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这时的徐茂宣已经接到府里消息,有人闯了放置“幽灵兰”地图的密室。

    密室只有他能进入,但他想回去看看却被贺昊天身边的随侍太监恭请去万花会落座。

    无奈,他只能充心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跟太监入了席。

    对“幽灵兰”地图这么感兴趣的只有贺历弘,那么夜闯密室的也只有贺历弘的人,或者是他亲自出马。

    徐茂宣暗中咬紧牙关,面上却仍旧一派和颜悦色地与太监闲聊,慢悠悠地走进万花会会场。

    门口处,他碰到了牵着火苗的贺历弘。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热络寒暄,火苗也乖巧地向爹爹行礼,还真是父慈子孝的和睦温馨。

    徐茂宣下套:“贤婿,待会儿万花会上你可要露一手,听说你那套流云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了!”

    他心道:若真是你闯了密室,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出来,无论哪里受伤,只要你运气就必定漏出破绽!

    贺历弘比划:“好!小婿就献丑了~”随后恭敬地做了请的动作。

    徐茂宣明知道贺历弘有问题却没发现有任何不妥,只好甩袖先行一步。

    贺历弘低头时还是一副后辈的恭敬笑容,抬头时已经换上阴沉神色。

    火苗攥紧了贺历弘的手,凑近了悄声道:“放心,有我呢!”

    贺历弘看着徐茂宣的背影一脸严肃,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应对刁难,听到这话,他明白火苗应该有应对方法了,比划问:“你有办法?”

    火苗问:“会弹古琴吗?”

    贺历弘点点头。

    “记得我曾经哼的飞天曲吗?”

    贺历弘眼睛一亮,比划:“跳飞天!?”

    火苗点了点头,道:“你只要弹古琴就好,剩余的交给我。”

    贺历弘笑着握紧了火苗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万花会会场,准备共同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

    果然,万花会开始不多久,徐茂宣端起酒杯敬完贺昊天之后,直接向贺历弘发难道:“贤婿,一直知晓你文韬武略不输大家,今日大家高兴,莫不如趁此良机武上一套剑法,让他们开开眼!”

    贺历弘站起来比划着婉拒:“为时尚早,酒未酣,胆未张,难尽兴。”

    “既如此,为父敬你三杯!”说罢,徐茂宣端起酒杯连干三杯。

    贺历弘也饮了三杯,转身他向贺昊天比划:“陛下,请允许我执剑起舞,为万花会助兴!”

    贺昊天知道贺历弘今晚夜探徐府,又见他面色惨白,猜到他应该受了伤,正想寻个借口拒绝,却听到另一侧传过来清脆女声:“王爷,今日以年轻的男女互相相看为主题,说白了就是个拉郎配对的好日子!那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要刀光剑影呢?若真说助兴,还得以好颜色、好悦耳、好姿态助兴!”

    贺昊天一看是火苗,暗暗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笑问:“话糙理不糙!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好颜色、好悦耳、好姿态助兴呢?”

    火苗骄傲地毛遂自荐道:“京中盛传我徐明珠善舞,但真正见过的恐怕也没有几个!自然有些不服气的酸嘴子夹枪带棍地诬蔑我父亲,不过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已!只因为我父亲位极人臣,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宰,所以暗戳戳地在背后捅咕!”

    她整了整衣裙昂首挺胸继续说:“我师父说了,人活在世讲究一个‘真’字。今日,我便在这万花会上舞上一支飞天堵住那起子小人的嘴!若日后再有人想要诋毁,便只有羡慕和嫉妒,不再有无知!”

    徐茂宣没想到火苗会说出这些话,看似为他正名,实则每一句都在骂他,想要张口阻止却又听见火苗说:“王爷,都说您文武双全,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擅长音律抚得一手好琴,就请屈尊为明珠奏上一曲飞天吧!”

    贺历弘笑着点了点头。

    贺昊天一听,忙叫人去取古琴。

    火苗退到专供女宾休息更衣的飞霞楼,要宫人送来一套火红色镶金流苏舞衣换上。

    片刻后,宫人到贺历弘耳旁悄悄说了句话。

    贺历弘略微点头,手放到古琴上食指一勾,悠扬琴声缓缓流淌于指尖。

    泛音旷远象天,散音天籁入仙,按音如人渺渺多变。

    清时如溅玉,颤时如龙吟。

    高亢如入天际,又陡然遗落谷底。

    须臾间,琴音若游龙乘风力骋千回百折,盘桓于雪山之巅。

    忽高忽低间,突然惊雷炸响,又是千军万马浩浩汤汤的震慑天地气势!

    这一手好琴音赢得在场众人的阵阵喝彩。

    礼部大臣莫尘来听得心潮澎湃,站起身走出座位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落人间□□年,耳冷不曾闻此曲。湓城但听山魈语,巴峡唯闻杜鹃哭。

    莫尘来提笔挥毫泼墨间,火苗牵着一条红纱自穹顶如鹰入海一样俯冲下来。

    吓得众人尖叫连连,只有贺历弘端坐琴边不为所动,镇定地继续弹琴。

    还有半尺就要砸到地面,火苗一个急刹把自己悬挂在空中。

    松开红纱站起身,她一个抬腿踢飞裙摆,如同一只将要振翅的红蝶。

    瓷白肤色,如火舞衣;黛眉不描而浓,明眸略瞪含情;面如银盘,唇如滴血。

    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

    贺历弘抬头看着恍若天仙、容光照人的火苗,不觉间唇角含笑、眉眼皆情。

    火苗踩着正中央的金色舞盘舞动四肢,在上面轻灵跳跃。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贺历弘的飞天曲与火苗的飞天舞配合默契无间,让众人如坠云雾、飘然若仙,一时间忘乎所以。

    又有工部司礼刘柏松看得如痴如醉,也走出来写下:燕云有佳人,轻盈舞柳腰。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终于,曲罢舞停。

    火苗立在圆盘之上笑看贺历弘,贺历弘起身走向火苗。

    牵起她的小手,贺历弘带着火苗向众人点头致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掌声如雷。

    一舞动京城!

    只有徐茂宣满脸笑意地捏碎了酒杯,一双眼里尽是阴鸷。

    贺历弘牵着火苗向贺昊天施礼,火苗道:“陛下,您看明珠这舞够不够给大家助兴?”

    “妙!果然是我燕云至宝啊~徐相,您绝对不是自卖自夸,今后若再有人乱嚼舌根子,朕绝对不饶!”贺昊天笑着向徐茂宣举杯敬他。

    徐茂宣赶紧道:“哎哟哟,您瞧我这老眼昏花,不小心把酒杯摔了,我马上就换个新杯子。”

    贺昊天心里暗爽:老匹夫,你也有今天!

    但他面上和颜悦色地等着徐茂宣换了新杯子,又重新举杯敬他。

    徐茂宣端杯一饮而尽,然后各种恭维贺昊天。

    君臣和睦之下是暗潮涌动,双方都是茶壶煮饺子——心中有数。

    贺历弘和火苗得了许多赏赐,又因为他二人执手深情、琴瑟和睦成了京中诸多青年男女的艳羡对象。

    不到一个时辰,贺历弘因为被众多大臣敬酒,导致火苗在他身上加的月华引保护就要失效,隐隐的,他腰间的伤口开始泛疼。

    火苗见他状态越来越差,明白是饮酒加快了血液流动,加快了消耗月华引的速度,所以保护作用在迅速减弱。

    趁众人不注意,她双手合十放到脸边一歪头,冲贺历弘做了个犯困睡觉的动作。

    贺历弘会意,开始装醉。

    火苗顺理成章地过去扶住他,以贺历弘不胜酒力向贺昊天请辞先行离开万花会回府。

    贺昊天表示,贺历弘连日来为筹备百花宴和万花会劳心费神,特准许他夫妻二人提前离席。

    火苗扶着贺历弘离开别苑上了马车。

    刚坐下贺历弘就撑不住了,一手捂住腰部伤口,一手撑着马车壁,苍白的脸上渗出牛毛细汗。

    火苗扶着他问:“撑得住吗?”

    贺历弘把手搭在火苗肩上费劲儿地点了点头。

    马车晃晃悠悠,贺历弘的伤口越来越疼,禁不住捏紧了火苗的衣服。

    好巧不巧,他体内的寒毒也开始凝聚,浑身冷得很。

    火苗发现贺历弘的体温急剧下降,却不敢动弹他,只能耐心地等待寒丹凝聚成形再取。

    忽然,她额间一热。

    是狐母!

    狼族入侵,狐母需要连灵得到火苗的力量支援。

    原来,那晚火苗破了飞天舞最后一式“邀月”的瓶颈时,王府外的那道银光就是狐母发出的。

    火苗破了“邀月”瓶颈,就等于狐母修仙之路正式入了门,虽不能幻化人形,但却可懂人语、说人话,从兽变为妖,修为、智力都提升了许多。若是过了天雷劫,可直接升为妖仙,位列仙班。

    从前狼族入侵,狐母和众狐狸为了守住石穴死伤无数,后来有了墨长风的帮助,狼族侵犯领地的事情少了许多。

    虽说这几年墨长风入了光茧闭关,但他提前在石穴群外设置了阵法,只要有火苗操控机关,再由狐母们配合偷袭,就可抵挡狼族。

    而升级为妖的狐母不再需要机关帮助,自己就有能力带着众狐狸与狼族对抗,虽然还需要火苗的修为助力。

    不过此时正是贺历弘生死攸关时刻,如果连灵,他体内的寒丹凝聚成形后,火苗就没力量取出来,届时寒丹散开再想聚到一起就难了。

    可是不连灵,灵狐一族根本敌不过狼族进攻,师父的光茧也会受到冲击而不保。

    火苗问狐母:妈妈,怎么办?

    狐母答:连灵同时取寒丹,只是会有反噬。

    不会死吧?

    狐母答:伤及血肉,不至内脏,以肉糕修补即可。

    肉糕没有了。

    狐母答:战后送达城郊,火丸寒丹一并取回入光茧。

    好!

    就在火苗准备与狐母连灵为贺历弘取寒丹的时候,进宝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有人跟踪!”

    贺历弘强撑着要比划什么,火苗拦住他道:“你现在不能动,我去看看。”

    挑开马车帘子,火苗见路旁两侧的房梁上似乎有人潜行。

    皱了皱眉,火苗回到马车里对贺历弘说:“是有人,但是只有两三个,不多,都在房顶上。”

    贺历弘已经十分虚弱,艰难地抬手比划:“徐府,探察我是否受伤。”

    火苗把马车窗帘悄悄挑开一条缝观察,看到她之前帮助过的小乞丐带着一群小伙伴在路上闲逛。

    瞬间她就有了主意,回首从暗格里拿出来糕点砸向小乞丐。

    “哎呦!谁他妈这么不长眼睛砸爷爷?”小乞丐捂着被砸中脑袋刚想骂人,却发现砸他的是块糕。

    他弯腰捡起糕四下找了找,没看到有人,只有路中间的豪华马车慢慢悠悠晃荡着,于是确定是这马车里的人扔的。

    想了想,小乞丐冲小伙伴们一使眼色,带头冲过去“呼啦”就围住马车讨要食物。

    火苗挑开帘子冲小乞丐挤眉弄眼,小乞丐一看是帮自己出气的漂亮王妃,立刻会意,爬上马车大声道:“贵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其余乞丐也跟着嚷嚷。

    小乞丐趁机悄声问:“贵人,需要帮助吗?”

    火苗一笑,递给他一盘子糕点,又抓了一把碎银子给他,道:“嘿嘿,果然是兄弟,够意思!房顶上有几个人跟着甩不掉,能截住不?”

    小乞丐点点头,接过东西大声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跳下马车,小乞丐和小伙伴们分起糕点,然后带着他们在大街唱起了要饭歌:“人家给,你不给,人家比你长得美;人家掏,你不掏,人家比你尿类高!大娘好,大爷善,可怜可怜穷光蛋,给个馍、给口汤,祝恁长命又健康!”

    连唱多遍,越来越多的乞丐聚了过来围住马车讨要东西。

    火苗赶紧翻箱倒柜寻找东西散财。

    小乞丐趁乱喊了几个有功夫的成人乞丐,把碎银子给他们叫他们帮忙截住房顶上的黑衣人。

    拿了碎银,乞丐们分头散去。

    不多时,就听见有东西从高处掉落摔在地上的咒骂声,显然摔得不轻。

    几个乞丐从暗处探出头冲小乞丐点点头,示意事情已妥。

    小乞丐又把要饭歌倒过来唱了一遍,乞丐们迅速散去。

    “进宝,快走!”火苗收到信号,赶紧让进宝驾车离开。

    “是!”进宝快速赶着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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