们在讨论一个学习特别厉害的人,特别是物理成绩,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谁,结果路过的时候瞥到了他们相册里裴凌卿的照片。”

    “他很受欢迎。”夏悸语气很轻,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

    脑海中又想起郑敏那张优越感满满的脸,郑敏一家对她冷嘲热讽的嘴。

    “小悸?”孟瑶见她愣神。“你没事吧?”

    “我没事瑶瑶姐,我去帮李怀哥了。”说完,她没等孟瑶说什么就去那边找另一个男生接班了。

    孟瑶在原地愣着,还保持刚才想说话的张着的嘴唇。

    那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后,李怀走了过来。

    他问:“夏悸怎么了?脸色苍白。”

    孟瑶稍微皱着眉头,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她摊开手,用着轻松的语调说:“我也不知道。别问了,好好工作吧。”

    “行。”

    中午很快过去,店内的空调凉快,很多放学的学校会跑到这边聚会,其中不妨有些穿着南苑校服的学生。

    夏悸头发束成低马尾,带着咖啡色工作帽,前面兜着咖啡色围巾,可白皙的皮肤,惊艳的面容还是被许多人认出。

    “夏学姐!原来你在这里打工呀!”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喊出来,她带着一堆人,男女都有,正围在前台。

    夏悸不认识她,但还是朝她简单的笑了笑。

    “学姐,你中午不休息,这样下午上课不会打困吗?”还是刚才那个女生。

    一边的男生回应:“她的名字可是夏悸,南苑中学未来金榜第一人,就算困,一样把第二名甩在后头一条街。”

    “也是,上次考试,可是差了快二十。”

    “没有那么厉害……请问你们的奶茶要加冰吗。”夏悸有些不知所措。

    “加冰半糖!”那个女生招呼朋友进店,然后自己停在那,很自来熟的给了夏悸一颗糖,说:“夏学姐,打工很辛苦吗?”

    后边没有人,这个女生问的话也正常,夏悸弯唇,礼貌回应:“没有什么是不苦的。”

    “那学习对学姐来说也苦吗?”

    夏悸点头,说:“有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会轻松些。”

    “那……学姐,不会的题没人教怎么办……”

    “网上可以查询。”夏悸忽就看出她的小心思。

    这个女生散着不长的棕色头发,精致的脸蛋上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面活泼可爱的小公主。

    而她的目的,费了那么多口舌绕一个问题,侧敲旁听自然是为了接近夏悸。

    “或许你可以来高中处找我。”

    “真的吗?!”那女孩受宠若惊问:“我真的可以去找学姐你问问题吗!”

    “嗯,如果我在的话。”

    “谢谢学姐!”那女生听到这回答十分兴奋,转身打算进去时,忽然停脚,转过身来朝夏悸喊了声:“对了学姐,我叫戴安娜!”

    戴安娜之后就跑了进去,一群人仿佛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一双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有些还忍不住往这边看。

    但夏悸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视而不见,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孟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下巴抵在夏悸脖颈上,悠哉道:“我们的小悸很受欢迎啊。”

    “别拿我开玩笑了瑶瑶姐。”夏悸苦笑,她将奶茶倒到塑料杯内,又加了糖跟配料,晃几下,倒在了杯子里。

    “可是小悸,我劝你还是要放点心思在这种鸡毛蒜皮上面。”

    “怎么了?”

    “那堆人里面,最靠里边的那两个女生……”孟瑶语气沉重下来,像勾起了之前的某个画面,她说:“嘶,是上次收藏了裴凌卿照片的那两个人。”

    夏悸手顿住,只在刹那间,随后继续动着手,垂眸不知想着什么,随口回应着:“嗯,我会注意。”

    “小悸,你……”

    “瑶瑶姐,把这些送过去吧,麻烦你了。”夏悸把最后一杯奶茶轻放到桌子上,向孟瑶点点头,然后就埋头收拾台面了。

    中午没发生特别的事情,几个小孩玩着手机,并不喊叫,格外安静。一般正午时候人流很少,另一位女生来替班,夏悸坐在椅子上,揉了下眼睛,觉得很疼,她趴下去休息,伴随店内的冷意,困意不断缠绵,她眼前一黑。

    梦里,风雪交加,她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上,而自己又饿又冷,找到一块石窟,赶紧躲进去,没想到更冷了。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木堆生火。

    就在她认为自己要冻死在这里的时候,外面的大太阳闪了下,天竟然暖了几分。

    醒来后,夏悸发现自己的肩上多了件薄款外套。

    孟瑶跑来说是她看夏悸刚才在抖才披的

    “谢谢瑶瑶姐。”

    这衣服整体的灰色,手感很好,近闻有一股很浓郁的薰衣草气味。

    夏悸顿时明白了什么,指尖握紧了这衣服。

    回到学校,她与那位叫戴安娜的学妹再见,走之前,她注意到了两个最侧边的女生看她的眼神不善。

    回到教室,班内哄闹,夏悸没什么事干,去图书角拿了本书看。

    夏悸百般无赖的翻弄书页,一目十行,这本书是一些别人分享的心得,看着他们的生活,平凡但精彩。

    书上说,这个世界人来人往,总是会有相遇,总是有告别。

    我们能做的,是一天也不辜负。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惧别离、不怕未知。

    夏悸拿起手中的桌低下的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面,记下了一句她忽然想起来的古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忽然的合上书,手指捏住了鼻梁,轻柔了会。

    语文课上,老师讲着作文,同学们自告奋勇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这所学校的人,极少数人会因为钱财而烦恼,更何况他们不过年少,是青春活力的代言人。又怎么会为琐事而愁。

    夏悸垂眸,盯着自己刚劲有力的字迹,这本笔记本是初中时,从那个箱子里一并拿出来的,保存到现在,上面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

    她不自知的自嘲,又翻了新的一面,在那古诗的背面,漂亮的比划不停息:

    小时候不明白,以为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当我独自一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见到高楼林立,灯火璀璨的世界,虽然我早就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是不同的,可当我拼搏半生仰望头顶百米高楼的微光,渴望着有机会可以进去见识一眼,楼顶啼哭的婴儿却是它下一任的主人。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高楼耸立的万家灯火,无一盏为我。

    美玉无瑕,不能无我,我已千疮百孔。

    怎么了?少年啊,你也到了怀疑自己不是主角的时候了吗?

    我提笔写下踏莎行,拔雪寻春,绕灯续昼,暗香院落梅开后。暗喻渴望不可及的场景。

    不应渲染,只剩凋零的野花,和死在昨日月光下的我。

    无论是下午还是晚上,两个人都很默契的过分安静,放学时,夏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看到了桌子的另一侧有个占满了半个桌的牛皮纸袋。

    沉甸甸的,夏悸沉默。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同色系的便当纸盒,玉米浓汤以及水果茶跟热狗三明治。

    配色很简单,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装饰,是裴凌卿的风格。

    微信也没有信息,但水果茶上面有个便签——把汤喝了再喝饮料。

    夏悸本做好了不吃饭的准备,半路杀出的温暖使她猝不及防。

    多半是以往裴凌卿的恩赐,现在肚子承受不住,只能小口吃起来,每一口下咽,美味下肚却心如刀割。

    顿时,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低估了裴凌卿对自己的喜欢。

    奶茶店的人流依旧,那位叫戴安娜的女生又带着一堆人来这里,还拿着课本跟练习册,趁着没人时候凑过去问问题。

    孟瑶注意到,笑着让李怀去代替,夏悸没办法,只能摘掉帽子去她们那边。

    “x减去y的平方等于x加y……”几个人围着夏悸,看着她纸上漂亮工整的笔迹,她很快写完,然后又快速的把下面的题都讲了一遍。

    几个人眨了下眼,云里雾里的点头,夏悸知道他们没怎么听懂,就拿些认为重要的点了出来。

    她想起初中时的自己,好像也曾因为某些超纲的数学题烦恼,不过她很快就解决了,以及后来以中考市第一的身份来到楠苑中学。

    “学姐,你初中的时候是怎么学习的?”楠苑中学有初中部,但只招初中的强化培训班,而他们做的这题也不简单,有些格式在上册的时候夏悸还遇到过,她们并不差,倘若认真起来,这题目游有余刃。

    但可惜的是目前她们的心思没有在这方面,问问题自然是为了消遣。

    “多看多背多做题。”

    夏悸尽可能的不去敷衍她们。

    “学姐,你初中也有谈恋爱吗?”

    一个扎头发的女生问,夏悸顿住握着笔的手,随后茫然的看她。

    那女生像没看到一样,又问:“裴学长也是这样给你讲题的吗?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吗?”

    “他知道。”

    “那你们怎么不一起来呀?”

    “他有事。”

    “学姐,你这么忙,要不下次让他一起来呀?”

    夏悸鄙夷看她,觉得荒缪,这个人的脑回路是有点,不正常。

    她的声音有些泛冷,开口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一起来。”

    戴安娜见夏悸没刚才那般脸色,连忙把自己的语文书塞到他们中间,拉着那个女生的衣服,自己坐过去。

    “学姐你别在意,她只是随便问问。”

    夏悸收回眼,把笔放在那本语文书上,把目光放到前台正点单的李怀,嘴角动了动:“这些题不难,你们可以看着答案自己推理,人多了,我得去帮忙。”

    说完,她站起来,顺道戴上了帽子,略过那名碎话多的女生旁边时,夏悸没忍住,往她的后脑勺上瞥了眼。

    照常回了学校,夜修,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许多人都回望,但没停留太长时间,夏悸扫了他们一眼。

    隔壁空落落的,她明白他们在看什么。

    这里原本是有个人的。

    可那个人现在不来了,以后也不知道,或许也不会有人坐了。

    她垂眸看书,到下课把书看完。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慢吞吞的做完一道政治大题,回看了时间,十点二十分。

    关了灯,教学楼都是昏暗的,有一小缕月光打下的曙光,夏悸关上门,往楼梯口走去。

    满月银霜,风光雾霁。

    周围没有声音,只有轻松漫步在熄火走廊下的脚步,恍惚间,夏悸觉得有些阴森,她垂着的手摸到了空气,还有些不适应。

    印象里,她不怕黑的。

    可现在她居然有些恐惧,这昏暗的周围。

    好像每一动静,都有千刀万剐,冷锋相待,慢慢的把她吞噬。

    她打了个冷颤。

    沿着墙边,走到了画作长廊,她没心思去管触碰到的画框,步伐加快,安静的环境听得见她加快跳动的心。

    背后好像有人,有个很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持续不断,迫使她再次加快了速度,奔向前方安全地带,见到深渊里尽头的光辉。

    眼看要到走到头,脚下的路生出了手似的,她撞到不知哪里搬来的桌子,腿被磕的生疼,她的手机摔到远处,亮了下,接着就显示关机了。

    头往后望,在黑夜里待久了,视野清晰了许多。

    这后面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只有方才少女焦急奔跑留下的热气。

    她的心仿佛被砸了下,又怪自己内心的敏感。

    带着这种沉重的心情,托着刚才的被撞到的腿,然后一瘸一拐的出了教学楼,踏入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周围有草丛,这里也开了灯,但夏悸沉甸的心思并没有放下,这里没有一人,一样寂静的可怕。

    宿舍楼下,夏悸垂着头,刚才手机被摔出了一条长裂痕。

    她懊恼,之前曾摔过一次,电池有了毛病,可因为修理费太贵,她没有去处理。

    在别人都用最新款的智能机的时候,只有她拿着别人三手转卖的老东西。

    手指摩挲于显示屏表面,裂痕磨在指尖,夏悸的抿了下嘴,心想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用了。

    她正处于焦虑状态,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楼梯口站着个人,不出意外,夏悸整个人撞到那人身上去。

    她下意识的后仰,差点摔倒之际,就被对方抱住。温暖喷涌而出,裹住夏悸冰冷的身体。

    那人的脑袋埋在夏悸肩头,这熟悉的味道,声音,拥抱,他没吭声,可他浑身都在颤抖。

    夜晚安静的可怕,良夜里风沙侵蚀悲催的枝丫。

    夏悸的手机没拿稳,又一次摔在地上。

    声音巨响,可夏悸像没听到一样,沉默中,眼睛带红,还没开口,动作伸手去抱他。

    沐浴冷月华光,燃烧着黎明的渴望。她拥有了无尽的荒原,张开双臂,摆脱无尽的深渊。

    余光影中触碰到影子的心脏,成了种花的地方。

    夏悸回过神来,立刻把他推开,两个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她蹲下去捡手机。

    看到屏幕上又裂了一条,夏悸没忍住,本就通红的眼眶顿时充实了泪水。像小雨,更像绵绵浇灌枯萎的花蕊,无声落下。

    “对不起。”

    裴凌卿的声音沙哑,不知是指的那一方面。

    夏悸摇头,一声不吭,太多懊恼充心,她想逃避,想略过他上楼。

    “夏悸。”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又没吭声。

    半晌,夏悸突然转过头来,面朝着裴凌卿,把心中压积的那些东西爆发出来。

    “找我干什么?你不是不找我吗!你是变态吗,非得在这里等到十点多?就为了叫我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爱恨情仇,那些未被宣之于口的压抑,与他无关,却与他脱不开关系。

    她就是忍不住,想大喊大叫。

    “裴凌卿,我不想你这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表现得你做错了一样。”

    “明明是我闹脾气,明明是我要反省,明明需要我去承认错误。”

    夏悸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倘若裴凌卿不出现在这里,倘若他不会给自己送吃的,她也不会如此发狂,只要他表现得绝情一点,像停止对话的信息,她的那点自卑跟自私,就都能咽下去。

    可裴凌卿非得跟她逆着来。

    非得就在这里碰见。

    然后一见面就把她从低谷中拉出来,再一次宣誓他的信仰,把她捧上高山。

    她最渴望,被人抱在怀中。

    可她最害怕,那种虚无缥缈的关心。

    “我做不到。”

    裴凌卿发红的眼角,他好似在这里站了很久,或者一整天都埋在雾里,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脸下流,滴在她手臂上。

    这状况让夏悸静了音,她头一次见裴凌卿哭。

    “我不想一个人走。”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夏悸哑口,就这样看着他,直到眼泪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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