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死人了。”
“是啊，又有席能吃了，真好，有大虾的。”
“这次还会有外来的小摊卖好玩的，到时候我们一起。”
两个小女孩刚入小学，矮矮的个子，书包竟显得有些大，双眼在眨巴，未被岁月沾染般的明亮纯粹。
小女孩低头对着伙伴的耳朵，偷偷献宝道：“我存了几块钱，到时候买了，我们一起玩。”
沈悦就走在两人的身后几步远处，听到了，看到了两个小女孩那无法掩盖的欢乐。
她，也曾这般的。
一模一样的期待。
但，此刻慢慢长大的她，褪去了期待和茫然，只剩下了兔死狐悲。
某些人是本不会死的，某些人又是该死的。
该死之人好好的活着。
真是有点不甘。
沈悦眸色暗了暗，低头看着脚下坑洼中被踩得无法再直立着杂草。
她能做些什么呢。
“沈同学！”
“沈悦，沈悦，等等我。”
熟悉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带惊动了两个小女孩回头打量。
沈悦思绪被拉回，没管那热切的呼唤，继续保持着缓慢的前行。
周一鸣又快跑着赶上来，在赶到沈悦身旁一侧后，方才放慢脚步，同行着。
“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沈悦。”
“你还记得我的吗？周一鸣，我叫周一鸣。”
听着他的叽叽喳喳，沈悦抬头看向他。
这才留意到他的穿着。
不是校服。
那看上去就是她买不起衣服，却在胸口位置上，还残留了淡淡的鞋印。
这是她留下的。
随着沈悦的视线低头，周一鸣发现沈悦看着的地方，瞬间又记起来了，他耳朵烫了起来，不小意思的摸了摸耳垂，对着沈悦嘿嘿笑了笑。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能和好么？”
话语中讨好意味十足。
沈悦仍看着他。
小时候，小狗也是这般讨好她，义无反顾的靠近她。
可惜，弄丢了。
人也不是狗。
她也更喜欢狗。
“你没家么？”
沈悦收回视线，脚下没停。
“有啊，我上午才去看过，那房子真不行，又小还没有娱乐设施，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的。”
他口中不行的房子，再不堪，怕也要比她们这里不常见的自建小别墅强。
沈悦这样想着。
“沈悦，那房子真的很久没人住了，一股霉味，还就我一个人。”
周一鸣靠近了些，贴着沈悦，有些可怜。
“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害怕，可以让我借住你家几天吗？就住几天！”
陌生的呼吸打在沈悦耳旁。
这近距离的，就如同前方的两个小女孩。
“我家很小的，我和我哥都是睡一张床的，没空余的。”
“没关系，我可以打地铺的。”
“一夜一千，你也要住么？”
“你同意了？！”
“住，多少钱都住。”
周一鸣的雀跃无法掩藏，沈悦看到那只被她打过手，快矜持不住的要拉上她的衣角。
沈悦没在意，只是道：“我没手机，记得给我现金。”
看着周一鸣在傻笑，沈悦又叮嘱一句。
“明天，明天放学时给我，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
刚进家，沈悦感觉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沈悦快步在家里四处瞧了瞧，没看到人的影子，待靠近厨房时，听到了铁勺碰撞锅壁的声音。
真是意外的冷清，往日回来还能到属于家的热闹气。
他们这个家，最若是没有沈父沈母，怕是家庭的人气便要没了，主要她哥的性子有点子闷。
闷这性子不讨喜，但她对于沈渊这个哥哥，还是喜欢的，除了血缘带来的亲近，她是有一丝愧疚的。
他们家不富裕，在他们村这种不知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供孩子上学也是一笔挺大的花销。
为此，沈渊早早辍学。
待她因为成绩被重视，得到第一笔富裕的奖金时，曾问哥哥想不想继续回校。
她是知道，哥哥没有放弃学业，在偷偷的借书自学。
这才问的。
却只得到一句“不用，我不适合学习，浪费钱。”
从此之后，沈悦没在问过。
她和他，从小到大，没曾分开，晚上躺在一张床上，这一躺，便是十几年。
可这样长大的两人，终究还是不同的，有些，是血缘也无法弥补的。
他懂，她也明白。
沈悦推开帘子，身子往窄小的厨房里探。
沈渊身子挺得直直，因为房屋高度，头因此微微弯着低着，一手拿着菜刀，切着菜，菜板因为不贴合，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哥，爸妈呢？”
快速的刀影停下，沈渊回头，吐出一句话。
“去月姨家里。”
沈悦瞬间明白了。
月姨，死去的人。
那个被人打死的年轻媳妇。
她平日也跟着别人这样叫的。
月姨和他们家算不得亲戚的，但因为一个村子的人，沈母又是混得开的人，红白喜事懂得一些习俗，所以村子里发生这种事情，沈母必然会被喊去帮忙的，而沈父去，大概是卖力气。
“哦。”
沈悦随意回了一声，看到她哥一直盯着她身旁的位置，这才想起身后的人，随意开口介绍道：“哥，这是我同学，他们父母外地打工，一个人很可怜，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看着她哥仍停驻的目光，沈悦开口补充道：“他睡地上。”
在这个家，对于这种小事，沈悦还是有决定权的，何况沈父沈母有些热情好客，同学在她们家住，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要住的是她和沈渊的房间，虽说是打地铺，还是要和房间半个主人的沈渊，打个招呼的。
“哥哥好，我叫周一鸣，沈悦的好朋友。”
周一鸣对于沈悦不是独生女有些意外，但没耽误几秒，在沈悦刚说完后，急忙的开口介绍自己，十分自来熟的喊起了哥哥，比沈悦这个亲生妹妹，更要热情一些。
沈渊对沈悦点了点头，表示对于同学借住没什么意见。
沈悦走上前，立在沈渊身旁，看着已经切碎成丝成片的蔬菜。
是她爱吃的菜。
只是有些可惜，掌勺的是她哥，不是沈父。
见沈悦仍没出去，沈渊先出声赶人了。
“我要点火了，呛人的，你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