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完了过场动画，目睹了两人的商讨之后，瓦而并没有走人。

    她继续搬着小板凳，非常勤劳地又刮了一个小时。

    “这样产量还是太低了，如果要进行提纯的话，就更没多少了。”

    瓦而把透明的塑料小袋子封上口，对着月光摇了一摇，装进了口袋里。

    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里边鼓鼓囊囊的，她心满意足。

    对待工作，她唯唯诺诺，力争下游，甘当咸鱼。

    对待爱好，她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奋力出击！

    瓦而以前根本不能理解那帮钓鱼的，大晚上的，非要跑出去打窝钓鱼。

    被窝不暖和吗？手机不好玩吗？

    河边夜钓蚊子多，风又大，人又冷。

    既要防蛇，还得防人。

    谁钓鱼不戴头盔啊？

    现在自己也开始大晚上扒着旱厕墙壁刮硝土，才慢慢地理解这种隐秘的快乐。

    真是令人上头啊。

    想着想着，她又不免惋惜起来：如果能把硝土去除杂质，然后将去除杂质后的硝土和清水按比例配好，再用铁锅加热，这样析出的结晶就更纯了。

    可惜现在厨房根本用不了。

    回想起王智川的“死者公德心论”，别人都死了，他还在想打扰到自己吃饭了。

    然而，此时瓦而也不得不觉得，这个人的想法和言论虽然很奇葩，但是话糙理不糙，死在厨房，确实对大家都不太方便。

    要打，为什么不去练舞室打呢？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是长年累月的积怨？还是偶然的一言不合？

    踏过深深浅浅的草地，有些草已经枯黄、枯死，而有些草的生命力依旧茁壮，在淡蓝的月光清辉下，那些饱含着生命能量的深绿色依旧清晰可见。

    愈寒冷，愈苍翠。

    瓦而插着口袋，十分悠闲，她慢慢地往房子边走去。

    “我才不想管这些事，等清理队来，直接上交视频就好了。”

    月亮明亮，她又在黑暗处呆了许久，根本用不着打手电光。

    周围的轮廓模模糊糊，在旁人的眼里可能是一团漆黑，而在她眼中，一切都像白天那样，清晰可见。

    遥遥看着面前的房屋，怪物似的张开了嘴，仿佛在请君入瓮。

    越往前走，她越感觉不对。

    脚下的草地颜色已经不止是黄绿两种了，在草根的土壤处，隐隐渗透着鲜红。

    她不敢下脚踩，只能蹲下身，用小指甲挑起来一点，闻了闻。

    新鲜的血迹味。

    她心想：坏了。

    瓦而急忙站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抹去自己的脚印。

    又绕了路走，尽量顺着草的长势踩。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带薪休个假而已，怎么非要折腾出这些东西来呢？”

    瓦而烦得不行，难得的好心情都被这点血迹破坏了。

    警惕性提高了起来，往前走几步，就看见十几米之外躺着两个人。

    瓦而拿着手机，打开摄像模式。

    放大，再放大。

    呈现在镜头里的，赫然是高璇和周晓涛。

    高璇的脖子此刻已经流不出血来了，残留的血液在她的半边脸上留下了一道干涸的痕迹。

    她的气管被割了开来，一柄美工刀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脖子里。

    血就从远处喷到瓦而先前站着的位置。

    如果当时自己不调转方向，那么再走几步，一不小心，就要踩到人了。

    周晓涛则倒在了一边，脸朝地面倒着，一动不动了。

    一把长刀从背后向前贯穿，平行地插入了他的身体里。

    刀与地面垂直，周晓涛看起来就像是被钉死在地面上一样。

    又死两个。

    瓦而倒吸了口凉气，突然向后转身，后面没有人。

    但她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看着自己。

    此刻她周围没有一个活人，四周很安静，只有鸟雀的鸣叫，心里就已经感觉毛毛的了。

    若是突然有人出现在她周围，她此刻精神紧绷，说不定会抢先出手，以求自保。

    走到屋前，鞋子可能沾了泥，为了避免留下脚印，瓦而脱下鞋子，双手提着。

    她的双脚只穿了袜子，踩在地面上十分冰凉。

    她轻轻打开大门，一阵风吹过，一边的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腥风。

    瓦而看了一眼，门开了？

    她心里直打鼓，不敢多看。

    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拿着纸巾，把马扎和鞋底上沾到的泥土都用纸巾轻轻擦掉。

    然后在卫生间用打火机把纸巾烧成灰。

    她本想用马桶冲掉，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惊动隔壁，选择忍到明天。

    直到躲进了被窝，此刻才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她并没有大声宣扬声张，而是选择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事儿真难办。

    如果自己喊了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自己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只是为了躲在废弃旱厕里挖硝？

    高璇死了，但是花国芳没死，他一定会立刻明白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那些勾当。

    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听见花国芳和高璇的交谈，那还好说。

    但偏偏让她遇见了，这就很难办了。

    或者，如果自己挖硝没有挖得那么晚，早点回去，那么高璇和周晓涛是否也不会因受到袭击而死？

    高璇在那儿尚且能理解，周晓涛又到底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

    是谁把两人杀了？两方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瓦而点开了备忘录，在幽幽的屏幕冷光下，开始梳理。

    在这座岛上没有别人的前提下。

    钱思纯、孙文栋、吴桐、周晓涛、高璇。

    十三个人的旅游小队，短短两三天，已经死了五个人了。

    目前队伍里还剩了八个。

    她自己肯定没有杀人，那么把自己划去。

    花国芳、山易卜、梅何易、许容、南寄柳、王智川、宁友灵。

    还有七个嫌疑人。

    花国芳不说老胳膊老腿，他和高璇应该还有利益合作，不太可能立即杀了高璇。

    划去花国芳。

    七个嫌疑人里有五个女性，哪个看起来都不像能独自杀死两个人的。

    只有一个王智川，年轻男性，但也是细胳膊细腿。

    如果只是偷袭周晓涛一个，可能还有点胜算。

    但再加上一个高璇，就不太好解决了。

    瓦而犯了难，她咬着嘴唇，慢慢思索。

    队伍里居然还有人能一次杀死两个人吗？

    看不出来啊。

    如果不是一个人干的，那么难道是团队合作？

    她不由得想到了山易卜和梅何易两个人，这两人好像挺熟悉的样子。

    会不会是她们干的？

    但自己挖硝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听见一丁点打斗的声音。

    是偷袭？

    但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怎么会不提高警惕？

    有人走近，又怎么会不被发现，怎么会不发出声音？

    想着想着，她又有点毛骨悚然了。

    那个东西，会不会没有脚？

    因为没有脚，所以才不会发出声音。

    因为不会发出声音，所以才不会被发现。

    .....

    “砰砰砰。”

    天光大亮，瓦而是被拍门声叫起的。

    瓦而满脸惺忪，头发凌乱地打开门，外面站着山易卜。

    “怎么了？”

    山易卜道：“高璇和周晓涛都死了，就在门口。”

    瓦而道：“哦。”

    山易卜见瓦而事不关己的样子，笑着说：“你好像不是很意外？早就知道了？”

    瓦而并不正面回答：“你不是会卜算吗？你算一算，不就能算出是谁干的了？”

    山易卜沉默了，她手腕一翻，掌心里露出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天圆地方，各有一道裂痕贯穿上下，分割两边。

    “那天算完，我回去之后发现，通宝裂开了。”

    瓦而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山易卜把铜钱收回去，又恢复了笑模样：“上帝视角方便很多。但有些事情，规则上不能看，那也就算了。”

    “规则？”

    山易卜又神秘地笑笑：“好啦，我只是喊一下你，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瓦而道：“等等！”

    山易卜耐心等着，瓦而走到窗台前，拿了一支火柴。

    “给你，愿赌服输许容。不过我还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谢谢，”她接过火柴，临走前，山易卜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人才需要遵守游戏规则吗？”

    瓦而：？

    “是玩家。”

    合上了门，瓦而把昨天烧的纸巾残灰倒入了马桶中。

    按下冲水键，灰色的痕迹就消失了。

    只留下旋涡状的水流。

    慢慢地，水流趋于了平静

    洗了手，她就又是清清白白的了。

    简单收拾了之后，她急忙赶去现场。

    两人就倒在拐角处，再走几步，就是门口。

    尸体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

    高璇脖子处喷洒出来不少血迹。

    天黑的时候还不甚分明，日光之下格外震撼。

    长长的一条，喷射的轨迹就像是夜空的烟火，看着触目惊心。

    周晓涛相比高璇好一点，背后插着一把刀，看样子死得很痛快。

    只是现在他还趴在地上，没有人将他翻过来。

    瓦而幽幽地想：还有多少天？等清理队到了，周晓涛的鼻子都要扁下去了吧。

    四周站着的人越来越少了，表情也越来越麻木了。

    只有比较感性的许容，她不敢看高璇，只敢盯着周晓涛。

    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流着眼泪。

    “现在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怎么办？凶手还在人群里，到底是谁啊？”

    大家都沉默着，瓦而很想回答她，把录像给大家看。

    她注意了一圈，花国芳此刻好像并不在周围。

    此外，还少了一个人。

    “是我杀的。”

    门口处，遥遥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