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一

    道台上的仙人持着拂尘,头戴白玉玄冠,腰缠鎏金腰带,脚踏龙纹白靴,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他坐于蒲团之上,合着双眼,嘴里悠悠然念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又看道台下的人,几名弟子白衣道袍,正襟危坐,侧耳细听。

    忽的,门外传来匆匆腿脚声,只见来人与道士耳语几句。那道士变了脸色,怒斥一声:“胡闹。”拂尘一摆。待到众人反应之时,只看白衣飘飘,上绣云纹。

    他的好徒儿“夏纨纨”闯了禁地,被执法长老抓个正着。现在被囚禁在法器里,外面那几个老头正在商量怎么责罚她。执法长老执意要罚她跪侵灵泉。掌门正直,一定要等她师父来,才肯做罚。

    “你这丫头!”霸道的灵气一劈,囚禁她的法器四分五裂。

    “师父!”毓和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本尊是你师父,平日里本尊怎么教你的!”一道灵气直接抽到了她身上。毓和呕出一口血,身下的灵砖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在场人皆倒吸一口冷气。都闻清河剑仙治下甚严,铁面无私,现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即便是自己的最疼爱的关门弟子犯了错,也是一灵鞭抽过去。

    “徒之错,师之过,这孽徒便由本尊亲自罚过,扰了各位师兄清净了。”清河又一挥手,锁仙绳把毓和捆得像个大闸蟹,“燎儿,把这孽徒给我带回去。”

    执法长老还没有来得及插上话,清河便已经把一切处理好。他忿忿不平:“私闯禁地乃门中大事,这就罚够了?那如何树立门中威信,那禁地便成了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了,还叫什么禁地?”

    “执法师兄是觉得清河鞭法无力嘛?”清河握住手中长鞭。

    毓和配合地再呕出一口血,虚弱地握住郝芜燎的手,抽息道:“师姐,我好痛。”

    郝芜燎也配合着哭哭啼啼。

    “师弟你知道的,我并无此意。”执法长老握紧了手里的剑。

    掌门见两人剑拔弩张,急忙和稀泥:“清河,清河,洪宇这不是开个玩笑嘛?青龙云霄谁人不知你的能耐啊,别动气。”又道,“洪宇,你也是的,这孩子年轻不懂事,误入禁地,有过改之便行了,你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干嘛。”

    掌门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毓和感慨,眯着眼睛继续装死。

    这里是青龙云霄,修仙界四大门派之一,最善修剑道与阵道。她的师父号称剑道第一人,人送外号“清河剑仙”。相传“天不生夏清河,剑道万古如长夜”。在那个剑道不受到重视的年代,清河剑仙以一人之力重振了整个剑道,让剑道成为了青龙云霄立派修道之一。多少人拜入青龙云霄就是为了瞻仰这位剑仙的仙姿,而她便是这位剑仙的关门弟子。

    “师姐,我疼。”毓和躺在师姐背上,哼唧出一声。

    “别哼,师父都没有抽到你的筋骨,只抽到你的皮肉,你疼个屁,你好好想想,等下怎么面对他吧。”说着,郝芜燎把她扔到了床上。

    毓和“哎呦”惨叫一声,撇着嘴道:“洪宇那死老头对我有成见,那么多人去禁地,他凭什么就抓我一个?”

    “知道他对你有意见,不知道这个月刚好他持法尺啊,最后一天了,还往他身上撞,你晚一天去会死呀。”郝芜燎掏出一瓶药,扔给了她,“呐,吃了这个药,过一会伤疤就消了。”

    “师姐,你这个药治什么的呀?”毓和晃了晃白玉药瓶。

    “我新配出来的方子,目前只有治皮肉一种功效——要和我学丹道啦?”郝芜燎挑挑眉,插起来腰,“别和大师兄天天替人杀妖赚灵石,多累啊,来和我练丹,倒卖丹药。”

    “新……新药?你又拿我验药?”毓和拎起药瓶,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它。上次吃了二师姐的金丹,说是强身健体,她拉了三天肚子,人都快拉虚脱了。

    “怎么了?你嫌弃啊?那别吃。人家求我,我都不给呢。”郝芜燎抬手便要抢药。

    毓和一躲,“谢谢师姐。”

    “那好吧,谁叫我人美心善,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别忘记吃完药去哄哄我们小老头。”郝芜燎摆了摆手。

    郝芜燎一走,毓和吃完药,左顾右看,朝大门施了法术,才敲了敲床下的木板。

    “我可是费了好多的劲,才拿到这个。”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伴灵草递下去。

    床下探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仔细一看,还有两只银白的小角。“谢谢。”那少年说话轻飘飘,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你身上的伤口还疼嘛?”毓和一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皱了皱眉头,眼珠子狡黠一转,“诶,我这刚好受伤了,有借口给你拿些好药了!”

    青龙云霄管制严格,取药取灵器都会有详细记录,每一月一年都要仔仔细细对上一遍。毓和很难弄到好药物给小黑龙疗伤,这才有了禁地偷药这件事。

    那少年探出一张小脸,唇红齿白,面若皎玉,长发如泼。梅花眼微微上挑,妩媚多情。见他泛着泪花,毓和心里一紧,忍着痛抱着他,“呀呀呀,卿卿,你难过什么呀?”说着,捧起少年的脸便是吧唧几口。

    “谢谢你。”少年习以为常,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垂着头轻声道。

    师姐给的药效是真的好,她背面的疼痛渐渐消了,“小龙儿,你试试这个,这个可是我师姐亲自炼的,虽然是治皮肉伤的,但是顶好用。”她把剩下的药塞到少年手里面。

    他人长得漂亮,手也软,毓和摸了一把,顿时浮想翩翩。

    “我有名字,名唤旭一,旭日的旭,万物归一的一。”旭一怯声说。

    “啊——怎么突然说这个了?还真是好名字哈。”毓和眨了眨眼睛,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青龙云霄自有护山大阵,你是怎么进来的?”

    旭一呆住了,木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毓和歪了歪脑袋,伸手捧起他那张精致的脸,心中砰砰乱跳,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这个。”旭一半响才回神,合了合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包裹。

    毓和挑挑眉,解开扣子,一看——湖蓝的玉石晶莹剔透,流动的灵力在其中散出淡淡的光芒。她好奇地戳了戳,“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娘说有了它,可以蔽去我的声息,穿梭任何阵法……”旭一又低下头去。

    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嘛?为什么越说越小声?

    毓和见他又低头说话,努了努嘴巴,道,“卿卿,你同我说话,不用那么拘谨,想说什么说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好。”旭一收好玄玉,依旧惜字如金。

    “……”毓和不满意地撇撇嘴。

    旭一抬头便看到他她下撇的嘴角,头再度沉了下去。

    毓和见状只得暗自告诉自己对方怯生,又道:“你还没有同我说你为什么会被追杀呢?”

    她捡到小黑龙是在后山。他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只见气出没见气进的。虽然全身是伤,但没有一处是伤及根本。怪,太怪了,除妖不杀干净,难道是留着有什么用嘛?

    “他,他们,拿我,拿我当……”旭一欲说还休,咬了咬下嘴唇。

    “他们要拿你干什么?炼药嘛?”她好奇地凑近了些。

    “他们拿我当鼎……”旭一声音越来越小。

    “啊?”毓和耳朵不好,又凑近了些,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他们拿我当鼎炉。”旭一轻吼一声,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捂住嘴,把自己埋进长袖里,只见着他耳尖微红。

    “鼎炉是什么?”毓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旭一无言以对,试图退回床下。

    “怎么了嘛?这个不可以问嘛?”毓和拽住旭一,不让他钻回去。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鼎炉”?

    “你可以问问你师姐。”旭一道。

    “行吧——你帮我看看这个背。”毓和松开了他,解开外袍,只挂着一件肚兜,微微挪过身子,“有伤口嘛?别给我师父抽出一块疤来。”

    见她行事大胆乖张,旭一被吓住了。

    哪有女子上来便脱光了衣物叫人看背的?

    又一想,也没有女子天天捧着男子脸亲昵。

    “怎么了嘛?”毓和扭头诧异。

    他连忙摇摇脑袋又见她看不着他的动作,道:“我没有,没事。”

    及腰的黑发遮挡着白皙的皮肤,一道粉红色的伤痕自左腰间蔓延到右肩处。不细看,这伤疤已与身体一色。

    他轻轻收拢她的发丝。龙天生体凉,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竟然有些烫手。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留恋地拂过她的伤疤,呼吸也在不经意间沉了几分。

    毓和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旭一一惊,抽回双手,却不想用力过猛,一个后仰,差点掉下床去。

    听到声响,毓和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吓到你了?我有些怕痒,对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有留下什么……”

    “没有。”旭一抢答,合眼,羽睫一扫,匆忙说,“没有疤痕。”

    “那这药效果很好,你快吃。”毓和抬了抬下巴,把落到床边的药瓶再度塞到他手中。

    旭一看着手中的药瓶,不好拒绝,胡乱倒出几枚塞到嘴里。没成想,只嚼了几下,还没有咽下去,“砰”一声——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自己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听见声响,毓和回头,只见一条巴掌大的黑蛇缠绕在剑柄上。墨色鳞片与剑柄上的纹理相撞,沙沙作响,闪着寒光。

    “旭一!”毓和张大了嘴,好奇地碰了碰黑蛇的小角,“你怎么变本体了?”

    之前被打成那样子都要维持原形,怎么现在就……

    “不过还挺可爱的。”她又想到了什么,“等等啊,我有个东西......”

    毓和翻箱倒柜,从角落里扯出一条一指宽的桃红丝布。

    旭一害怕地缠紧了剑柄。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小腹冲向五脏六腑。他试图调整呼吸,却溃不成军,只得运起灵力压制。那诡异的东西却渗入灵力之中,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丹田。头昏昏沉沉的。他紧紧地盘旋于剑柄上,去寻找那一丝冰凉以保存那一丝理智。

    “你怎么那么烫?”毓和本想着给他系个花带,一碰到鳞片便被吓了一跳,哪有鳞片像烧红的炭一样赤热的?

    他一察觉到更为冰冷的东西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本能地缠了上去,把头置在那光洁上。直到听见一声冷哼,他才发现自己缠到了毓和的无名指上。

    鳞片上早已泛着丝丝鲜血。血腥味让他暂时恢复了理智。

    他松开毓和的手指,讨好似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指甲盖。尾巴最细,伤口最深的便是指根,甚至被尾尖刺出了一个小洞。一把尾尖拔出,血液涓涓流出。

    野兽对于伤口本性便是舔舐。

    旭一顾不上思考自己的作为龙族的高贵血统,他伸出舌尖点了点伤口。

    龙涎可使白骨生肌,死人复生。对修仙者效果没有那么好,治疗这些稀碎的伤口还是颇有奇效。

    他满意地看着那个小口结痂,痂落,完好如初。但旭一还没有来得及舔第二下,便被抓住尾尖拎了在半空中。他挣扎地蹦了蹦,宣告自己的不满。

    下一秒扔到了冷茶之中。

    旭一颇有怨念地看着毓和。

    毓和上下翻看手掌,握紧拳头试了试,不痛了。“你这是什——”指根上是粘稠的无色水物,“龙……龙涎?”

    “对了,龙涎可以生白骨,医死人,你怎么不自己舔伤口,还要丹药草药?”毓和问。

    旭一拧着眉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看她一脸真诚,罢了。

    “龙涎的效果没有你们修仙者想的那么强大。”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便是这些虚假的传言,害了龙族。”

    曾是天族之一的龙族被同胞流放人间,也不知道何时何人,传出“龙族的身子是天生聚集灵气的宝器”的传闻。龙浑身都是炼器炼丹炼药的至宝,还可以作为鼎炉双修。

    修仙者畏惧于龙族的强大,又觊觎龙全身的宝物。贪欲战胜了恐惧,四海八荒的修仙者成群结队地捕杀龙族换取灵石。

    龙族被物尽其用。

    “对,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毓和赧然一笑。

    ”旭一轻声说着没事,脸上却是一阵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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