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虽然自身能力常有玩弄生死之嫌,但我曾经做过自杀袭击者。

    为我印上这对日月印记的能力属于流星街某位长老,因其想要守护流星街的强烈意愿而生,它的具体制约可能只有长老本人与六年后的库洛洛·鲁西鲁知道,效果是“当印记重合时被标记之物就会爆炸”。

    简而言之是一个能够轻松量产人体炸丨弹的能力。

    身负日月印记的人在流星街被称为殉法者,顾名思义就是用生命捍卫流星街法则的人。

    流星街第一次被世人所知正是因为殉法者的集体行动,那是发生在1993年的事。

    当时有一位因诬告和不公判决入狱的流星街人被证实是冤罪,虽然那位同胞只在监狱里待了三年,但长老院依然怒不可遏,将其视为对流星街的极大侮辱和伤害。

    经过“专业人士”调查,这起冤案连主谋带沾边在内总计三十一人需要负责,于是长老院派出了三十一位殉法者。

    我和我的养育者就是其中成员。

    成为殉法者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理由,现在想来也并不后悔,外人或许无法理解,但对于每个土生土长的流星街人来说,为流星街而死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如库洛洛·鲁西鲁所言:

    ‘我们是一体的。’

    越是生存条件恶劣的地方人类越趋向于抱团求生,这种极端的集体主义才使流星街存续至今,否则早在一千五百年前被独丨裁丨者封锁之初流星街就已灭亡。

    所以我们自愿赴死,习以为常。

    那年我还不满十六岁,接到征召后就脱下防护服,与我的养育者和其他同胞一起,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出流星街。

    来不及好好看一眼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们走到各自的目标面前,有人教过我们应该怎么做,于是我们对他们露出无害的笑容,伸出友善的手。

    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仅仅因此就会放下戒备,也对我们露出笑容,握住我们的手,某种名为“善”的东西遭到亵渎,就像三年前他们毫无道理地加罪于我们无辜的同胞。

    复仇时间到,动手前我认真地看了一眼我的目标。

    他是个俊秀的青年,看起来涉世未深,全身上下纯良又干净,照顾我的身高略微弯下腰,用清澈见底的目光凝视我,询问我需要什么帮助。

    神话中泥偶被神的吐息吹入灵魂,这一刻爱情与自我在我心中丨共同萌生。

    我忍不住哭起来,握紧他温暖的手,对他说:“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而后我引爆了日月印记,与他一起湮灭在隆重的巨响与绚丽的火光里。

    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拥有念能力的起点。

    在我讲述这段于他们而言不过两年以前的旧事时,库洛洛·鲁西鲁一直站在那个让人略感不适的位置上,保持着看不出是专注还是走神的表情,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他的团员们同样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脸孔,只在我的目光假装不经意扫过时敏锐地回视,站位十分微妙,既能随时对我发起攻击,也能在我袭击库洛洛·鲁西鲁时及时援护。

    谢谢他们如此高看于我。

    这场景让我一秒梦回求职面试现场,熟悉的氛围中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试问哪个社畜没有在履历上搞过花样呢?

    于是提炼要点简单讲完基本属实的殉法经历,我开始编造真假参半的后续故事。

    念能力有迹可循、有理可依,但也时常不可捉摸,尤其是特质系这种其余五系都不收的孤儿系统。

    我的能力“生死借贷”就是其中之一,奇迹般地诞生于我死前“不想死”的念头。

    殉法那天,在我等待目标出现的时候,街边有某个金融机构的销售人员正在推销信贷产品,出于无聊我旁听了一会儿。

    流星街没有货币体系,还处在以物易物的原始阶段,“钱”是一个理论概念,“借贷融资”更是前所未闻,一边听我一边想道:钱不够花可以借钱花,那命不够用也可以借来用一用吗?

    很难说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也许在内心深处,我并没有接受以身殉法的结局。

    我的能力由此而生,给予我重新选择的机会,代价微乎其微,只是我未来的寿命和当下的时间而已。

    “我已经为流星街死过一次,作为殉法者的使命到此结束,新的人生我要为自己而活。”

    这是我告诉库洛洛·鲁西鲁的真话。

    为了不触怒这群流星街意志的活具象,我又补充道:“但我毕竟生于流星街,只要流星街再次征召我就一定会接受,所以我选择以其他方式为流星街效力。”

    这自然就是假话了。

    实际上复活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的养育者,劝说她与我一起远走高飞,那时我还不了解我的新能力,不知道它无法改变其他人的死局。

    但我的养育者拒绝了,依然在既定时间前往必死之地,途中她掩护我脱离,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就算流星街真的再次征召殉法者,我也绝对会置之不理。

    十年间我没有踏进流星街一步,更是从未想过加入幻影旅团,“能力者殉法而死太过浪费,应该在更适合的地方发光发热”这种论调就像我给面试官画的大饼,真实想法却是“钱难挣屎难吃,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上你这来受罪”。

    总之编得我是有点精神分裂。

    回忆的事很长,说起来却很短,期间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旅团成员到来,比起碎得满地都是的同伴,他们更加关注招新现场,看来我这位前任在团队里人缘一般。

    库洛洛·鲁西鲁很有耐心,具备不符年龄的沉稳,听着我的连篇鬼话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在我说到自己的能力时,他那双仿佛会吸光的黑色眼睛里才出现细微的闪动。

    “侠客。”

    他叫了一声他的团员。

    应声的是最开始到达的娃娃脸金发青年,两人之间存在非团员无法理解的默契,娃娃脸表情明朗地接道:“你是说那‘第三十一人’吗?”

    仿佛在打什么哑谜,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殉法之后“三十一”对我来说就是个非常特殊的数字,时而幸运,时而不幸。

    眼下就是幸又不幸。

    “两年前那些人的信息和位置都是我提供给长老院的哦,后续也稍微跟踪了一下,其中三十人都是死在殉法者手里,只有一个人是在独自回家的路上突然自爆。”娃娃脸特地在“独自”二字上加了重音,“但你却说你与那个人同归于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呢?”

    “当然是因为我的能力救了我啊。”

    我用同样轻浮的语气回道,骄傲地仰起头,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不是因为谎言可能被拆穿,也不是因为恰好撞到疑似复仇事件策划者的正主面前,而是因为库洛洛·鲁西鲁明显对我的能力兴趣大增,并且他的能力是夺取别人的能力。

    “生死借贷”在被动死亡——也就是遭到他杀的情况下会产生非常高昂的利息,从常规借贷一跃成为超高利贷,现在的复活冷却期怕是比我的命都长,我可不敢赌在债务清偿、越过死亡节点之前失去能力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我也不能让他猜到这个能力的本质是我个人的时间回溯。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填,我只能继续基于事实胡说八道,尽量模糊重点和误导制约。

    “我的能力可以让我从死亡中回返,因此‘同归于尽’是我喜欢的战斗、或者说杀人方式,但这也要付出代价,减寿只是小事,重点是因为本人过去稍微有一点点滥情,能力用得过于频繁,复活功能目前是中止状态,直到我把欠的命还清才会恢复。”

    “非常超常规的能力,代价也不算很大。”库洛洛·鲁西鲁悠悠插话,“正好在你准备入团的时候失效吗?”

    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领导之位的人果然不好糊弄,我克制住情绪与『气』的波动,小心翼翼地戴回手套,而后顶着他若有深意的目光,指向他一直抱在手上的破脑袋。

    “你以为我想吗?生命一点保障都没有了,以后我还怎么和心爱的男人共赴黄泉?这件事你的团员得付一半责任,是他先忍不住要杀我的,本来看在他是‘蜘蛛’的份上我都决定要和他天长地久了。”

    说着我露出非常委屈和恼怒的表情,心里对已经死了三次、还被我扣了一口黑锅的前任三鞠躬。

    等度过眼前的危机,我就去做掉那个傻逼相亲对象给他祭天。

    库洛洛·鲁西鲁显然很清楚他的团员有什么癖好和毛病,对此也并不在意,他身后的旅团成员听到这里则是表情各异,两位女性都皱起眉头,男性们有的兴味盎然,有的暗藏鄙夷,更多的是漠不关心。

    再次确定,我这位前任人缘真的很差,他只懂得怎么泡女人——包含字面意思。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因为杀了团员又不想死,才不得不加入旅团吧?”

    库洛洛·鲁西鲁冷不丁说道,一针见血。

    我的脸僵了一下。

    看破不说破啊兄弟,何必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不行吗?因果关系又不重要。”

    “确实不重要,但这样的话你更应该隐瞒能力失效的事才对,为什么反而迫不及待地让我们知道?”

    “因为它就是失效了啊,诚实做人也有错吗?而且只是一个能力失效又不代表我没有其他能力。”

    我货真价实地烦躁起来。

    但凡这真是求职面试,我高低得把考官打一顿再掀桌子走人。

    “团长。”

    和娃娃脸侠客一起来的鹰钩鼻女人这时上前两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库洛洛·鲁西鲁。

    她在旅团里一定也有特殊作用。

    “没关系的,派克。”

    或许是不想暴露那个女人的能力,也或许是有别的考量,库洛洛·鲁西鲁对她摇了摇头。

    “杀死团员,又愿意入团,她就可以成为新团员,规则就是如此。如果不适合,以后也会有其他人淘汰她,‘蜘蛛’的脚步是不会轻易停下的。”

    说完他又转向我:“虽然是暧昧不明又漏洞百出的说辞,但你确实回答了我的问题,只要遵守团规,我们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和隐私,你有权利隐瞒你不想说的事。那么,欢迎你加入幻影旅团,新任八号成员。”

    “太好了呢,我喜欢这个数字。”我开心地拍拍手,“我的名字是莫妮卡哦,日后请多指教。”

    其他团员总算给了我一个迎接新人的正眼,我在心里疲惫而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这场面试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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