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突如其来，街上的行人纷纷散开，跑到屋檐下躲雨，亦或是坐车回家，不过短短几分钟，街道上再难见行人。

    常元壹一动不动地站在烧烤店的门口，等着林灿出来。

    彼时，老板刚好回来，见到下雨了，便对林灿说：“今天下午估计也没什么客人，林灿，我给你放半天的假，你今天下午就休息休息。”

    于是，林擦便立即脱掉身上的工作服，拿起伞冲了出去，跑到常元壹面前。

    “下雨了你怎么不躲啊，感冒了怎么办。”

    林灿话里有责备之意，打着伞举在半空中，神情谨慎，不让常元壹再被临到丝毫。

    她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一部分，扎成的辫子垂在后背，身上的白色T恤有着若隐若现的水痕，牛仔短裤上出现水印。

    “阿灿哥哥，不告诉我真相，你早就决定好了这一切是吗？”

    常元壹怔怔地望着他。

    连绵阴雨中，林灿为身前的人举着伞，一丝不苟，个子比常元壹高出一些，一心护着她的执着从未改变。

    他并不知道常元壹已经知道了分数的事情，只是当常元壹还不肯就此放弃，“元壹，这真的没关系，你不用介怀。”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擦去脸颊侧边的水珠。

    常元壹盯着林灿看了许久，她又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确，现在好多事都已成了定局，无论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些都无法改变。

    只是，常元壹觉得林灿就是一个傻子，为了她一个带来不幸的人做这么多，真的一点都不值得……

    当她知道林灿为了自己放弃前途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那么煎熬难受。

    她不想看到林灿为自己做这么多，明明……以前说自己要变强大，然后保护所爱之人，可是到现在，常元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却只能被林灿继续保护着。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常元壹一把抱住林灿，脸贴在他的身上，“阿灿哥哥，对不起……”

    林灿被常元壹主动抱住的时候，还有些错愕，他愣住想了想，随后抚住她的后背，“元壹，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会是一个人，也不会被抛弃，你有我，我一直都在。”

    ……

    林灿带着常元壹回去以后，又独自出门，打算去给常元壹买一些她喜欢吃的葡萄。

    出门前，他找到吕阳聊了一会。

    “等这段时间的活儿干完以后，我就带着元壹去她上大学的城市，另谋生计，吕阳，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也替我向阿姨说声谢谢。”

    吕阳将手搭在林灿的肩上，两个人蹲在门槛外，“你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当初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我们感激不尽，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林灿的眼神变得沉重，再也不像当初那般肆意简单，“你以后准备去哪儿上大学？”

    吕阳摸摸脑袋，“我成绩怎样我心里清楚，所以我打算留在省内，这样以后回来看我妈也方便。”

    “挺好的。”林灿谈起关于常元壹的事情，“我们家的积蓄还有几万，也许勉勉强强能够元壹上一年大学，剩下的我以后去赚，但愿元壹平平安安的长大……”

    吕阳欲言又止地看着身旁的林灿，以前，他很羡慕林灿的家庭，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谁知道命运会给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呢？曾经骄傲无畏的少年，转眼之间，变得那么沉重，就好像整个世界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

    “灿，有什么需要你一定要记得开口，能帮到你们的，我们绝对帮。”

    “谢了，不过有你这心意就行了，其他的，我会自己去解决。”

    吕阳不再开口，他知道，即便如此，林灿身上的那股倔强还是从来没有变过，他不想靠任何人，只想凭借自己完成想完成的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两个人在门前蹲了一会儿后，林灿便启程到外面去买东西。

    另一边，常元壹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林灿打伞离去的身影，她的内心一次又一次崩塌，她只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她讨厌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

    常元壹默默许下承诺，她一定一定会照顾好林灿，永远陪在他身边，让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荣耀。

    一家小商店的门前摊位摆着一些水果，林灿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这样一家卖水果的地方。

    他将伞收下来，寻觅着老板娘的身影，正打算开口问葡萄怎么卖的时候，后边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两手放在裤兜里，见到商店门口的这身影有些熟悉，走上前去查看。

    待看清楚以后，他笑着打趣道：“哟，这不是林灿吗？你爸你妈刚死，你带着你妹去哪儿过的？”

    那个“死”字就像巨石，狠狠地砸向林灿的心。

    弯下腰跳水果的林灿缓缓站直，右手情不自禁握成拳头，拽得紧紧的，偏头凝视着身旁的男人，眼神就像索命的魔鬼一样。

    男人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学生有这个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好面子的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他咳了一声，仰头望着林灿，假装从容，“瞪瞪瞪，你瞪什么瞪啊，我可是大人，你这样还有没有教养！”

    “没有教养的人是你。”林灿转身瞪着他，神情狠厉，全身都被愤怒所充斥着。

    男人的心因为忐忑而扑通扑通直跳，但他常年单身，从未娶过老婆，打年轻漂亮女孩的主意可是很久了。

    清楚林灿现在带着常元壹，两个人无依无靠，多半已经走投无路，于是，男人毫不含蓄地说起自己的想法。

    他整理衣角，站得笔直，笑得比狐狸还狡诈，“林灿，你说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你妹妹抚养到大学毕业的对不对。不如这样吧，你把你妹妹交给我，我来照顾她，一来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二来呢也没什么负担，我可以帮你养。这人嘛，待在一起久了就容易生出感情，说不定以后我啊，还能讨逆妹妹做老婆呢！”

    林灿毫不犹豫地丢开手里的伞，冲上去就给了这个男人一拳，这样还不够。

    他彻底失去理智地朝男人打过去，男人摔倒在地，林灿又继续上前使揍他。

    那一刻，林灿就像无法控制的凶兽，什么都顾不上，失控地揍人，眼前的男人是他最大的敌人，激起他满腔的愤怒。

    无论怎么打，都无法解气。

    ……

    派出所里。

    警察坐在审讯室，对面分别坐着林灿和男人。

    林灿脸上有擦伤，但是并不严重，衣服略有划破，而这男人满脸又青又肿，左脸上鼓起一个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捅了蜜蜂窝，摔了狗吃屎。

    一脸严肃的警察盯着面前的两人，“说吧，谁先动的手。”

    听罢，男人立马可怜兮兮地朝警察诉苦，“警察同志，是他，就是他！我本来想和他好好说两句，结果他二话不说就动手。”

    男人扭着脑袋让警察看自己，：“你看，他下手多恨啊，都把我打成这样了。”

    警察的目光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灿身上，他一脸戾气，仿佛谁都不服。

    “那你说说，为什么打他？”

    “不为什么，就是看不惯这种畜生。”林灿的态度很坚决，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悦和愤怒，仿佛打了男人一顿，都算是便宜了他。

    听到这话，警察立马提醒：“小伙子，好生点说话，不能张口闭口就骂人。”

    林灿狠狠地盯着侧边的男人：“他活该。”

    见状，男人又立马委屈着脸诉苦，“警察同志！你看看他！他不仅打我，还骂我，像他这种人，就应该关起来，免得他出去祸害社会！

    林灿冷血地盯着此人：“我会不会危害社会不知道，但是你，一定是社会的败类。”

    “你你你！”气不过的男人瞬间站了起来，他挽起袖子，怒不可遏。

    见状，警察立马站起呵斥：“干什么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警察了，给我坐下！”

    听罢，男人这才不甘心不罢休地坐下。

    警察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的确是男人恶言在先，但动手打人的确是林灿的不对。

    于是，警察的电话打到了吕阳家里，让朋友过来赎人，同时还要赔偿一笔医药费。

    接到通知的吕阳和常元壹匆匆赶来，赔款之后，警察将林灿带了出来。

    常元壹连忙走上去：“阿灿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但林灿只是看了常元壹一眼，就迅速离开，他的步伐很快，等到常元壹追出去时，林灿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现在心里很不好受，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独自一人离开。

    静谧的湖畔边柳树成荫，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冷风带走湖面的悲凉和落寞，掠过摇曳的芦苇，吹到林灿的身上。

    他屈膝坐在岸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百无聊赖，闷闷地低着头想心事。

    只是林灿心里装着太多事了，他不知道究竟该想哪一个，也不知道这些问题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的确，林灿在安慰常元壹的时候，总能找到很多理由，但是当他独自一人直面自己的内心时，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么乱，乱到他快要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心里有很多个声音在你争我抢。

    林灿看不清方向，抬起头望着远方。

    不知从哪儿走出来的一个妇人正牵着小女孩走在木桥上，她们的谈话声也传到林灿耳边。

    “乖乖，今天二姨就送你到新父母家里去，以后你可要好好听别人的话，不能任性闯祸知道吗。”

    小女孩的眼眸很清澈，“二姨，我会听话的，那个家好漂亮，我想买什么都可以买，我会过得很开心。”

    妇人悄悄地抹泪，她虽然舍不得这个孩子，可是她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她长大，在她看来，将她送到更好的地方，未必不是一个好出路。

    至少，小女孩就不会跟着一起受苦。

    林灿将目光从两个人身上收回，他怔怔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片云朵都没有。

    是啊……林灿自以为自己可以将一切做好，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常元壹跟着自己若是受苦了怎么办……

    他无所谓，但是常元壹却不行，他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