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宁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她撑开重重的眼皮,想用手揉揉钝痛的太阳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了。
不,不止双手,双脚也被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团布。
她一边挣扎,一边费力地转动脑袋,把能看到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屋子简陋狭小,光线昏暗,地面是土砖铺成,侧过头可以看见靠墙处有张拿土块垫着脚的长条木桌,木桌上放着搪瓷缸子,往上看,黄褐色墙面上还贴着两张大红的喜字。
好老旧的房子。
喜字?谁要结婚?
灰扑扑的屋子里只有那喜字红得显眼,红得让江月宁心慌。
她两眼发昏,脑子却一下给吓清醒了。
被拐了?
以往看过的被拐案件一股涌进脑子里。
她闭上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听清外面在说什么。
听着外头嘈杂的方言夹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江月宁心凉了。
话都听不懂,怎么判断情况?
她活动手腕,皮肤被麻绳磨的生疼,嘴皮也被牙齿咬破。
明明在地铁上,怎么眯了眯眼就被拐了?倒霉催的。
江月宁听着外面的方言,感觉好像和自己所了解的方言没一个相似的。
要知道她一个搞民俗学的,各地的方言多多少少都听过些,即使不会说,也应该能判断是哪里才对。
不应该完全没印象。
就在江月宁边判断情况,边试图脱身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突兀的机械音——“请宿主改变江月宁命运,完成复仇。”
“提示:任务失败,抹杀宿主。”
还不等她回过神,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扭曲破碎,巨大的眩晕感让她有些想吐。
江月宁赶忙闭上眼,忍住要吐的冲动。
下一瞬,一位悲惨女性的一生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眼前出现。
原来,她穿到了一本名为《八零之团宠女王》的狗血年代言情文中。
女主名为曲招娣,出生60年代一个西南方的小山村里,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
在她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十九岁的下乡知青贺至昀,二人相知相爱,私定终身。
一年后高考恢复,男主准备考大学,女主也在男主的辅导下进行扫盲学习。
最终男主上岸,远赴海市读书。
走之前二人海誓山盟,男主答应她大学毕业就接她去海市结婚。
谁知男主走后杳无音信,两年后女主收到一封信。内容大概是说自己为了父亲平反、官复原职,必须要和海市某上层的女儿结婚,如果不结婚,那千金小姐就不放过他们一家云云。信的最后还表达出自己的真爱是女主,待事情办完,一定和千金小姐离婚。
女主信了,抗住家里人的打骂逼婚,又等了两年,可还是等不到男主消息。
她等得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憔悴的厉害。再加上家里人下了狠心,准备把她嫁给同村一户流氓老光棍,她经过深思熟虑后,逃离山村走上了寻夫之路。
她一路磨难来到海市,机缘巧合遇到一老乞丐,得了一枚名为换魂玉的玉坠。
女主没当回事,把玉坠收起来打算卖钱用。在经过苦苦寻觅后,终于找到了男主工作的地方,二人见了面。
男主安抚着她,将她安排在自家别墅当保姆。
女主日日夜夜看着男主和千金小姐你侬我侬,即使有他时不时的抚慰也忍受不了。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出了老乞丐给的玉坠,按照方法驱动了换魂术。
在她忐忑的等待下,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她成了千金。
而这个千金,就是炮灰女配江月宁。
真正的江月宁,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成了自家保姆。
她大闹别墅,被女主以精神失常赶走,又美其名曰看她可怜,私下花钱雇人把她送回山村。
后来千金成村妇,被迫嫁给老光棍。
二人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主换魂后接触到了以往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思想也逐渐开阔起来。
她认识到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男人不过是个渣男。
于是女主开始疯狂学习,接手家族事业,与男主离婚,从此流连花丛。
而男主呢,这时候后悔了,开启追妻火葬场模式。
那倒霉鬼江月宁呢?哦,她啊,早在嫁给光棍的第二年就被打死了。
女主有没有内疚过?有过,在换魂的第二年想换回去,结果得知江月宁已经死了,为此她掉了几滴眼泪,仅此而已。
后来呢,女主在事业上放光发热,一群优秀的男人环绕在她周围,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她原谅了为她付出全部身家的男主,二人白头到老,幸福一生。
而那个真正的千金江月宁,甚至连墓都没有。
回忆结束,眩晕感随之消失,耳边嘈杂的方言自动转化为能听懂的普通话。
江月宁呼出一口气,喉头发堵。
合着这千金就是给女主送身份送钱的资源包?是男女主play的一环?
倒霉工具人石锤了。
不过现在她该同情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毕竟她现在就是这个同名同姓的炮灰千金。
现在的剧情已经到了炮灰千金被迫嫁人的剧情。
下一步自己就要被绑起来送给老光棍。
想到这,她打了个颤。
要想改变命运,就要从逃过这一劫开始。
可自己绳子都挣不开,如何逃?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江月宁决定问问系统有没有什么金手指道具啥的。
她在脑海里呼唤了半天也没有回应,似乎只是通知完她就消失了。
无奈放弃求助,她细细回忆剧情,琢磨着自己如何脱身。
要想脱身,起码要打开脚上的麻绳,可她现在除了能像个蚕似的蛄蛹,连起身都做不到,更别说找东西割开绳子了。
看来只能依靠人力了。
快速确定好几个方案,江月宁又把剧情想了一遍,以防有什么错漏。
不知躺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中年妇女走到她跟前。
一个圆脸高个,一个干瘦矮小。
江月宁很快把这两人对上了号。是女主的大姑曲春花和亲妈李雪莲。
“招娣啊,听姑一句劝,嫁谁不是嫁,你这么大岁数,能有人要你不容易。”
“这张强虽然老了点,可他能干啊,你嫁过去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
能干?指他四十了还偷鸡摸狗,成天游手好闲骚扰村里的女性?
看着曲春花上下翻飞的嘴皮子,江月宁默默往后挪了挪身子。
在剧情里女主这一大家子皆是极品。
大姑嫁的好,连生三个儿子,因此傲气的不得了,喜欢在别人家指手画脚。
亲妈欺软怕硬,被女主父亲常年家暴,喜欢讨好婆婆和大姑子,殴打自己的三个女儿。
江月宁在心里默默吐槽,呜呜出声,示意两人把她嘴里的布拿掉。
二人对视一眼,一直拉着脸的李雪莲道:“你保证乖乖听话就眨一下眼。”
江月宁眨眼。
李雪莲看了眼她恳切的眼神,恶声恶气警告:“大喜的日子,你要是敢乱嚎,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把江月宁扶着坐起来,才将嘴里的布取出来。
这老娘们对亲女儿怎么跟仇人似的。
不愧是偷摸连生四胎还在拼儿子的人。
“妈,我想通了,我嫁。”
江月宁一把猛的把头靠在李雪莲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女儿之前不懂事,让您费心了!”
李雪莲被靠的猝不及防,身体僵了一瞬。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有些心软了。
“呦,想通就好,你们母女俩赶紧说说话,一会接亲的就来了。”
曲春花笑得满脸褶子,给李雪莲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哎,你可算是明白娘的苦心了。”
“嫁谁不是嫁呢?就像你姑说的,这张强老实能干,是个良配。娘是不会害你的。”
李雪莲说着拍了拍江月宁的背,苦口婆心絮絮叨叨一大堆。
哐当!
摇摇欲坠的木门巨响一声被踹开,伴随着不耐烦叫骂。
“聊聊聊,聊什么聊,不听话就绑过去,跟这贱皮子讲什么道理?”
“再不出去帮忙,老子锤死你!”
话音刚落,方才还对江月宁冷言冷语的李雪莲语气瞬间软和起来,她呐呐应声:“马,马上来。”
“搞快点!”
江月宁靠在李雪莲的肩膀上,明显感觉到她身子抖了一下。
下一刻李雪莲攥着衣摆起身,干枯粗糙的手悄悄捏了把江月宁的手,低头跟在男人后面出了屋子。
江月宁看着二人背光的身影,眉头紧锁。
这高大壮硕的男人就是女主亲爹曲福满。
可以说女主早先的苦难都是这男人一手造成的——家暴、酗酒、懒惰。
他打完李雪莲打女儿,李雪莲在长期洗脑和家暴下,把所有的错归结于女儿身上:如果是个儿子,她就不用遭罪。
这女人可怜又可恨。
归根结底还是曲福满的错。
江月宁又在屋子里等了约莫十来分钟,门外传来“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
这张强为了娶老婆也真是下了血本,拖拉机都弄来。
要知道八十年代农村结婚大多是轿子,或者牛车驴车之类的,拖拉机算是稀罕货。不过这也能理解,按张强的名声,本来就没人愿意嫁,要是不多出点彩礼办风光些,更没人乐意了。
这次曲家不顾曲招娣死活把她嫁过去,也正是因为张强愿意出20块彩礼和三大件。曲父刚好有去城里摆摊卖货的打算,正缺这点钱。
明晃晃的卖女儿。
江月宁老老实实被里面的人扶着推上拖拉机,再一众村民或同情或冷漠的目光中,伴随着“突突突”的拖拉机轰鸣声,和敲敲打打和唢呐声,离开曲家摇摇晃晃上路。
她坐在拖拉机里,旁边的张强一身灰色西装,打着红领带,小眼睛一个劲往她身上瞄,伸手就想抓她的手。
江月宁看着那张秃头小眼睛,还满脸痘坑的脸有点反胃,只能拼命往旁边扶着她的老大妈身边躲。
好在路比较颠簸,张强忙着坐稳,再没骚扰她,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
她侧过头忍着恶心忽略张强的视线,往路边看。
按照流程,这拖拉机要绕村子走一圈,才开到张强家,自己最后的逃跑机会,就在这时候。
直接逃出山村不可能,她一没钱二没干粮,会饿死。
最好就是找人帮忙。
江月宁之前就锁定好了人物——小说中的炮灰男配,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