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

    见到这身影,宁青先去交代了一下小道童不要有人来打扰,而后回殿内关上了门。他也不说话,就跟着楚藜大眼瞪小眼,眉毛拧得像麻绳一样。

    还是楚藜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好久不见小宁青,你那东西挺贵的吧?”她示意着烟雾的源头。

    “先甭管这个,你什么情况?不是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了?怎么又卷到朝堂纷争里面去了?”宁青的语气略带有责备。

    楚藜听到这话只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您这失手可真了不起,直接把命都玩没了。”

    宁青比楚藜大了九岁,从年龄上看当真是她的老大哥,再加上从前楚藜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钦天监跑,一来二去两个人十分熟络。

    当年童谣事件楚藜被迫离宫前他们见了一面,那时的宁青还不是监正,只是钦天监的一个观星道人。

    “就因为一个破童谣就要给你赶出宫去?”宁青不忿,拿着观星册子来回翻,试图寻找力挽狂澜的方法。

    “那怎么办啊,虽然明显是被算计了,但父亲只能以此堵住众人的口舌。你知道吗,民间甚至有声音说要处死我,你说蠢不蠢?”楚藜一边吃着面前的糕点一边无奈说道,仿佛出宫开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怎么打算的?”宁青放下册子也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打算?”楚藜嗤笑着指着自己:“我现在配打算吗?还好说我是祸星没法把我直接嫁出去,我还能自己出宫待着,这要是强行给我嫁了才更让人绝望。”

    “那你就这么认命了?”

    “先认了,我就不信我都躲出宫了还能整我?”

    “以后你在宫外有什么事儿......”宁青故作认真:“也别找我,你知道我最怕麻烦了。”

    楚藜无语,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此次谈话一语成谶,十年后的楚藜确实在宫外也被算计了,这次连命都被算计走了,而宁青也确实要被麻烦了。

    “总之,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想法?”

    楚藜嘿嘿一笑,本来也想坐下,但是又想到自己根本碰不到椅子就只能先站在一旁了:“其实没想麻烦你,我这不是没投胎吗,想找你问问有什么法子没有。”

    “把我当阎王爷啦,说收你就收你?”宁青气不打一处来,这公主好事儿从来不想着自己。奈何关系确实好,而且他偷偷去瞧过一眼楚藜的尸首,那样凄惨的死法居然没化为厉鬼,反而现在还能跟他说笑,瞬间又觉得气不起来了。

    “你就光想投胎啊,没什么别的想法?”实话实说,宁青还挺希望楚藜去报仇的。

    “嗯?我倒是想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鬼当得多憋屈,不能飞,去哪我都得用走的,运气好能蹭个车马,好在可以穿墙。”一想到做鬼比做人限制还多楚藜就难受。

    宁青:“不为报仇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这不是有位能看到鬼的将军吗,我寻思找你帮忙破一破。”

    这话一出宁青才意识到自己把白朔君给忽视了,转而又反应过来:“破什么破!你想让我把你驱魔超度啊?”

    “公主若是担心末将,请放心,我是从尸山血海中回来的,真要做驱魔仪式恐怕前面有很多冤魂要排队呢。”白朔君适时地出了声,他向来对鬼神之事看得比较淡,毕竟常年在边关战场,手上沾的人命不计其数,若是过分在意,挥刀的时候就会犹豫。

    白朔君从不犹豫。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若是楚靖骁有心,想必会慰祭此次宫变中离去的人,但...”看着对面这俩人,楚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不知道二位对现在的朝堂是否有所了解,楚靖骁虽为帝,但我看得清楚,真正掌权的似乎是严淼。如今他又为监国,明面上尘埃落定,但背后仍是暗流涌动,这种虚假的平静能持续多久呢?”

    楚藜叹了叹气:“我从始至终的想法都是希望人间安定,曾经我是那个祸星,是个牺牲品,现在又增加了这么多牺牲者,但会因此迎来真正的安宁吗?我不确定。不过也就是说说,这种愿望无论是谁都无法帮我实现了吧。”

    曾经她以为楚靖骁是不满于现状才发动宫变,但目前看来,背后少不了严淼的推波助澜。

    听完这话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眼瞧着烟雾似乎淡了一些,宁青又燃了一颗灵犀。

    “自从几年前开始国运星象确实有异,此次宫变之后我虽未见到其他阴魂,但能感到人间不安,我会计算个日子办一场仪式慰藉阴魂,看看能不能借此帮助殿下。”

    白朔君:“陛下怕是不会同意,召我回宫都是为了清算,这场宫变恐怕还远远没有结束。”

    宁青愤慨:“他不同意我就自己办,钦天监后山还有一出小祭祀台,足够了。”

    “这么做不会影响你的仕途吧,说不定会死的。”之前宁青虽然偶尔跟楚藜抱怨自己想出宫摆摊,但楚藜明白没有意外的话宁青基本会一直在钦天监,如今这事弄不好有生命危险,让她不得不多考虑一点。

    宁青笑道:“公主呀,你可别忘了我已经是监正了,有些事只要是我说的陛下他们就不得不信,不信就是有、违、天、意。”

    楚藜:“是是是,监正大人有何高见?”

    只见宁青掐指一算:“殿下头七是个好日子,可以用来行祭祀仪,到时我会安排好一切,请殿下准时到来。”

    “那我便先谢过监正大人了。”

    “剩下的这几日殿下有何打算?”

    楚藜思索片刻,看向了白朔君:“将军此次回都对朝中局面是否想要了解的更深一些?依我所见,目前局势混沌,刚好我以灵魂形态可以探听到一些秘密,对将军日后在朝中为事也是有好处的吧?”

    白朔君:“公主为何要帮我?”

    “我不知道还能将这些告诉谁,总不能让恶人一直作恶,让世间无法太平。”楚藜苦笑:“就算是将军帮帮我,满足我最后的任性吧。”

    “我知道了。宁大人,你这里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稳定看到公主的灵体吗?若只有今日能匆匆一见怕是什么都谋划不了,也不能日日来钦天监损耗灵犀。”

    宁青想了想,从侧殿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雕花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黑一白的阴阳勾玉。

    “这是一对通灵勾玉,根据记载中两人各执一半可以稳定灵力,传说千年前有一状师就是靠着这对神器帮含冤之人讨回公道的。”宁青随即将勾玉拿到二人面前,白朔君顺手拿起了白色的一半打量了起来。

    楚藜也想要拿起,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那玉:“糟糕了,我拿不起来。”

    “等一下。”宁青翻阅笔记:“阴阳相隔之人需滴上各自的......血液......”

    血液。白朔君倒是好说,活人取血有何难的,问题是楚藜的血要如何取得?

    宁青:“总不能跑到宫门上面取尸体的血吧,且不说放了快一日血液凝固了,就现在这种情况,谁敢去动公主的尸首?”

    白朔君:“我可以去试试。”

    “你想怎么试?”楚藜知道,这事儿不好去试,容易出问题:“实在不行,等五日后下葬的时候再想办法去取?”

    白朔君摇了摇头:“公主下葬想必会看管严密,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接近尸首取血,况且......”白朔君看向了楚藜:“让殿下再等上几日怕又会无聊的紧了。”

    他看出了楚藜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个性。

    “那你想怎么做?”楚藜意外于此人的心思敏锐,看来确实不能以貌取人,武将也可以是很细腻的人。

    白朔君偏头想了想:“今日我就住进公主府去,明日一早上朝说我昨夜梦魇,梦中公主请我帮忙尽快安葬遗体,否则就会引起大祸。监正再帮忙给这事做个佐证,咬定了不尽快处理遗体会发生灾难。”他顿了顿看向了楚藜:“其实能看出来,陛下...三殿下对你是很有感情的。”

    “当然啦,虽说他杀我的时候也没有手软就是了。”楚藜摊手:“不过今日你来钦天监也需寻个托词,这宫里怕是左相的耳目众多,不能落人口舌。左右你求了公主府当宅邸,大可说路过公主府的时候感受到异样,来钦天监寻个安心。”

    如此便算是暂时安排好了,宁青本想着给白朔君几颗灵犀应急,被楚藜一口回绝。

    “今夜我想留在宫里。”

    傍晚。

    楚藜潜入了天子居,算算时间该到了皇帝用晚膳的时候,却迟迟不见传菜。

    好在也没有等多久,楚靖骁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严淼。

    “都出去吧。”严淼大手一挥,赶走了殿内的宫人,只剩下二人:“陛下是有哪里不满吗?”

    楚靖骁嗤笑:“不敢。”

    听了这话严淼也不恼,从衣袖中拿出两个奏本递给他:“这是户部的奏本,有关于新任户部尚书及户部侍郎的人选。”

    楚靖骁接过奏本草草翻看了一下:“严大人觉得我还有必要看奏折吗?”

    “当然,您可是皇帝~”严淼的嘴角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语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楚藜看得清楚,那奏本中的人选分明就是严淼曾经的手下,他这是自己监国不够,还想要将势力安插在各个紧要部门,完全把控朝政。

    “我这皇帝做得有什么意思?”

    严淼不再笑了,反而带着一丝疑惑:“这不是你的心愿吗?当时殿下来丞相府求我的时候不就已经接受结局了吗?”

    楚靖骁用手捂着脸,声音很低。

    “我怎会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天子居中一片寂静,只有毛笔拂过纸张的声音。机要事务的奏本都是严淼在处理,楚靖骁不知是哪里不舒服,一直扶着额,闭着眼休息。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各自待着。

    楚藜发现,严淼确实有治国的天分,对奏本的批注都精细且明确。

    “丞相。”不知过了多久,楚靖骁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也不说要做什么,唤了一声就直直地看着严淼,眼神里带着一丝痛苦,细细看来,他额头上也布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严淼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了然。

    “都怪老夫,没有记得时间。”说罢,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上面的花纹十分精致,竟是关内很少见到的,充满异域风格的图样。

    一见到这个盒子楚靖骁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接过,严淼却按下他的手,没有将盒子直接递给他。

    “老夫分明记得前几日才给过殿下一盒,怎就吃完了?”

    听到此言,楚靖骁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支支吾吾道:“我...我近些日子睡卧不宁,自然、自然多食了一些......”

    严淼叹气,摇了摇头:“这悦丸虽为良药,但殿下也不要太过贪食的好。”

    楚靖骁一口应下,连忙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十几颗暗红色的小小丸药,他直接抓起一粒放到了嘴里,眯起眼睛细细品味了起来。

    这是?药物控制?

    楚藜想过千万种楚靖骁变成这样的原因,再怎么样她也想不到竟是这小小的药丸让他俯首听话。

    严淼似乎对现状十分满意,她看得出那看着楚靖骁的眼神带着笑意,仿佛是在看一件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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