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谢怀眯起眼尝试理解树上的小娘子,只可惜额角抽搐多时,仍不得解答。

    他走至树下,抬头盯着那轻盈的裙摆,“三娘,该回了。”

    淡蓝色的裙摆只是迎风飘逸,未见任何动作。

    谢怀伸手遮住夕阳斜照的光,又道了一声:“三娘下来,回府了。”

    这下总归有点反应,树叶开始晃动沙沙作响,谢怀目光不移,只待谢卿语出现。

    谁知,从翠绿中探出头的竟是个年幼的小郎君。

    对方也愣了片刻,原先睡眼惺忪的小脸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唰”一声,小郎君又缩了回去。

    “……”谢怀用修长的手指揉着额角,沉声唤了两个字,“常珏。”

    这下小家伙才又探出头来,绷着小脸喊了两个字:“老师。”

    “下来。”

    “是。”林常珏犹豫片刻,诚实道:“但是老师,常珏不会下树。”

    又补了句,“旁边的姐姐也不会。”

    谢怀垂眸,他其实是会武的。

    虽眼下身子缘故提不了气,不似老宅护卫那般身手了得,但要带小家伙下来不是问题。

    只是三娘有些惧他,此举想来是有些不妥的。

    “在这儿等着,我去找青宁过来。”

    谢怀丢下一句话就要走,却在听见那声带着困惑的“五叔”后便迈不开腿了。

    回眸就见谢卿语几乎半个人都从树间探了出来,先是蹙眉确认,随后是惊喜混着诧异,最后才染上浅浅绯色,又轻声地喊了一次“五叔”。

    谢怀顿感无奈,对着林常珏问:“你俩怎么碰上的?可是和家中护卫走散了?”

    “常珏?”谢卿语更是不解,转头问常珏:“小郎君,你不是同我说你姓张名瑜锦么?”

    林常玉这下有些羞赧了,快速抬起宽袖比画,“这是老师教我的,说在外都用外祖替我取的名,不用常珏。”

    “常珏……”她有些接不上话,想起方嬷嬷曾提及的“常哥儿”、“常珏”,也猜到了小郎君的身份。

    这小郎君可是长宁王唯一的嫡子。

    “世子殿下,方才失礼了。”

    反应过来后,谢卿语规矩地行了礼。树上空间狭小,树木躯干都微微的抖动起来,一声极浅的闷响传出,不过两人并未察觉。

    “没有的事。”林常珏扶她,“姐姐不必多礼,是妳救了我。”

    “名称一事皆是老师教的,非我本意。”

    站在树下的谢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俩人的举措猜测一二。

    天边只剩最后一抹晚霞,再拖可就真得天黑了。

    “自己下来可行?”谢怀望着谢卿语。

    她双颊绯色未退,仍然努力回答,“不太行。”

    “好。”谢怀颔首,眼神转向林常珏,张开双臂说:“常珏先下来,老师接着你。”

    林常珏有些犹豫,手脚并用下了几步后就发现身上的华服令他难以展开手脚,只能扭头向谢怀求助。

    谢怀朝他点头,温和鼓励:“老师接着你。”

    “唰”的一声,林常珏用力闭眼一跳,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稳稳落在谢怀怀中。

    林常珏眉眼舒展开来,似乎带着一点兴奋之情,才有了些许孩童的稚气。

    谢卿语在树上观望,心中十分忐忑。她的衣裳已经被树枝勾出几处破洞,若再尝试攀爬怕会越发严重,可——

    “三娘。”谢怀喊她,“莫怕。”

    谢卿语垂眸,恰好对上谢怀澄澈的眸子。

    她总是有点害怕谢怀,只因那双淡色瞳仁太过清浅,似乎容不下丝毫混浊。可她成了谢家三娘,还受谢怀庇护,当是占了便宜的。

    “我不怕。”谢卿语脱口而出。

    只见谢怀咳了两声,不知是她看错,还是方才谢怀真的扬了唇角。

    这下林常珏也对着她喊:“姐姐,妳可别小看老师,老师从前在京城跟着我父亲在军营待过的。”

    “跳下来可好玩了!”林常珏小小摆动双手,眼神亮晶晶的。

    她深吸口气,正想说“好”之际,树枝已承受不住,发出断裂的“咔啦”声。

    坠落感迎面而来。

    看着逐渐靛蓝的天空离得越来越远,偶有落叶断枝擦过她身边,这一瞬,天地间俨然只剩自己。

    浮生千劫尽,长日一灯明。

    劫难终将度,清风知我心。

    “三娘。”

    “我这就下来!”

    谢怀的手透着凉意,她几乎陷在云锦长袍里,苦香弥漫。

    “以后莫要自己走这么远,百鹤山虽有长鸣寺和书院,人烟罕至之处也是有的,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谢怀语气平静,她的心似乎也静了下来。

    从前她的日子好像很少想到“以后”,不论是崔氏女之时,亦或是困在郑家后宅时。

    “以后”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都太过奢侈。

    “好。”谢卿语弯起眼,笑着应了声。

    这一笑却把谢怀给定住了,怀中似乎还有若有似无的海棠香。

    京城美人和俊俏的郎君他早观无数。

    可谢卿语的美不同,沉静却闪耀,似夜空中烁眼的星子,总会在不经意间佔据人的双眸,放眼望去,广阔无际。

    他想起当年入京不久便接到母亲家书。信中提及三哥再娶,继女乃洛水王氏之后,不仅生得一副好皮囊,似乎还是个带福的。

    也因此缘由,母亲虽然不满意新三嫂向氏,还是破例开祠堂请族老,让王卿语入了谢家族谱。

    谢怀看了眼正替林常玦拍掉发梢落叶的谢卿语,将心中那股惋惜之意压了下去。

    他自小性子喜静,十七岁那年母亲给他相看了陈氏之女,他并无意见。

    男子适龄、女子乖巧青涩。即便没有情感,他仍觉得自己可以尽到一位丈夫的职责,但他心里很清楚,无爱无情,是因无人入得了他的眼。

    最终陈氏之女不幸病故,而后接连两次陛下旨赐婚亦是如此。

    他今生就该一人走到底。

    “老师。”林常玦拉着谢卿语的手朝他走来,仰着提问:“这位姐姐也是谢家的人吗?”

    他低头看着林常玦先是“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喉咙有些乾涩,看着谢卿语道:“这是谢家三娘子,谢卿语。”

    话音刚落,就见谢卿语朝他身后缩了缩。

    “三娘?”

    只见谢卿语小脸转白,洁白如玉的手捏着裙摆被勾破之处,向他投以求助的目光。

    谢怀侧眸,就和快步走来之人四目相交,对方眉宇间拧成川字,欲言又止。

    他双眸微眯,不着痕迹的将谢卿语护在身后。

    “郑侯也在长鸣寺,还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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