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卿语沿途走回西院时都感觉浑身飘飘然。

    她那样惧怕的事情,方嬷嬷几句话便压住对方的气焰。

    窈娘见她发愣,将温热的茶盏送至她面前,轻声提醒,“娘子,方嬷嬷还在连廊等着呢。”

    “妳说,长宁王妃会是何意?”她低语,像是在问窈娘,其实是在问自己。

    长宁王膝下有两个庶子,莫非……

    可她出身不高,王妃应当不会为了感念恩情,做到这个份儿上,除非她漏了什么。

    暖阳漫入,目所能及皆是金黄。

    她总觉得,自己期盼的平稳度日,似乎越来越远了。

    “走吧。”

    谢卿语收敛疲态,又换上一贯温婉的神情。

    才来老宅一日,竟已开始想念城南自家小宅。

    只是这惊涛骇浪,或许还只是开始。

    ……

    正厅,谢老夫人和谢怀坐在上位。

    侯夫人站着,似乎有些局促。

    “母亲,这--”侯夫人欲言又止,眼神在俩人之间飘忽不定。

    常嬷嬷才刚至老宅,就被一道请至正厅,整个人也是有些懞的。

    谢怀肩上披着保暖的长衫有些宽大,却仍衬得他尊贵无度,他坐在那儿若不开口,谁也不敢抢在前头。

    老夫人倒是挺悠哉,最疼爱的小儿子要做什么她都能帮忙兜着。

    这可是谢家老宅,她的地盘岂会容老大家的随意做事?

    “大嫂,恕我冒昧一问。”最终还是谢怀先开口,“可有读过《女戒》?”

    “什,什么?”甄蕊觉得荒谬,但一看老夫人眸子朝她扫过来,又只能低头。

    收在袖口中的手心都被她掐出好几个月牙状。

    “自是读过的。”甄蕊语尾都有些气得发颤,“怎么说我也是清河甄氏家的嫡女,女子闺阁该习的我样样不缺,五弟这样问是否有些逾矩了?”

    谢怀好歹喊她一声“大嫂”,这个气,她可不愿忍。

    “既大嫂读过,可还要我提醒一二?”谢怀摩挲着腕上的菩提玉珠,眼神都不抬。

    “五弟,你想说什么便直言!母亲也在这儿,有什么话我们摊开来说清楚,看究竟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如此介怀。”

    甄蕊极好面子,在外头她是人人逢迎谄媚的侯夫人,但她似乎忘了,当年谢怀还在家里时,连侯爷都是会让上几分的。

    欲念会在人的心里暗自发芽生根,一不注意便会疯狂滋长。

    显然甄蕊是闽州待久了,以管窥天,高傲无度。

    闻之,谢怀清冷狭长的双眸轻抬,朝着甄蕊看了许久。

    那薄凉幽深的眼眸将甄蕊盯得额间冷汗涔涔。

    最终说了一句,“谢氏女不可为妾。”

    这下常嬷嬷亦朝谢怀看了过去,只是还没接触到谢怀眼神,很快又缩了回去。

    “你!”甄蕊一噎,她未想到谢怀竟会如此直接,“母亲--”

    她一着急就朝另一边的谢老夫人求助。

    要带三娘给大甄氏过过眼这事儿,母亲可是知道的啊!

    怎么眼下谢怀一说,全成了她的过错呢?

    “五弟,你听大嫂一句。”甄蕊上前一步,脑袋嗡嗡作响却着急辩驳,“三娘她毕竟是外头来的,不是我们谢家真正的骨血,这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今日同大嫂置气,才是真的伤了家族和气,不是吗?”

    谢老夫人不作声,谢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茶盏抿了一口。

    “母亲,这事儿您也是知道的,若儿媳没有您的首肯,又怎么敢擅自替三娘指了婚事呢?”

    甄蕊想起最初自己来到谢宅的时候,曾因自己心高气傲惹得婆母不快。

    谢侯是个孝顺的,谢老夫人就同谢侯说了几句。

    没过月余,谢侯便由着老夫人纳了两名妾室进门。

    其中一位陈姨娘,便是二娘子的生母。

    甄蕊也是急了,深怕同样的事又再来一回,“母亲--”

    “妳这心眼子怎么这么多呢!”谢老夫人颇有怒意,一拍桌,震得厅堂轰然作响,“当初妳同我说什么来着?”

    “说郑侯为人正直,恰好又是妳胞姐所出,想替三娘找个好郎婿,我这才应下。”

    谢老夫人起身走向甄蕊,“如今小五说的可是这个意思?”

    “妳是要把语姐儿送去给人做妾室!我谢家子女就算是庶出,都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见谢老夫人发了这么大的怒火,甄蕊瞬间蔫了下去,鼻尖一酸竟是什么话也再说不出。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常嬷嬷却突然开口了。

    她已摸清楚来龙去脉,眼下看上去只有谢怀能作决断,她恭敬向谢怀行礼,“五爷,老奴可否说几句?”

    谢怀不做言语,只是看她。

    常嬷嬷毕竟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亲信,历练得多,见得也多。

    要说这谢家虽然是百年大族,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怎能比得过皇家?

    “五爷不知,贵妃娘娘也是极为看好此桩婚事的。”常嬷嬷虽已四十多岁但看上去仍保持得很好,一脸福态面上带笑,一点威吓力也没有。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这般。

    “谢家三娘长得出挑,名声已在闽州逐渐传开,若哪一天不是郑府呢?”

    常嬷嬷说罢刻意停了下来,仔细看谢怀的表情。

    可谢怀就像山巅上冷傲的梅花,愣是没有任何反应。

    且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常嬷嬷总觉得这句话刚说完,周身的温度骤降了不少。

    分明是炎炎夏日,心底却漫着不安。

    “贵妃娘娘既是侯夫人的表姐,自是能帮忙挡下一二,主要是这郑侯自从嫡妻早亡之后就再没有续弦,家中不过一侧室俩通房,三娘子若能得青睐,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主母了呢?”

    谢怀眯起眼看她,只问:“可是说完了?”

    常嬷嬷咽了咽口水,有些局促。

    “常嬷嬷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是要谨言慎行些。”

    “如今妳能这般在我谢家大放厥词,知道的会夸妳一句忠心耿耿,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同郑侯私下关系匪浅,竟是能让嬷嬷亲自来替郑侯选妾?”

    谢怀嘴边勾起一抹笑,眼底却粹冰,“谢氏女,不为妾。”

    “不,不是这个意思!”常嬷嬷魂都被下去一半,直接跪在地上,额头伏地,“是老奴越界了,今日之事全是老奴莽撞,和娘娘并无关联。”

    “无需多言。”

    谢怀起身,青宁连忙将手炉递过去。

    他生得高,给人压迫感又强,常嬷嬷和侯夫人这下彻底噤声,再也不敢说半句话。

    “谢家子女嫁娶皆有他们的嫡母做主,宅内之事,谢家人自有定夺。”谢怀低头里了里衣衫,仍是一派清雅。

    “母亲,儿子先去歇息了。”

    经过常嬷嬷身边时,他只淡漠留下一句话。

    “回去时帮我带句话给贵妃娘娘,就说谢怀--记着了。”

    常嬷嬷一抖,整个人趴得更低了。

    谢怀才刚跨出门,便见谢卿语眼神湿漉漉地站在廊下望着他。

    微风和两人擦身而过,一股清甜的海棠香又钻进谢怀的鼻腔。

    恰如那日马车上的初遇,这三娘的容貌,确实美得太过惊心动魄。

    但让他更在意的,是那双含着泪却透着坚韧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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