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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哀伤的四十九章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洒在窗缘,金黄色的光辉,铺到瘫坐在坐椅的山姆身上。

    这是个美好的早晨,只是这般明媚,对正在梦乡悠游的山姆而言,却无比无情。

    用力挤了挤厚重的眼皮,山姆还挣扎着不肯睁开。在越发灿烂的阳光下,他终于还是屈服了,勉强撑起半张眼皮。惺忪的双眼随意扫了四周,周围除了依旧不变的仪器作响,还有缩在单人沙发熟睡的卡莉,倒是不见全息影像的擎天柱或爵士。

    山姆慢慢站起来,双眼迷蒙,垂着肩膀走出病房,迈向卫生间。

    就这样瘫在椅子上睡也够挺折腾,盆骨都僵硬到毫无知觉了。山姆既不可置信又佩服自己能一觉到天明。大概真是累坏了,除了一早的跑行程、生死交关的场面、再来又是手忙脚乱的一场;即便夜幕落下,卡莉也不知道是全力配合爵士的要求还是怎地,总之就是很有精神的和他吃了一顿美好的晚餐──美好到他们再度回来时,山姆都怀疑擎天柱首领会不会担心他们把同行的大黄蜂拐去卖了。

    不过山姆以为,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期间,爵士和擎天柱会轮流看着史黛拉的;但看起来,只有擎天柱一直留在那,直到他们半夜回归。

    于是他主动提议留在院中,毕竟他跟卡莉也还是需要汽车人的庇护;而尚未集结完成的汽车人,眼下也不是再分散他们战力的好时机。当然山姆也相信一直呈现全息影像,对汽车人们也不是件太舒服的事情──毕竟破绽跟脆弱的程度都远大于他们机械型态──虽然他知道卡莉会偏好回到旅馆去过夜,但卡莉也不是个无情的女人,再怎么说,眼前是一条生命,而刚好他们俩也需要被保护。

    在山姆小解完、冲了双手,简单梳洗后,还是没冲刷掉浓郁的睡意。

    他拖着半斤重的步伐,准备回到房内的那张坚硬的椅子上,看是否能再对抗它、对抗该死的阳光一次──

    「我是他的亲兄弟。」

    回廊上,山姆听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能否给我您的基本数据呢?或者我跟您核对一下数据?我们这边有他的舅舅的侄子的堂弟的表兄留下的资料……」

    「当然没问题。」山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几十呎的柜台前站着一个体态颀长的黑发男子──

    「我叫维克。」他带着微笑,对应的护士如沐春风。

    「──!」

    这一瞬间,山姆全醒了。想也不想,本能地紧绷全身,快步回到病房内。

    「擎天柱!」山姆压低音量,用最大的气音在房内喊着,「爵士!」

    「……」

    「擎天柱、爵士?你们在不在!」山姆努力憋住激动的大吼,就怕先被外面的人发现。他重喊了好几声,但只有一阵阵规律的仪器声响应他。

    「可恶!」山姆低吼了一声。他真是犯傻了,汽车人可以用凭空模拟出全息影像,但不代表他们能像空气般无所不在!

    他大步跨到卡莉身旁,抓紧她的双肩,用不至于弄伤她的力道摇醒她:「卡莉、卡莉!」

    「嗯……」金发美女半瞇美眸,「甚么事…山姆?」

    「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快点带着她离开!」山姆指向白色床铺上一动也不动的史黛拉,「维克就在外面!就是我在遇见路障前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个设计我们的男人!」

    卡莉猛然睁开双眼,快速地瞥了四周,「汽车人呢?」她记得昨晚入睡前,还看见擎天柱待着的!

    「我不知道!」山姆压着气音。卡莉突然起身,一手抓住山姆的手腕,往门外冲──

    「──先找到汽车人!」

    「等等、卡莉!」山姆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经站在回廊上。此时刚核对完资料的维克,正准备朝他们方向过来。

    在黑发男子转来看见他们之前,卡莉用力将山姆推进面前的男厕里,「进去!」然后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

    「卡莉,我们不能放着那个女人!」忽略背后还在小解且震惊不已的陌生人,山姆气音激动地说话:「她认识他,他来肯定不只是来『看』她!对那个男人而言,她也是站在汽车人的这一边!」

    「但我们现在没办法帮她!」卡莉也憋着气说话,「照我们遭遇的这些事、还有那个女人的说法,这个男人背后有一整个军队给他撑腰,就我们两个人能做甚么?」

    「──可是我们就这样放着她?她连动都不能动!」

    「我们要先找到汽车人!」

    *

    房门缓缓打开,里头是洁白无瑕的一片;除了枕头上那一头散放的酒红色。

    与墨西哥夏日艳阳相悖的黑色皮革大衣,长及脚踝的衣襬,随男子的步伐规律地上下起落。

    「史黛拉,」格雷放轻动作,坐到床缘,琥珀色的双瞳对着躺在床上的史黛拉,「我真想念妳这样安静睡着的模样。」

    眼中的琥珀映着她的双颊,还有略微颤抖的睫毛。

    「妳知道,我们才是最好的伙伴。」格雷伸手,用他的手背,由上往下滑过史黛拉的脸颊,「亚伦不认识真正的妳;汽车人不懂妳的能力。」

    「只有妳,能看穿我所有计划;也只有我知道,妳有这个本事──妳肯定知道为什么山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惜了汽车人,还是不采纳妳的忠告,依旧把他们放在身边,不是吗?」格雷轻轻一笑。

    「从头到尾妳都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但我们不一样。」格雷低喃的声音犹如情人的呓语,回荡在整个空间,即使对方毫无响应, 「我了解妳,妳也了解我。」

    「可惜的是……」格雷收回她脸上的手,「是妳跟别人相处太久了,被汽车人潜移默化了。妳不像以前那样,对我那么敏感了。」

    「……」

    「博派跟狂派都来到这里,为了甚么、要争什么,都会在他们大打出手那刻水落石出;只要够有耐心、捱得住相比之下的那些小损失,坐收渔翁之利的迟早会是我们。」

    格雷将嘴靠到她耳边,用他最温柔的声线:

    「这一次,我们最大的目标,是妳。」

    格雷拉起身躯,一旁的心跳仪器一直处于不间断的高频高峰。「起初,只是一个赌注。」

    「妳体内的人造火种源是否会对山姆.维特维奇残留的火种源能量产生反应……就像人造火种源制造初期的状况。」

    格雷轻轻一笑:「看来我们中了大奖。」

    格雷左手潜入病床与史黛拉肩背的间隙,将她揽起靠在自己的胸膛。低头将双唇靠在她的额上。

    「妳还记不记得我们一直都愿意既往不究?无论如何,都随时欢迎妳回来──妳永远是我们在意的一部分,伙伴。」

    噗嘶──

    「放开她!」

    随着房门被猛然打开,一名青年的声音跟着一团白雾冲来──格雷右手臂迅速挡住自己的口鼻,左手将史黛拉放回床上,站起的同时,右脚回旋踢向握着灭火器的山姆──

    趴当!

    圆筒状的红色铜罐掉落,滚到墙角。

    碰!

    「唔啊──」

    格雷的右拳毫不犹豫贴上山姆的腹部,山姆上身猛地扭曲前弯,这反射动作又给格雷更好的攻击机会──他又是一拳,直接打向山姆的侧脸!痛得山姆只得顺着力道的方向跌下去。

    「为了帮助同伴,将自己推入火坑?」格雷看着倒在地上,卷曲身躯、抱紧腹部的山姆微微一笑,「看起来确实是汽车人的恶习。」

    格雷蹲下来,带着微笑对着山姆扭曲的脸,「可惜,不论是她,还是汽车人,都不是你的同伴。」

    他揪起山姆的衣领,再次干脆一拳将山姆打倒在地。被打到眼冒金星的山姆,硬扶着旁边的桌脚、颤抖着双腿站起,撑着墙面,试图挡到床边。

    「你知道我还不想杀你,毕竟你对我们而言还有一点用处。」格雷笑一笑:「真不知是否该替你庆幸汽车人还想保护你?否则我很乐意在这里结束你,这样你就不必挨这些痛──可谁叫汽车人当你是『同伴』呢?」

    「…咳、咳、不管同伴不同伴……」山姆肿着脸颊,用力眨眼,试图看清眼前一片模糊的画面,「至少我很确定…你是个……混蛋。」

    格雷的微笑更灿烂了,「山姆,至少我还从路障的手中,救过你一次。」

    不等山姆反应,格雷又是一个箭步踏向他,一拳又要往山姆胸口过去──这次却被一片混乱的山姆抓住,格雷倒也不在乎,左脚有力一踹,让山姆的背脊狠狠地撞上背后的白墙!眼前短暂闪过一秒的漆黑,山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所有重心被摧毁的瞬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倒下的──

    吭当!

    背脊突然撞上一股冰冷的触感,剎那间将山姆混乱的思绪洗过一丝清楚──他还没完全倒下,就先看到背后的点滴架往更后方的病床倾倒!毫无平衡的山姆根本无力伸手去抓住那只挂了一公升液体的铁架!更别说那最顶端的铁勾,就要刺向躺在床上的人──

    「不!」

    格雷步伐用力一跨──忽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那根倾倒的铁柱;山姆倒在床缘下。

    致命的铁勾只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双眼折射金属的光泽,那只手使力一推,硬是把点滴架和接近一公升的点滴,向外推倒。

    担架毫无招架之力地倒在格雷脚边,点滴袋里的液体破碎一地。

    格雷看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瞳,转过来看向自己。

    「格雷。」史黛拉面无表情。

    「刚才真是惊险,不是吗?」格雷早已抹去震惊,再次微微一笑。「是甚么让妳醒来的?」

    「你。」

    在山姆重新睁开双眼时,他看见一只纤长的腿从他上方划过──然后是另一只同样白皙的长腿落在他耳边。

    格雷闪过史黛拉的一脚,在同个时间握紧右拳,准备在史黛拉的双脚完全着地前先攻击;注意到格雷动作的史黛拉,马上将踢出的右脚再向后回旋扫向格雷!格雷立刻反应,放弃了攻击、及时低身闪过她的攻势。

    于是两个人用同样短暂的时间,让自己重新维持在最稳定的状态;史黛拉收回踢出去的脚、格雷稳住了身体的重心。

    「山姆,过去一点。我不想再碰到你一次。」史黛拉紧盯着格雷,对倒在地上的山姆说。

    「…呃、好。」山姆扶着床缘、吃力地站起身,拖着摇晃的身躯往后,退到窗边。

    「史黛拉,汽车人呢?」格雷轻轻地笑着,「你们不是伙伴吗?」

    「……」史黛拉没有任何回应。

    「瞧瞧妳的四周,在妳最需要被保护的时候,」格雷带着笑意的眼眸中,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们可没在妳身边。」

    「……」

    「让我想想,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例如,消灭霸天虎?」格雷微笑,毫不在乎对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他们不过也只是一群自私的外来者,为了自己的目标──牺牲妳根本不足为奇。」

    「这不是事实!」山姆吼了一句。可惜自动被格雷忽略了。

    「这样,妳确定还要跟他们一伙?」格雷浅笑,「他们的内斗毁了自己的星球。现在,还要来殃及我们的──难道我们还要像他们一样各自内斗吗?」

    「……」

    「妳别忘了,地球才是妳的家乡。妳该保护的,是这颗星球。」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山姆十分焦躁。他不太认识眼前这个女人,跟她不过几面之缘,可是面前这个对他化名为维克的男人,他的言论,可不只是肤浅的危言耸听。

    「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他们自己、只有赛伯坦。妳也知道,对他们而言,妳毫无助力、也可有可无。」

    山姆只能盯着她的背──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可是史黛拉,妳可以给我们很大的帮助,妳对我们很重要。我承认这一切有些过于功利──但我们才是妳该帮助的,地球才是妳该守护的。」格雷伸出右手。

    「史黛拉,跟我走吧。」

    叭叭叭、叭叭──

    突来连续的喇叭声,让山姆瞬间明亮了双眼。

    「史黛拉,他们没有丢下我们。」山姆坚定的语调从背后传来,「妳知道的、妳一直都知道的,他们不会这么做。」

    「……」

    叭叭叭叭叭!喇叭声不断催促──在车内的卡莉也心急了。

    「永远不会。汽车人永远不会丢下我们。」

    她头也不回,只冷冷一句:「……你还不快走。」

    「甚、甚么?」山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我们得一起走──妳知道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史黛拉狠狠转过头,凛冽的视线刺得山姆一个寒栗。

    「──你啰哩够了没!」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起床气影响的史黛拉,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单、用力往山姆身上一推!

    山姆还没从那个颤栗中清醒过来,甚么也没想、也甚么都来不及想地就被胸口猛来的力道一撞,倒头栽出窗外──

    在全身上下、前胸后背体验到无重力的清爽时,山姆慢了半拍才发现自己掉出窗外──山姆发誓他从来没有一刻感受到一秒的时间如此漫长,除了那次赶回巢穴保护御天敌的高速公路上被狂派追杀,大黄蜂不得不将他弹出变型反击,让他在空中发出他毕生中最高的音阶、还顺便体验了好几百年的时光外──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从来没有奢求再体验一遍啊!山姆感觉到自己马上又可以再挑战他最高音域的同时,他身旁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哇啊──」妈啊,这不是半空中吗?这女的想死也不要拖他下水啊!他是被迫殉情吗──妈的果然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啊啊啊啊啊!

    格雷还来不及抽起藏在大衣下的配枪,就看见黄色的机器人站直身躯、遮住窗外的景色,牢牢接住一个被推出去、一个主动跳出去的两人。黄色的机器人毫不拖泥带水地换回车型,迅速离开。

    格雷跑到窗边,看向消失在远处的黄色雪佛兰。他面无表情,拿起内里的手机。

    「汽车人,全都过去了。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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