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山鬼谣这个家伙很奇怪吗！？”

    “奇怪？游不动，虽然山鬼谣确实很奇怪，可我怎么感觉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啊？”

    “诶诶诶，”游不动急急捂住辗迟的嘴，“你小点声！”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的山鬼谣：“别被山鬼谣听见。”

    在发现山鬼谣没听见以后，游不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悄声对辗迟说：“你不觉得山鬼谣自从从无极之渊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了吗？”

    前不久，他们跟着山鬼谣去无极之渊找回了辗迟的记忆，甚至山鬼谣那个家伙还带回了三个老师和破阵统领的记忆。在辰月的帮助下，辗迟也成功恢复了记忆，但是就在他们即将被重新带回玖宫岭——辗迟也将被封印的时候，山鬼谣出现将他们俩带走了。

    从结果上来讲，这样可以避免辗迟被封印，的确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但是被一个叛境侠岚劫持走，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被打上疑似叛徒的名号，游不动总觉得心里不大自在。

    无极之渊一趟回来后，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山鬼谣变得奇怪起来。就像是一潭死了很久的水突然泛起涟漪一样，但是又带着沉重和腐朽的气味，是游不动形容不出来的复杂。

    辗迟挠了挠头，“所以到底是哪里奇怪？你别光打哑谜不解释啊……”

    “发呆！”游不动想了想，挑了一个最明显的，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辗迟的脑瓜，

    “他总是在发呆！你没发现吗？！而且山鬼谣现在已经开始整夜不睡了！”

    ……呃，仔细想想好像之前山鬼谣也睡得很少，有次他还多嘴问过山鬼谣是不是失眠，他没承认就是了。

    听到游不动这么分析，辗迟的脑子也开始转起来，“对啊，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而且他现在和之前入侵玖宫岭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如果说是外形的话，现在的山鬼谣好像是潦草了点，但是又好像是不止这里。硬要说的话，他就像是一棵树，外表还好好的，但总给人感觉内心已经枯死了。

    “之前还没离开玖宫岭的时候，我听说过一种传闻，”游不动瞥了眼前面的山鬼谣，神神秘秘地凑到辗迟耳边，

    “他们说，在无极之渊，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学生，就是那个追随他去昧谷当叛徒的沈南……诶哟——！”

    游不动被一颗石子蹦在脑袋上，捂着脑袋嗷嗷叫：“疼疼疼！”

    “快点跟上，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

    前面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侧过身，铁灰色的眼眸微垂，正不满甚至有些不耐地盯着他们。

    凉冰冰的眼神再度让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叛境侠岚形象有了实感

    辗迟和游不动立刻噤声，屁颠屁颠地赶紧跟上山鬼谣。

    山鬼谣看了眼身后跟上来的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弋痕夕的位置已经确定，基本可以敲定就在阳天殿的地宫。

    但是沈南清……

    如果假叶所说为真，沈南清应该被穷奇剥夺了记忆，并且也和弋痕夕他们一样，成功封印了它。穷奇剥夺记忆的下一步便是将人打入越空之门，如果沈南清也同样如此的话，她脑海中最强烈的念头会是哪里？

    昧谷、鸾天殿、阳天殿……甚至是杨井村，这些都有可能。

    他隐隐觉得沈南清会在阳天殿……

    尽管阳天殿是那四个地点里，看起来可能性最小的地方。

    就和及时雨一样，就在山鬼谣来到玖宫岭门前，正在思考如何打开玖宫岭的大门时，一群四象侠岚就送上门来。他这会儿没那么多时间去耗着，他只想速战速决，立即下手定住他们，从侠岚碟中提取出元炁，一把将游不动和辗迟推了进去。

    游不动差点没站稳摔个狗吃屎，刚想诶呦一声，就看见远处有巡逻的侠岚经过，立刻嗓子哑了火，拽着辗迟就躲到旁边去。

    山鬼谣后脚便跟了上来。

    “我先去找弋痕夕他们的位置，到时候再找你们会合。”

    “啊？”辗迟有点没反应过来，“那我们呢？”

    “找地方躲起来。”

    “躲？躲哪去？”

    “随便。”

    “啊？”游不动目瞪口呆。

    “等一下，”辗迟火速抓住了重点，“为什么是‘他们’，还有谁也在玖宫岭么？”

    “总算是问出了点像样的问题，”山鬼谣看了一眼辗迟，“我会先后去一趟阳天殿和鸾天殿，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这不是相当于没回答么。”辗迟小声嘀咕。

    “……我支持你的想法，辗迟。”

    ·

    山鬼谣先是去了一趟阳天殿，他读取了几个侠岚的记忆，里面并没有沈南清的身影。

    搜查到后山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微弱的元炁反应。

    顺着来到小溪旁，看见那个她常常在这里钓鱼位置早已杂草丛生，她曾经在这里种下的藤蔓早已覆盖过通往这里的小路。缠绕的藤蔓与杂草包裹着长形鼓，里面影影绰绰地像是有一尊躺倒的石像。

    山鬼谣慢慢低走过去，慢慢地蹲下身，伸手轻轻剥开上面的绿植。

    是一尊女性石像，看起来很年轻，面容安详，沉默地看着山鬼谣的方向，像是在遥望着自由的蓝天，像是在与他隔着封印遥遥相望。

    山鬼谣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就这样看了许久。展开探知的手也指尖轻颤，在感受到微弱的熟悉的元炁后，他分不清心中是狂喜还是后怕。

    假叶之前告诉山鬼谣，沈南清可能还活着。尽管知道假叶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山鬼谣的内心还是不可免抵腾升起微弱的希望。

    从弋痕夕的记忆来看，他被打入越空之门后，留在无极之渊的只剩下了破阵，或许在破阵之后，不知道在何处的沈南清也遭受到穷奇的攻击。

    一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席卷了他，他无法想象自己孤注一掷般的希冀燃起，后又掐灭在摇篮中会是怎样痛苦的绝望，这样的痴人说梦对他而言是最残酷的酷刑。

    他慢慢将手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纵使那里根本传递不了一丝一毫的温度。白发男子的身影高大挺拔，伫立在那一动不动，垂下的眼眸望着石像的面庞，像是在看水中月，稍有风拂过便会化作模糊泡影。

    片刻后，躲在蒸乾坤屋顶的游不动和辗迟被山鬼谣提着后领揪过来。

    “疼疼疼……”游不动欲哭无泪，看着这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后山，他揉着自己的脖子问山鬼谣，“这里是……阳天殿后山？”

    辗迟也捂着脖子，打量起这个地方：“弋痕夕老师在这里？”

    山鬼压摇摇头，指向静谧的绿植中，那个被缠绕的石像。

    游不动呆住了：“沈、沈南清？！她她她她……”

    他‘她’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辗迟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就直接多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本死掉的人突然变成石像复生在眼前，两人震惊之余，都有些接受不良。

    “废话少说，辗迟，用你的零力覆盖石像，尽快解开石化封印。”

    “等等，”辗迟认出了她也是那个使得他们姐弟分隔的帮凶，“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叛境侠……”

    “她不是，”山鬼谣有点强硬地打断他，“我知道你们不信，但她不是叛境侠岚。”

    “啊……？”游不动再度目瞪口呆。

    “时间急迫，我没工夫和你解释这么多，快点释放零力覆盖石像。”

    “哦、哦……”辗迟从接二连三的冲击中回神，立即释放零力覆盖住石像。

    在山鬼谣零星的几句指导中，他们看见覆盖在沈南清身上的石化逐渐消失，露出苍白的肌肤，她依然躺在那里，安静地闭着双眼。

    身侧的男人上前一步，为她输送他刚刚在别的侠岚身上存来的木属性和水属性元炁。

    游不动看着山鬼谣的侧影，又呆滞了会，接着拉了拉身旁辗迟的衣服：“我觉得他们俩不简单。”

    “？为什么？”辗迟看了看沈南清，又看了正在输元炁的山鬼谣，“哪里不简单？”

    “哪里都不简单，”游不动将辗迟的头掰向山鬼谣的脸，“你不觉得，山鬼谣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么？”

    辗迟认真地死盯住山鬼谣的眼睛，“虽然有头带遮着，但是连眼眶都没红啊，哪里像快哭了？”

    “感觉，感觉懂不懂？不过说起来，他们俩也只相差两岁，倒也……”

    游不动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看见刚刚醒来的沈南清一脸迷茫，接着被山鬼谣按入怀中。白发男人弯着腰，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对方肩颈。

    隐隐约约间，他们好像真的看见有什么透明的东西悄然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