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岑洛两家的婚事,明眼人都知道洛家受益,当初洛父为了这桩婚事,其实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如今朝堂上文武不合,因武侯造反一事武官本就多受皇帝猜忌,在朝中倍受嘲讽,那些自诩文人清流之辈用这件事嘲笑了他们多少年了。

    说他们虽有武而无义。

    朝堂上的事洛芙不懂,她只知道父亲未经过她同意便替她许了婚事。

    “这桩婚事原本就是父亲母亲与岑家定下的,也没问女儿想不想嫁与岑家……”

    听到女儿的话,洛父当即大喝,“胡言乱语!”

    大概他也没料到女儿能说出这样不懂事的话来,洛父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洛家虽不重那些迂腐的规矩,但也是知礼的,如今岑家那边还没受牵连,稍有风吹草动就退婚,这般做法,别说是被朝中那群文官口诛笔伐了,就是在武将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若不是当年岑家二爷与他有些旧交,这么好的姻缘怎么也不会轮到他家,况且小孩子懂什么,岑家那孩子,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拔尖的,而且依他看,岑家那小子也是对自家姑娘有心思的,想来将来也会对女儿好。

    “小孩子懂什么,况且儿女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难倒会害你不成!”

    他不明白女儿有什么不愿意的,以岑家那孩子的身份品行,就说是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这句话一下点燃了洛芙的怒火,洛芙想或许在父亲心里,从未考虑过她愿不愿意嫁,嫁入岑家又幸福不幸福。

    “父亲大可不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向来只在意自己的前途名声罢了,不在意我的感受的!”

    听到洛芙的话,洛母忍不住皱眉制止。

    “够了,阿芙!越说越不像话了。”

    话音刚落,便又咳了起来。

    听到江氏咳嗽,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氛围,洛父着急的站起身来替江氏轻轻的拍了拍背,“夫人,身体可有不适,是不是昨夜又受凉了,今早我都听你咳了好几次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碍,夫君不必担忧,这些年来一直这样,一入秋便会咳上几天,晚些时候再去请郎中瞧瞧罢。”

    江氏安抚的拍了拍洛忠的手,抬眼看向一旁的洛芙。

    “阿芙,时候不早了,早膳吃好了,便回去歇着吧。”

    “母亲……”

    见女儿似乎有点不情愿,江氏道,“晚些时候母亲再去看你”,她亲昵的点了点女儿的脑袋,笑道,“你看看,这昨夜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洛芙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江氏的住处,走的时候父女两还闹着脾气,谁也没搭理谁。

    直到看到洛芙出去,洛忠这才长叹一声。

    “唉,你看看这孩子,真是气煞我也!”

    …

    这么大的声音,这是说给她听呢!洛芙心道,她还生气呢,一顿早饭吃得索然无味,饭没吃几口,倒是生了一肚子气。

    看洛芙从江氏那边出来后面色不虞,夏蝉一脸吃惊,往日从夫人那边出来,小姐向来都是很开心的,今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蝉猜不中小姐的心思,她也不敢去问,小心翼翼的跟在洛芙身后。

    洛芙心里不高兴,脚步都快了几分,昨夜没睡好,索性去睡个回笼觉,反正今日上午也没什么事。

    一早上身心俱疲,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洛芙便去休息了。

    天还未放晴,阴沉沉的无端让人感到压抑,洛芙躺在床上,想起早上父亲说的事,那一点困意也消失不见了。

    朝堂上的事父亲母亲鲜少在她面前提及,她也不是很懂,但洛芙也知道,岑家在京中地位极高,岑书南的祖父深受皇帝信任,岑家大概是不会受到牵连的。

    洛家与岑家的婚事,洛芙心里其实是不大喜欢的,两家议亲时她去过岑家,总觉的岑家规矩太多。

    岑书南的祖父乃是文官之首,位居丞相,打心里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意这桩婚事。

    岑家最小的孩子岑书南乃是岑家二房独子,岑家二爷当年不爱读书,非得当兵参军,和岑老爷子闹掰了好一阵子,当初听说因为这个差点和岑家断绝关系,彼时恰逢武候叛乱,岑家二爷便随着军队去平叛了,岑书南那时年幼,又是岑家最小的孩子,一直是祖父在带在身边。

    洛芙虽不喜岑家,但她对岑书南确是讨厌不起来的,那样清风朗月的少年,谁都讨厌不起来。

    洛芙甚至起初对他还是微微有点好感的,但那点微弱的好感,还不足以抵消她对岑家的不喜。

    洛芙不敢想,如果嫁入岑家,天天得守着岑家那些规矩,她可能会疯掉。

    洛家三代驻守西北平城,地位极高,从没人敢给她一点委屈也受,洛芙自在惯了,不愿受约束。

    从前在平城时,洛家也不拘着她,骑马射箭,上房揭瓦,吃喝玩乐,她是一样不落,洛家地位高,洛芙小时候又爱和人打架,所以在西北她就是那群公子小姐里的孩子王,整个平城,无人敢惹。

    而这京中不同,洛家被急召回京,收回军权,空有一个侯爷的名头,手中并无实权,洛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洛芙一个女孩儿,大晋爵位传男不传女,洛家也正因如此,洛忠母亲洛老太太对此多有不满。

    洛忠对妻子敬重,加上年少相识两人感情极深,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纳妾。

    洛家与岑家定下婚约后,每次母亲带她参加宴会时,她都会收获无数挑剔打量的目光,好几次洛芙都无意间听到,说洛家高攀,说洛家挟恩图报。

    高攀,挟恩图报。

    这些词无端让人难堪。

    她向来是骄傲的,洛家这一代就洛芙这一个孩子,从小也是如珠如宝被呵护着长大的,她洛芙身为洛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家中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她,就连有些重男轻女的洛老夫人,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

    其实说起来,洛家于岑家也并没有什么恩情。

    当初武侯叛乱时,一路西下,朝廷毫无准备,岑书南的父亲临危受命,所带的军队和武侯的主力军在平城附近的阳城对上,岑书南父亲处境相当艰难。

    那时江氏已经快到临产期了,洛父得到消息后带人前去支援,武侯势大,那一次,洛忠带走了大部分的人,留江氏在平城待产。

    那场战役有了洛忠的支援后,局势很快有了反转,最终终于平叛成功,武侯兵败,当场被抓。

    可谁也不知道有武侯的一部分残兵逃走了,他们对洛忠怀恨在心,在江氏临盆那一日,偷袭平城,直奔洛府。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

    洛家的下人安排马车送她们母女还有产婆出城,洛芙始终记得那一日,那样大的雷声,母亲身下猩红的血液,成了洛芙的噩梦,孩子最终没保住,江氏伤了根本,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其实说起来岑家亏欠洛家什么,那样危机的情况下,洛家理应出兵,换任何一个人,洛忠都回去,不论是岑家,赵家,又或者是王家,洛家都会支援。

    国家大事面前,个人私事从来放在后面,洛家代代如此,可是看到母亲濒死的那一瞬间,洛芙对父亲与岑家二爷是有怨气的,如果,如果他们再谨慎一点,或许不会有漏网之鱼。

    但洛家或者洛芙从未想过,用婚事当做筹码,即便她对父亲多有怨言,可洛芙知道,他的父亲,定也是不屑于此的。

    在洛芙心里,高门世家又怎样,荣华富贵哪里比得上自由自在,与岑家刚定下婚约时,洛芙跟着母亲去过岑家,规矩多的让人喘不过气。

    况且两家的婚事,是岑家主动求娶。

    可在其他人眼里,事实就是洛家用当年解困之恩,攀上岑家。

    向来如此,真相是什么没人关心,人人有自己的揣测,且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揣测。

    刚到京城洛家在京中地位尴尬,洛家几代驻守西北,到了洛父这一代被召回京城,自武侯叛乱后,皇帝看哪个武将都怀疑,更别说是三代驻守西北,总管西北三郡的洛家。

    皇帝为了彰显仁厚,夺了权,封了爵,其实谁都知道,皇帝不信任洛家,如今西北边关并不像以前那样战事频繁,大晋已经不在需要洛家了。

    哪怕洛家为了如今大晋的太平盛世,牺牲了无数的子弟。

    当年武侯不也是忠心耿耿,还不是说反就反了,人心向来经不起考验。

    刚来京城洛芙常常看到父亲郁郁寡欢,那时洛家空有爵位,并无实权,直到岑洛两家定下婚约,皇帝才开始慢慢将一些事交给洛家去办,他的父亲开始忙碌,脸上的笑却多了起来。

    她那时还不懂,当个富贵闲人有何不好,后来在洛府突然多了起来的宴会邀请函中懂了。

    现如今两家婚事已成定局,由不得她说不,和爹爹说退婚,也只是她的气话。

    似乎很长一段时间,她已经习惯和父亲作对,当年母亲的事,她一直不能释怀,就连她之前丫鬟春樱也觉得,父亲不在意她们母女,好像很多事都排在她们母女前面。

    来京中这些年,洛芙也慢慢明白,有些事,向来身不由己,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桩婚事,对洛家的确实有好处,虽然她并不想要这些。

    刚到京城时,洛芙问过母亲,能不能不要在这里,他们一家一起回平城的家。

    彼时母亲江氏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样孩子气的话,阿芙不要再讲了,从今以后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呀。”

    为什么他们不能一辈子待在平城呢?洛芙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是哪里出了错呢?她不知道该怪谁,谁都好像没有错。

    那样自由自在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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