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道江

    “抓紧了!”

    随着老船夫声音的落下,船只的尾端骤然甩了出去,一个横向飘移,终于拐过老船夫之前说的那个大拐弯。

    一阵翻滚上涌,猝不及防的司缨没能忍住,趴在船边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陆离赶紧一手抓紧绑在桅杆上面的粗绳,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紧防两个人被浪涛卷下去。

    说来也奇,过了大拐弯后,水流虽然依旧湍急,浪涛却小了许多。

    陆离见状,赶紧松开手中绳索,把司缨扶好,手轻拍她的背部。

    “感觉怎么样?”

    司缨摇摇头,感觉没这么差过,当初在狐崖领被人连着砍了十几刀,都没现在这么难受。

    “我这是怎么了,不会又生病了吧……”司缨瘫在陆离的怀里,虚弱无比地问道。

    司缨脸都吐白了,陆离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要死:“不是生病,是晕船。”

    “晕船?”司缨愣了愣,恍惚了半天才接受自己居然会晕船这个事实,顿时备受打击。“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被怜姨揪着耳朵骂也不怕,没想到还会晕船……”

    浪声太大,陆离没听全,只听到一个“不怕”和“怜姨”,还有后面那句“没想到还会晕船”,不由得安慰道:“晕船没什么的,很多人都会晕船。”

    司缨嘟着嘴,不为所动:“可我们几人,也不见其他人晕船,就连夏凌都比我好。”

    没想到她的胜负心还挺强的,陆离有些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还想再安抚她几句,一直呆在船舱里的夏凌突然掀帘冲了出来。她脸色铁青,用手捂着嘴,见到陆离和司缨,平日最守规矩的她,这时候也没跟他们行礼,直接趴在另一边的船沿就开始哗啦啦呕吐了起来。

    司缨怔了下后,瞬间平衡了。

    很好,至少有一个人也跟她一样。

    跟在夏凌身后出来的容云,一边要防着夏凌别掉进江里,一边在怀里东摸西摸,最后摸出一条女子用的手帕,在夏凌吐完后,递给她擦嘴。

    司缨见手帕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东西不是夏凌的吗?怎么会在容云身上?……莫非这两人?

    司缨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思绪就被老船夫爽朗的笑声打断。

    老船夫朗声笑道:“你们已经算不错了,很多客倌原本不晕船的,可是过临道江的时候,还得吐上一两回,你们才两个女娃子吐,这适应能力算是很好了。”

    言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向陆离抛去。

    老船夫解释道:“这是我家那口子亲手做的,你们要是吐得实在难受,就拿出一块含在嘴里,这样会舒服点的。”

    陆离伸手接住,打开一看,这乌漆墨黑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腌制好的酸梅,但又不是酸梅,黑黑的一坨更像药材地黄,带着一股难闻的苦涩药味,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船夫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笑道:“这东西做的是不好看,闻起来味儿也不大好闻,不过止吐效果真的不错,我们村那些年轻小媳妇怀了娃子,都争着跟我家那老婆子要这东西,说是想吐的时候含上一口比什么都强。这位夫人要是这会儿肚子也有娃子,那吃这个准有用。”

    陆离眼睛一亮,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上许多,他跟老船夫道了声“多谢”,便拿出一块放进司缨的嘴里。

    东西一进嘴,司缨就被那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和又咸又甜的奇怪味道给弄得,就跟舌头被什么东西扎到似的,当即就想吐出来。

    陆离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诱哄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老船夫说了,这东西止吐有效,你吃吃看,也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司缨皱着眉头,把准备吐出来的东西又含回去了。

    那头容云听说有东西止吐,也过来跟陆离要了一颗,拿给夏凌吃。

    随着那股奇怪的味道在舌尖各处荡漾开来,司缨感觉好像真的慢慢没那么恶心了。

    司缨道:“还真是神奇!”

    既然是好宝贝,那司缨就不客气了,左右几下就把那块乌漆墨黑的东西咬碎后吞下去,接着伸手又跟陆离要了一块。

    陆离见她精神头渐好,也逐渐放了心。

    “觉得有用也不能多吃,这上面一股浓浓的药味,肯定是用药材熬制,是药三分味,吃多了对身体不利。”陆离说完,便把东西包好,刚想放进怀里,想了想,起身走进船舱,想问问看何俞需不需要。

    老船夫摇摆着船浆道:“这东西吃多了没事,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害处,就是这路还远着呢,我一共就带了这一包,也别一下子吃完,留着一点为后面做准备。”

    其实司缨闻一闻,大概就能猜到这里面都放了什么药材,所以她才敢一下子吃那么多,不过陆离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因此她才没有反对陆离把东西收起来。

    不过听了老船夫的话,司缨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别的事吸引过去:“听老人家这意思,前面的浪涛不会是更大吧?”

    老船夫抹了把脸,道:“那是自然,方才那点浪花也就只是给你们这些没怎么坐过船的上上点心,后面的才是难啃的骨头。”

    司缨一听,肃然起敬,决定一会儿还是回船舱里面好好呆着。

    夏凌那边也缓过来了,靠着桅杆正在休息,无精打采,脸色也有些难看,容云正在照顾她。

    两岸的风景还不错,山明水秀,碧波浩渺,乍一看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特别是对于常年只知道在陆地跑的众人,更有着不一样的触动。可是江景再美,看久了,便也觉得无聊得紧。

    司缨一无聊,就开始作妖了,而被她盯上的对象就是老船夫:“老人家,你刚才有件事说错了。”

    老船夫闻声回首:“我哪件事说错了?”

    司缨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煞有介事道:“其一,你不该称呼我为夫人。其二,我肚子里可没有小娃娃,你这话要是不小心被人乱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要我?”

    老船夫脸露震愕:“方才那位少侠不是你相公吗?”

    这时候陆离刚好从船舱里钻出来,他东西送得及时,再晚一点,何俞可能也要吐了。陆离一出来,碰巧就听到老船夫的话,狐疑的目光紧跟在老船夫的后面,一块落在司缨身上。

    司缨似乎玩上瘾了,不仅一脸坦荡荡地任他们看,还拉着陆离做比较:“你看我们俩这长相,这岁数,肯定就不可能。”

    老船夫疑道:“那你们是……?”

    “姐弟!”司缨斩钉截铁。“表亲的那一种!”

    陆离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因此沉默听着,如今听到他们这一说,再结合方才听到的那句,一下子就懂了,黑眸复杂地凝视着司缨,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司缨也不知道是赌定他不会生气,还是觉得他不会在意,反正还是一副坦然无比的模样,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亲姐弟。

    老船夫看了看司缨,又看了看陆离,目光在他们俩人身上来回穿梭了几遍后,他肯定地摇了摇,给出了两个字。

    “不像。”

    司缨微讶:“为何不像?”

    她很好奇老船夫凭什么就这么肯定她和陆离不是表姐弟,而是夫妻。

    “你看,我比他大!”司缨努力说服老船夫。“哪有媳妇比自己相公大的,又不是童养媳。”

    一般来说,童养媳也只有那些家境稍微好点的人家才会干的事。这些人找个童养媳回家,表面说是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实际上还不是找个免费奴才来家里干活,以及照顾年幼的儿子。真正的大户人家和名门贵族都不会这么干,除非是有万不得已的特殊情况。而给人家当童养媳的,大多是贫穷家的女孩,所谓的聘礼,其实就跟卖身契差不多。

    司缨自认自己细皮嫩肉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给人家当童养媳。

    但如果不是童养媳,一般男方家都不愿意找个比自己岁数大的女子成亲。一是丢人,觉得自己娶了个妻姐回家,这让他在同辈中面子上挂不住。二是女子十八还待字闺中,便算是老姑娘,男方家也得担心这女的为何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说亲事,是家里有问题?还是她自己有问题?

    反正这中间涉及到许多因素,因此除非真娶不到媳妇,否则大部分的男子都不愿意娶一个比自己岁数大的女人回家。

    这应该也是陆离当初反感这门亲事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过陆离惨了点,就是他这个比自己大的媳妇还是个病罐子,看起来还是随时会断气的那种。

    想到这里,司缨都有些同情陆离了。

    老船夫半信半疑:“你真的比他大?”

    司缨道:“对,大三岁。”

    “真的?”老船夫挺惊讶的。“不过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这种事何须作假,他们都可以替我证明。”司缨指着夏凌和容云他们。

    老船夫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大就大了,这有什么,我家那老婆子的年龄就比我大两岁了,别人爱说三道四就让他们说去,我们不听,他们说什么一点都不妨碍我们感情好。”说急了,他后面紧跟着蹦了几句脏话出来,都是在骂那些爱嚼人舌根之人,可见他平时里没少因为这事被人说闲话。

    司缨细细听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来,不过脸上一点都不显,只道:“虽然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说了半天,你也没说我们怎么就不像姐弟了?”

    陆离本来心里有几分不痛快,听了老船夫的话后正陷入沉思,如今听到司缨这么一问,又忍不住望向老船夫。突然间,他也有点好奇自己和司缨在别人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到底像不像一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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