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而行，穿梭在各大海族之中。
新奇的东西目不暇接，美食小吃、布偶瓷器，琳琅满目，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毓和捏着布偶娃娃，冷不丁抬头一问：“所以你前几天给我买糕点是为了什么？”无功不受禄，糕点那么难带，他一连给她送了好几天，没有原因她可不信。
“我以为你会喜欢。”黄旭一眨了眨眼睛，有些失落，又为自己的话找补说，“女子大多都喜欢糕点。”
毓和嗤笑，坏心思在心中升起，整个手掌包裹上娃娃，五指用力一合，针线崩断，白花花的棉花从缝隙中溢出，“我看是她喜欢吧，你就臆想我喜欢。”
她故作生气，把破败的娃娃扔到他怀里。
路过布偶摊的时候，毓和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娃娃，非要嚷着说这娃娃像他，他便顺手买下。
毓和抢过娃娃摆弄，嘴角边是化不开的欣喜，眼睛发亮：“他好可爱。”结果没走几步，这娃娃就她被捏成这副模样，又被塞了回来。
黄旭一五味杂陈地看着娃娃，针脚裂开，压实的棉絮松散地从布下挤出来，他叹了口气，正要把娃娃塞入怀中，却发现娃娃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线。
他翻过娃娃一看——
是剑穗。
红色的流苏上是一枚小小的黑色玉环，玉环中镶着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红得发亮，诡秘如星辰，闪着神秘凌冽的微光。他一拨弄，珠子绕着圈打起转来，珠子内好似荡起了水波。
他解下剑穗，拿在手里。
“这是什么？”黄旭一拿着剑穗的手有些颤抖。
毓和正在盯着一墙的花灯发愣，他一问，疑惑地看去，瞧见了手掌心的剑穗。
“剑穗啊，你看不出来吗？”她还是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说话也没个好态度，“我回忘川的时候想着大过节的多少该送你点礼物，正好看见了这个，也不知道你使不使剑，不使的话你挂腰间也好看。”
不等他回答，她又想到了什么，自顾自说：“对了，如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剑穗可以防身，至于能防多大，我也不清楚，你凑合着用吧。”
“无妨。”黄旭一看着手心的剑穗，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意，轻声，“我使剑的……”
话未尽，他抬眼撞上了她那张气鼓鼓的脸蛋，抿了抿嘴，看向一边的花灯：“你想要花灯嘛？”他刚刚瞧见她盯着花灯发愣。
毓和不语。
黄旭一轻轻一咳，开口声音绵密温柔如糖糕，眼底柔情似水，哄道：“别生气了。”
毓和吃软不吃硬，见他低三下四地哄着，勉为其难原谅他，嗯哼一声：“要。”
海底的花灯同地上的大差不差，竹片为骨，外蒙纸皮绢纱，内里贴着精细的剪纸绣花，以金线勾边装点。唯独那灯芯，也不知道拿什么所做，光点打在灯笼面上像一片片花瓣，在灯笼里面一圈圈地打转。
毓和怪好奇这个。
黄旭一长得俊俏，往那一站，花灯摊子的老板娘便向他招呼：“公子，要解字谜嘛？十颗灵石十道题全答对，灯笼您拿走，童叟无欺。”她又瞥见了他身后的毓和，眼珠子一转，笑吟吟，“要不要为您身边的姑娘赢一盏花灯？姑娘家谁不喜欢漂亮的花灯啊。”
毓和指了指自己，笑了，又怕强压着鸭子上架，小声询问：“你会解字谜嘛？不会的话，直接买就行。”
她不说还好，一说，黄旭一胜负欲上了头，他不假思索将灵石放到木板上，扭头回道：“我会。”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战场呢。毓和暗笑。
黄旭一倒是说的是真话。九道字谜答得顺顺当当，老板娘刚刚说罢，他谜底便脱口而出，惹得身边围了一圈人拍手叫好。
到了第十个谜题，他突然沉默不语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毓和好奇是什么字谜难住了他，凑过去一看——
“九字多一笔，绞布成白衣。”
黄旭一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了，思绪纷飞，蹙起眉尖有些为难。
老板娘见他欲言又止，还以为难住了他，笑道：“公子可是……”
毓和可不想自己到手的灯笼飞了，在他身后幽幽发声：“纨，纨字。”
老板娘惊喜地一拍手掌：“哎呦，还是姑娘聪明，来来来，这是你们的花灯。”她笑着把花灯递到黄旭一面前，没想到他面色沉重，一双红色眼睛里透出阴郁的光，握紧了拳头。
冷冰冰的眼神把老板娘吓了一跳。
她拍着心口以为黄旭一输不起，道：“公子十道对九道错一道，想必那一道只是没见过而已。”她说了些宽慰的场面话。
“谢谢。”黄旭一接过花灯，知晓自己刚刚失态了，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露出笑容，道了声谢。
毓和斜着眼睛，觉得他好笑，不就是个纨字嘛？有那么难以启齿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黄旭一不由分说，直接把花灯塞到她手中，好似在害怕她会拒绝。
毓和盯着花灯指着里面游动的东西，好奇地问：“这灯里面是什么，游来游去，是鱼嘛？”
“灯笼鱼，一种通身会发光的小鱼。”黄旭一回答，他语气有些急切，想要证明什么一般，开口，“你知道颂灯节……”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毓和戳了戳灯笼面，游着的东西果然撇开身子，游离了她刚刚戳着的地方，反问：“什么？”
黄旭一展眉，叹了口气：“罢了。”
毓和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你要问便问，我又不会吃了你，支支吾吾搞得好似我是什么坏人。”毓和捏着灯杆，摇晃着手里的花灯。
灯笼里的鱼惊慌失措，在灯中撞来撞去，这面这堆，那面一堆，乱了套。
黄旭一本想回答，见她大幅度摇着花灯，皱起眉尖，眸子里满是不解：“你怎么了？”
毓和纯属玩闹的坏心思又起，如儿童跳入河中戏鱼般，想看那鱼慌慌张张，蹦跳而起。
一不小心过了头，嘶啦一声，连接的几根红线被崩裂开来，灯与杆头身分离，毓和瞪大了眼看着掉到地上的灯身。
“对不起。”毓和连忙捡起灯身，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给她赢了的，没几下给弄坏了，她心里也不好过，连忙道歉。
先是娃娃，现在又是花灯。
黄旭一盯着她那张天真无辜的脸，猛然觉得她特别残忍，自嘲地笑了笑，道：“不必，你不喜欢便扔了吧。”
可她若是真的丢了......
“我哪里说了我不喜欢？”毓和觉得这人很怪，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不喜欢不想要，只是一不小心弄坏了而已，他怎么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黄旭一扫了她一眼，暗暗替自己不值。
又生气了。她都不知道黄旭一又什么好气，天天生气，指不定上辈子是个热水壶，呼呲呼呲上辈子没冒够气，这辈子冒个够。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那个鱼什么反应，一不小心……”她干嘛要委屈自己给他解释啊。毓和虽自知理亏，他气，她也气，气他一言不合便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毓和施了个法术，花灯又恢复了原状。她把花灯塞了回去：“我不要了，还给你。”
黄旭一看了眼手中的花灯，又看向忿忿不平的毓和，叹了口气：“一片心意得不到回应又被人践踏的滋味不好受。”
“可我没有践踏你的心意，我很喜欢你送的花灯。”毓和反唇相讥，“我只是一不小心把它弄坏了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
跟个小孩似的，也不知道他这几年龙王怎么当的，动不动便把脾气挂脸上，几个人能受得住。
毓和自己也委屈，她撇开视线，低声嘀咕：“若你固执地认为着你认为的事情，那便这么认为吧，我同你之间……”她顿了顿，“我又不是你爹你娘，也不是龟丞相，凭什么要受着你的气焰。
黄旭一定定地看着她，她是不可能服软的，大好的节日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胡乱过去，只能他服软了。
他走过去把花灯又塞到毓和手中：“花灯已经送出去了，没有拿回来的理。”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想起了……”
“又想起了你和那女子的事情吧。”毓和鄙夷地看着他，“都活了几千年了，一点爱恨痴嗔都控制不住，一点即燃。”
“那女子是不是名字里面带着纨字，看你刚刚失魂落魄那样……”
黄旭一自嘲一笑却不问夏纨纨的事情，反倒是问她：“那你呢？你的爱恨痴嗔呢？”
刚刚还满脸轻蔑的毓和僵住了，在他审视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我活了几万岁了，早就没有什么爱恨痴嗔了。”
“可你爱吃糕点，我看得出来。”黄旭一道。
角度实在刁钻，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敷衍了事：“一点口腹之欲罢了，也不是特别爱吃。”
“那你要吃糕点嘛？”黄旭一问。
“什么？”
“等下有……”
“别动。”她抬手捂住了黄旭一。
忽地。
毓和感受了一丝魔气。它藏匿在人潮里如一根悬丝藏于雪地之中。极浅的一丝魔气，似断非断，近乎没有。要不是她警觉，恐怕就叫它逃脱了。
毓和立刻捏了一个法咒，魔气在她的脑海里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她另一只手握紧了乱琼碎玉。
只见这神兵轻颤起来，发出细微的鸣叫。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