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

    暂时逃离了那位国师夫人的控制,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姬柳然满心感激地拜谢云屿等人的救命之恩。赫斐怔怔地看着云屿,似乎还未从他是个神仙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云屿刚要在赫斐面前继续吹嘘自己的厉害,叶欢无情地打断了他。

    “柳然姐姐,俞先生,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柳然向众人抱拳拜谢道:“多谢诸位相救,既然如此,柳然也不想继续隐瞒。小欢,想必你也猜到了吧,采蘩楼的那个细作,就是我。”

    叶欢见她的样子确实早有心理准备,便默默地点点头。

    “这位老先生只是他们抓了来的普通人,那裕国国师与黎国约定今日午时于边境处换俘,他们的计划是偷梁换柱,将这位老先生当作我换过去,事成之后再将我斩杀。”

    小福道:“那这么说来,你不是普通的细作。不然两国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准备换俘之事。”

    姬柳然愕然,但却没有说话。

    小福见她心存顾虑,便接着说:“你不必提防我们,我们只是打算到黎国游历,对你们两国相争实在没有兴趣。况且,我们既然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还愿意救你,定然也不会再害你。”

    姬柳然释然笑道:“姑娘多虑了,我知姑娘与这位公子并非凡人,定然也不会在意凡间纷争。而小欢和阿斐又都是纯善之人,我对诸位何来提防之说。其实,我乃黎国世家之女,自幼便被当作将相之材教养,与胜平公主也算有同窗之谊,后来被派到裕国都城做细作,不幸暴露,近日来一直被关在裕都密牢中。家慈上疏请求,陛下念及我家世代功勋,这才提出换俘之事。我与俞先生被关在客栈柴房中时发现了一条密道,趁守卫换岗,俞先生从密道出逃,我则趁乱跃上二楼,这才得以巧遇故人。”

    云屿接话道:“这老头儿从密道中钻出来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埋伏在床底的刺客。”

    小福心中明白,姬柳然所言大概只是能说与外人听的一小部分,黎国朝廷定不会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就答应换俘之事。但详细根由,小福也无意继续追问。便道:

    “那我来问你,你可认识那位国师夫人?”

    姬柳然眉头一皱,道:“原来不只我一人有此疑问,我被关在牢中时,这位夫人常常来传达国师的命令。连这次换俘的计划都是我假装晕厥时听她讲的,倒像是……”

    “倒像是故意讲给你听的。”小福道。

    姬柳然点点头:“确实。再加上她的身份,为什么不是国师、也不是国师的手下,而是国师的夫人?而且,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总觉得她有些熟悉。”

    小福继续追问:“那你可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姬柳然道:“其实平日里她一直是以真面目示人的,我还好奇她这次押解我们为何突然带上了面具。”

    平日里竟是不戴面具的……小福心中疑惑。

    “其实在此之前,我与她交过一次手,我怀疑她也是你们采蘩楼中之人。”

    叶欢听到小福这话,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的话我肯定能认出来!”

    姬柳然也附和道:“这断不可能,采蘩楼中姐妹虽多,但我也都能认清,她不是其中之人。只不过……只不过我一直觉得她的相貌有些奇怪,似乎比她的真实年龄显老很多。”

    小福重新想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心中灵光一闪,却又紧接着一凉。

    “难不成,她遮挡真面目只是怕被我认出来?”小福心中思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小福正在沉思,突然耳边一阵急促的风声,一把飞镖自车帘外射了进来。小福眼疾手快,接住了飞镖。

    “两个钦犯均身中我所制寒毒,初则气血瘀滞、手足麻木,毒发则寒气侵体、筋脉尽断。欲求解药,今日内翠微岳山中湖上见。”

    那飞镖竟也被施了传音咒,车中之人都能听到。小福面色凝重,姬柳然和俞先生也大惊。

    小福忙为姬柳然把脉,体内确实有极霸道的寒气,只是……

    “神仙姐姐神仙大爷救命啊!我我我……我还不想死!”俞先生大呼小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

    姬柳然倒显得十分冷静,道:“这约赴不得,那山中湖在翠微岳山中,周围山势复杂,正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小福心中了然,但仍觉此事有诸多疑点。每当想到那位所谓的国师夫人本人,更让人背后一凉。

    小福心中思虑万千,只化作表面上一句看似轻飘飘的“我去赴约”。

    “不可!”叶欢抓着小福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福,似乎想确认她是不是疯了。

    小福道:“我一个人去,你们在山下等我,如有变故,随时离开。”

    “这怎么行?万一你……”

    还没等叶欢说完,小福便点了她的穴,叶欢整个人晕倒在姬柳然的怀中。

    云屿看叶欢被小福点倒,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小福,道:“你不要逞强,此处并非我们的地界,我妄动神力已是犯了大忌。”

    姬柳然也劝阻道:“萍水相逢,姑娘无需为了我们只身赴险,到了黎国皇都,我自会请名医找解毒之法。”

    “记得也带我一个!”俞先生迫不及待地提醒。

    小福温和一笑,道:“诸位无需担心,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一下,我猜想这大概是我在凡尘游历时结下的恩怨,倒是连累诸位也要陪我遭此一劫。”

    云屿听了这话倒有些理解,看姬柳然和赫斐还有劝阻之意,便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吧,如遇麻烦,随时传音。”

    小福点点头,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叶欢,向云屿道:“这丫头身上有帝君的传呼竹哨,你看住她,切莫轻举妄动。”

    云屿会意,驱车驶向翠微岳。

    沿山中小径迤逦向前,披露草,跨浅溪,一路上清幽非常,恍若人间仙境。小福边走边感叹,章莪山中也未必有这般静美景色。

    溯流而上,水流愈发清澈,转过几丛松柏,便到了山中湖畔。

    山中湖湖水如镜,只有几处生长着小簇的睡莲,恰如美人之痣。

    小福抬眼望去,那女子带着白玉面具正站在湖中心,笑意盈盈的,仿佛已等候多时。一身青绿色衣衫,于风中隽雅飘逸,如碧色莲叶,又似水上杨枝。

    “阁下好轻功,踏波而行,甚是风雅。”小福忍不住赞道。

    那女子看她只身前来,笑道:“姑娘果然知我心意,没有旁杂的人来打扰,正是我本意。”

    小福低眉一笑,道:“阁下打着国师夫人的名号,但所习之术非凡人可驭,所谋之事非君主所托,所怜之人非彼之立场应念,所寻之机亦非与彼之大局有关。自从你我上次交手后,你所做之事看似正经,实则像极了与我的游戏。倒不是我自负,只是你的所有算计似乎只是为了引我来见你。”

    那女子听罢笑得开朗异常,问道:“你倒是仔细说说,我怎么就与你在游戏了?”

    小福笑道:

    “你知我行踪,特意留我们住店,又将所谓的钦犯摆在我们眼前。”

    “你从那日我给你下请君回笼散,推测我有失眠之症,便特意挑了卯时我最困倦的时候动手。”

    “你知我早有准备,所以在我们逃走之时也并没有用神力苦苦相追。”

    “你知我懂些药术医理,能知晓他二人所中并非你所说的会使筋脉尽断的寒毒,只是最普通的、最多能让人染上风寒的寒毒,却还约我来取解药。你说说,你不是想见我是什么?”

    那女子没有丝毫恼怒,反倒是笑得更加灿烂了:“你继续说。”

    小福假装思索片刻,又徐徐道:

    “你对叶欢关怀非比寻常,那日我以采蘩楼诈你,你也露出马脚。”

    “你故意当着姬柳然的面说出你们的计划,就是想逼她逃跑,以你的手段,应该不会看不出她是在装晕吧。”

    “你还故意将与柴房有密道相连的房间给了我们,就是为了让他们逃跑时正好跑进我们房内。”

    “哦对了,还有你的真面目只不给我一人看。”

    一口气说完,小福顿了一下,面色变得严肃道:

    “你修为极高,了解诸神世界,又对戒宥心存忌惮,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仰天哈哈大笑,一边鼓掌一边赞许道:“有理有据,想知道我是谁还要再想明白一个问题——”

    那女子站在湖心,环顾四周,笑问道:“——你说,我为何要约你在这里见面?”

    这个问题着实出人意料,小福一时语塞。

    看到小福被问住、皱眉思索的样子,那女子踏波缓步走来,口中念念有词,一字一句皆如刀一般从小福心中划过:

    “杨柳回塘慕幽香,鸳鸯别浦芳心苦。返照迎潮御风来,行云带雨拂红去。”

    一瞬间,小福直觉头晕目眩,仿佛心中某扇被封印许久的门被打碎破开。仿佛一段沉没的过往漫过桥头,淹没了来时和归去的路。

    一对同鞘连心剑被抛到小福面前,剑上所系桂花色丝绦舒展如新。

    “八年前的四国盟会中,四国王族贵族子弟于冼王宫内碧波池畔赏莲。有莲名长虹贯日,名贵非常,只得一株,在水中央。”

    “众人欲近观其而不得,文治公主背负双剑凌波而去,红衣胜霞,身轻如仙。及莲畔,抚莲而笑,人面花颜相映,堪称绝色。”

    “彼时在冼王宫中为质的裕国王子落笔成诗,称颂公主风姿。后来公主将这首诗中词句化作了剑招,但公主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使用,直到——”

    “——直到冼国国破之时,一向胆识过人的公主却因为看到了敌将真容而方寸大乱、险些被伤。为了扭转对阵劣势,文治公主以一招‘行云带雨’打了敌将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公主削下敌将盔上红缨而去。”

    “虽然多年过去,但那个敌将依然没有明白为何公主见到她的真容会那般惊慌。”

    “那夜缠斗中,姑娘看清我的眼睛时一瞬间的惊慌让我想到了这些往事。”

    说话间,那女子已然来到了小福身边,缓缓摘下了白玉面具。小福凝视着这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淡然一笑。

    “是你啊,玉面修罗。”

    “别来无恙,文治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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