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林灿找到了新的工作——当外卖员跑外卖。这个行业虽然辛苦，但只要踏实努力干，结果一定不会差。

    不过，林灿虽然对自己从事哪一行的工作都能接受，但他却在意常元壹的看法。

    任何人他都不在意，除了常元壹。

    林灿早上会起得很早，晚上也回去得很晚，因为他想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只要多送一单，就能多挣点钱。

    这些日子里，常元壹总是很难看见林灿的身影，于是，她决定晚上等着林灿回来，只要他不回来，自己就不睡觉。

    无论多晚。

    送完夜里最后一单回来的时候，林灿没想到常元壹还在门口等。

    他带着她进屋，因担心而责备，“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外面等我吗，这么晚了，多不安全。”

    “可是我就是想等你，和你说说话……阿灿哥哥，这些日子你都在往外跑，我想你。”

    听到这话，林灿即刻愣住，常元壹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对于林灿来说，却像冬日的皑皑白雪一般，铺在他的心上，压得他沉沉闷闷的。

    但林灿不敢奢望太多，也不敢乱想，只当常元壹的这种想念是对待亲人。

    只见他带着常元壹到卧室坐下，出声安抚，“元壹，对不起，这几天我确实没怎么陪你，以后可能我陪你的时间也会很少。”

    “没关系。”

    常元壹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身的林灿，“我知道阿灿哥哥忙是为了挣钱支撑这个家，我不会有怨言的，我只是想和阿灿哥哥说说话。阿灿哥哥，不如从明天起，你送外卖都带着我吧。”

    “这怎么行。”林灿当即否决，“”元壹，你不是说你白天会看书吗，既然这样，你就专心看，别跟着我到处跑浪费时间。

    “这怎么叫浪费时间呢。”常元壹反驳林灿说的这番话，“阿灿哥哥，下午的时候带我去总行了吧？我已经往后退了一步，你也得退一步。再说了，我跟着你我还放心一些，你自己在外面，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说着说着，常元壹眼里泛起阵阵心疼，她委屈地看着眼前的他：“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会好好吃饭的。”林灿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眼下，是开口询问的最好时机。

    他顿了顿，缓缓说：“元壹，你……难道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常元壹自然无法明白林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不介意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吗？”林灿低下头，目光变得黯淡，“以前，我站在台上，风光无限，获奖无数，所有人都奉我为天之骄子。可是现在，所有都变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社会中非常不起眼的外卖员，你难道不会有落差、不会嫌弃吗？”

    常元壹愣愣地望着他，随后开口，“阿灿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是一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吗？只要你想做，你就会全力以赴去做，这个样子的阿灿哥哥最迷人。”

    她逐渐懂了林灿心底的隐言，缓缓笑着，捧住他的脸，“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以前，是你和我说的职业不分高低贵贱，难道你忘了吗？阿灿哥哥，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哪个职业更高贵，哪个职业更低贱，真正值得人尊敬仰慕的——是每一个靠双手双脚努力的人。这种品质，才是这世上最难得的东西。”

    林灿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他知道，眼前的她还和从前一样，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弧度很好看的嘴。

    只是，在林灿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渐渐学会了去接受他所有脆弱的情绪。

    当然，这些破碎的情绪也只会在她一个人面前展现。

    后面的几天，常元壹会在下午五点左右去找林灿，而后坐上他的外卖车，陪他一起去送外卖。

    两个人穿梭在这座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里，微风掠走地面的热，吹拂动少年少女的头发。

    她坐在他的身上，笑容满面。

    一天，天空中满布乌云，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很多人都躲在屋檐下躲雨。

    林灿给常元壹穿好雨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确认无误后，就在雨中行驶。

    “元壹，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雨这么大，我害怕你感冒。”

    “不要。”

    常元壹在他身后，手搭在他的肩上，“阿灿哥哥，我的身子又不是娇滴滴的，这点儿雨算什么，不会感冒的。”

    林灿拗不过常元壹，只好就此作罢。

    等他去一家KFC取餐的时候，常元壹也跟着下来，两个人准备在店里面等餐的同时躲躲雨，没想到恰好遇到一场争吵。

    彼时，妇人正拎着自己的孩子，嚣张蛮横的她一手将另一戴眼镜女人桌前的食物全都推掉，大声吼道：“你这个毒妇、贱人！你给我滚！别再纠缠我的老公！”

    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身着长裙，她的举止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沉稳之气尽显，面对妇人的纠缠，她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情绪，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坐在位子上，全当眼前的人从未存在过。

    “你装，装什么装！别以为你不开口，就可以不承认！你这个毒妇、贱人，你好意思在这儿坐着吗！”

    妇人见推开食物都不能引起女人的注意，索性直接拉着女人站起来，当着店里所有人的面，大声嚷嚷：“你们看，就是这个人，别看她长得有模有样，背地里净做些龌龊勾当！”

    周围的人开始拿出手机，对着当下的画面咔咔直拍，有的人举起手机录视频，还不忘加入自己的语言当做解说——注意看，这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冲突，看起来好像是正牌和小三之间的纠葛！

    常元壹和林灿站在一起，淹没在人群里。她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林灿则听到叫号，朝放外卖餐的柜台走去。

    只见妇人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女人前边站，“你好生看看，我家辰辰多可爱一个孩子啊，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这个家支离破碎，辰辰也没了爸爸！”

    女人不急不慢地望向大门，“麻烦你说话说清楚一点，辰辰什么时候没了爸爸，话可别乱说，他爸爸不是好好的吗？”

    妇人情绪更加激动，“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你！辰辰他爸都是被你这个狐狸精迷了眼，才会抛下我们娘俩，不管不顾！”

    话音一落，一瞬间，人群哗然，围观的群众以为这只是家常便饭的小吵小闹，没想到内容如此“精彩”。

    意识到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夫人直接拿起隔壁桌的一杯水，径直朝女人洒过去，女人避开了一部分，但衬衫上衣依旧被淋湿了些。

    女人仿佛终于被惹怒了，她愤慨地盯着撒混的妇人：“你要让我说多少次，我跟你老公没半点关系！”

    “你还想狡辩你！”妇人见她事已至此仍然不肯承认，再一次拿起邻桌的一杯白水，朝女人洒过去。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得逞。

    常元壹冲出来，拽住妇人的手，将她拦下：“阿姨，她不是说了和她没关系吗，你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非要蛮横直撞地出手伤人？”

    妇人压根不把突然冲出来的常元壹放在眼里，大声呵斥，“你谁啊你，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常元壹气势丝毫不减，“是，这件事和我的确没有关系，但是我实在看不惯你这么欺负人，她一次都没有还手，你怎么还要得寸进尺呢！”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起来：“是啊，别人一次都没还手，这人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闻言，妇人心中的怒气更盛，但碍于旁人的议论，她只好稍稍收敛一些。“她是没还手，但那是她自找的，她做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活该！”

    常元壹挡在女人面前，“阿姨，现在是文明社会，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该坐下来好好说，解决问题不是像你这样动手的。再说了，我们都是路人，你说的话我们不能全信，她说的同样如此，我们这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评理而已。”

    女人慢条斯理地注视着妇人，随后将目光落在常元壹身上，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像雨水打湿的茶叶，沁人心脾，又像雨后的竹笋，如沐春风。

    夫人手中的水杯早已握不住了，气不过的她准备直接朝面前的两人泼去。

    而就在这时，缓缓走来的林灿左右提着外卖袋，右手将雨衣的帽子戴上，从妇人面前经过。

    泼出来的水被林灿的雨衣挡住，见状，他还特地故作慌张地拍拍雨衣抖水，哗啦啦的水径直落在夫人鞋子上。

    看罢，林灿缓缓抬起脑袋，一脸无辜，语气里显示出差异，“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真没看到这儿还有个人。”

    说完，林灿目光缓缓从妇人身上离开，不屑地看向别处，漫不经心喊了常元壹一声，语气瞬间温和不少，“元壹，走了。”

    “好。”

    走之前，常元壹回头对戴着眼镜颇有气质的女人开口：“阿姨，你记得要维护好自己的权益，不要让他胡来得逞，我走了，再见。”

    妇人气不过，惊叫着去追林灿，而他早已开着外卖车载常元壹离开，走之前又故意溅了她一身水。

    “可恶！”妇人恶狠狠地盯着林灿和常元壹离开的方向，而跟在她身旁的小男孩无辜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弱弱的，仿佛对妇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害怕。

    “妈妈……我、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店里面，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拍摄视频的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发布到网上的消息又重新撤回。

    女人从容不迫地位置上站起，手上拎着橘色的刺绣包，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目光追随着常元壹和林灿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