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是夜,昏昏沉沉。整个紫禁城横尸遍地,悄无声息,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深邃无光的宫道尽头,唯有寿安宫挑着昏黄的火烛。

    皇后俞舜年跪在地上,手中捏着一杯酒。

    “喝了吧。 ”烛光错错,太后背朝着她,手捻着佛珠,缓缓开口。

    身穿深黄色的龙纹大裙的太后康福婉只比俞舜年大十岁,面容浓丽,不怒自威,鬓间已生出丝丝白发。

    “臣妾自幼备受欺凌,恨俞家人还来不及,怎会当他们谋反的内应?”俞舜年扔下毒酒,痛哭流涕,连连磕头。头上的珠钗叮叮当当,伴随着她的哭声,回荡在空中:“老祖宗,求您让我见见陛下。陛下知道我的处境的,他会和您说清楚。”

    俞舜年哭闹着,张望着。鹅黄的繁复宫裙对于这个从小受到□□营养不良的十七岁小皇后过于沉重。她跌倒在地,一头乌发散乱无章。一张瓷白未脱去稚气的脸上满是红色哭痕。睁着眼睛极力寻着自己夫君──那个单薄但曾给予她温暖的少年天子的身影。

    佛珠散落,太后转过身,如画的眉眼间满是怒意:“你还有脸提陛下!你如果不是奸细,虎符怎么会出现在和你最亲的哥哥俞大公子手中?你的亲人已经全部交代是你做的了!”

    俞舜年愣在原地。她看向太后身边,大太监黄格穿着靠监视她和皇帝来讨好太后换来的黄马褂,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黄格前几日鬼鬼祟祟的画面在俞舜年脑中闪过,她心中好像被击中了一样,立马了然。

    “老祖宗!臣妾知道了!是黄格。他借机窃取虎符之后交给俞大公子。倘若事情败露,便说是臣妾所为。臣妾是他们的棋子啊!老祖宗明鉴!”

    太后眉心动了动,显然觉着俞舜年说得有几分道理。

    黄格急了,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打在俞舜年脸上。

    “咱家对老祖宗的忠心日月可鉴!你个当贼的小蹄子别满口喷粪。”说完,赶忙跪倒在太后脚边,哭丧着:“老祖宗,她这蹄子就是记恨奴才日夜盯着她才造谣奴才的。都怪奴才没看好她,不然也不能让虎符丢了,老祖宗降罪吧!”

    太后眉头舒缓了,笑着扶起黄格:“你这奴才自然是最忠心的。就算有点儿滑头,那也是比俞舜年这个晦气丫头好的多。哀家自然是信你的。”

    “皇后,皇帝也没出来为你作证。不是说你们夫妻恩爱吗?连他都不出来,你的罪过可见一斑。”太后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虔诚弯腰行礼,缓缓张口:“不出门揭穿你的罪行是皇帝留给你最后的体面了。上路吧。”

    “福婉,不用再和她磨蹭了。”一个俞舜年从未见过的精壮中年男子从厚厚床帘中走出,提起地上装满毒酒的银壶,一把架住她的头,把冰冷的酒硬生生灌入俞舜年口中。

    太后惊呼一声,把男子推开,将俞舜年拥入怀中,恍惚间,俞舜年只能看到她的红唇轻轻掀动,冰冷的金色护甲划过她的脸,声音悄然入耳:“我本意不想让可怜的你这么走掉的,但成王败寇,你的结局从开始就注定了。”

    俞舜年倒在她的怀里,有些哽咽。成王败寇,结局注定。她和云郎自一开始就是所有人的棋子,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她的云郎,她最后也没有见到她的云郎。

    他可是皇帝啊,虽然生母身份不详,但也是先帝唯一的孩子。登基后本以为能大展拳脚,却被小太后康福婉和俞舜年的父亲大将军俞广锦架上了争权的油锅。

    最后的斗争结果是康福婉听政,俞广锦变成大将军王制衡一方。作为交换,俞家的小辈都被送到宫中养着,实际就是当人质。俞舜年作为最不受宠的女儿和兄弟姐妹一起送入宫中后,遇到了被软禁的段长云。

    一对少年少女惺惺相惜,互相依偎。却因康俞两人的作梗被迫分离。谁知两人有一段时间因讨伐新晋世家钱家联手,如此一来,俞舜年和段长云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

    两人成婚后被禁在宫中,唯一能见到的人只有监视两人的黄格。天下最尊崇的夫妻,实际上只是互相取暖的可怜人。

    可是,今夜听到门外的响动时,明明是云郎拉着自己的手闯出宫,红着眼睛把皇帝印信交给她,承诺自己一定会去救她。

    可现在,俞舜年没有等到她的云郎,只感觉太后将自己轻轻放在地上,快步跑出,一把烈火滚上俞舜年的衣袍。余光里的三个人肆意大笑,庆祝这个天下新主人的诞生。而俞舜年的一生就这样悄缓无声,受人摆布地结束了。

    她至生命最后都没想明白老天为何这样对自己。

    作为第一权臣最不受宠的女儿她一天福没享受过。从小被送到庄子里饱受白眼和□□。作为人质进宫后,只有长兄给了她些许关照。因为怯懦好把控误,她打误撞成了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的皇后。两人在深宫中瑟瑟发抖,相濡以沫,本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最后却成了家人谋反的替死鬼。

    而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长兄俞大公子俞舜川,把自己当成一颗可随意丢弃的棋子,一个是夫君段长云,明知道不是自己偷得虎符却从始至终没有出来为自己说话,将自己一个人推到这虎狼穴,看来几年的相濡以沫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若能重回一世,定要让所有负我的人血债血偿!”

    “你在嘀咕什么啊?”

    俞舜年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身旁坐着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姑娘。不是别人,这是自己曾经的侍女顾晓浓。她在一旁有些不满的打量着:“你这是得了什么恶疾吗?为什么嘴里一直咕嘟不停?”

    俞舜年赶忙看向窗外,这正是多年之前自己准备进宫的情景。心中顿然明朗:自己这是又重生了一次。

    她看向顾晓浓激动地说:“倘若你替我进宫,愿意吗?”

    顾晓浓吓了一跳,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种好事?”

    俞舜年赶忙说:“你现成的富贵人生就在眼前,倘若我进宫过得定然也很窝囊,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有本事有骨气,定能活得很精彩!

    兄弟姐妹从来没有到庄子里看望过我,所以他们不会看出我们换了身份。

    我把这个机会给你,你给我十两银子,我就从此浪迹天涯,过一把我想要的自由人生。”

    顾晓浓不禁大喜。她本是有点小钱人家的女儿,她贪图俞家的名声,去当了侍女。却因为性子娇纵比主子都娇纵,贪上了俞舜年这么一个窝囊主子,几年下来没享上福。现在俞舜年这个傻子居然把进宫这么好的向上爬的机会交给自己。

    她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答应你,滚吧。以后我们就再不要见面了”

    十两银票被塞到了俞舜年手中,俞舜年叫停了马车悄悄下车,隐在了人群中。

    俞舜年远远地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心中不禁感叹,顾晓浓只看到了宫中荣华富贵,却没见到俞舜年的几个兄弟姐妹个个都是狠角色,也不知道顾晓浓能不能从她们口中分得一块肉。

    但想到顾晓浓曾经对自己在庄子里面的侮辱打骂和克扣粮食,俞舜年心中就放宽下来。送顾晓浓进宫是她复仇的第一步。只有顾晓浓这种心地不善的人才能和她的那群同样险恶的兄弟姐妹们撕得精彩,撕得狗血。

    俞舜年拿身上的一点碎银子换了身少年衣服。摸了点灰在脸上,把自己装成少年样子。她眉目俊朗,颇有英气,但因为从小吃不上饭,身形格外瘦小,就好似没有长开的小男孩子一样。

    脱下了平时的钗络衣裙,换上粗布短衫,俞舜年学着街边的小伙子大咧咧地跨开步子,摇摇晃晃了两步,嘴巴轻轻一吹,有些轻浮地口哨声传出。

    俞舜年心里从未如此畅快,她走到一家西域铺子中,用前世在宫中学来的西域话嬉笑打骂着用七两银子换了两串儿葡萄。拎着它们走到了宫外掖庭的一个小巷子中,叩响了一座低矮的房门。

    一个醉醺醺的太监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不是别人,正是穷困潦倒的黄格。前世俞舜年和段长云被黄格监视的时候曾听他说过,自己年轻时只是掖庭里负责净身的小太监,后来得了太后垂青才飞黄腾达。

    在上辈子直接害死自己的人中,俞舜年第一个想报复的人就是他。

    说的也好笑,上辈子被黄格害死,但俞舜年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位太监手中权利的不一般。

    重生之后,她决心要接过黄格手中的权利,当一个既可以接近太后又可以结交权臣,还可以和皇帝形影不离的太监,来把这些曾经过伤害、辜负过自己的人一一处理。

    “黄公公,是您吗?”俞舜年小心地问。

    黄格突然被人叫醒,有些生气。“是我,你是来净身的吗?”

    俞舜年连连鞠躬:“小的听说黄公公功夫最好,所以想求您来个小的做个了断。听到有人夸自己的手艺,黄格些骄傲:“孝敬银子拿来,咱家一会儿就好好安顿你。”

    俞舜年从兜中掏出剩下的二两银子,恭敬地递到黄格手中。黄格见这么多银子不禁高兴起来:“你是个懂事儿的。你先等着,我准备准备准备。

    俞舜年赶忙把手中的葡萄放到案板上,满脸堆笑:“黄公公,这也是孝敬给您的。”

    黄格曾今远远瞧见过这种紫色果子,每年宫里只能见着往太后宫里送得几串。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禁惊喜万分,恨不得赶紧吞肚子里。

    “嗯,你有心了。去洗好吧。等我准备完尝尝。”

    俞舜年很快把葡萄清洗好,她担心量不够,还找来擀面杖,把葡萄压成汁儿倒进碗中,一并给黄格端了过去。

    黄格吃完一串洗好的葡萄,连连称赞:“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喝了一口果汁,挠了挠嘴。

    俞舜年在一旁看着,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发声:“公公您也吃好喝好了,该帮小的做个了断了。”

    黄格听到,连连答应,拿起手中的刀,歪歪扭扭走向俞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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