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亲

    “那就好。”见许彦君点头应下兄妹情谊还在这件事,明嫣松口气作出一副安心了的表情,随即朝金盏使了个眼色。

    金盏心领神会,立即展开一方册子,朗声念出了一长串物品名单。

    笔墨纸砚、善本字画、贵茶珍玩等桩桩件件买入明了、记账清晰,听得明玉姝不明所以,许彦君起先也一头雾水,而后却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乃是明嫣这些年来陆续赠送予他的礼物!

    待金盏念完后,明嫣朝神情异然的许彦君眨巴着眼睛,语气诚挚道:“这些东西是我与表哥定亲后,送予你的一些我精挑细选之物,其中心意与含义有些特殊——如今我既与表哥解除婚约,都决定摆正心态将对方当做亲哥哥亲妹妹相处,那么从前的念想很该断个干净。”

    “也是免得日后表哥成亲了,表嫂万一偶然间问起这些东西出处,表哥尴尬不好作答。”明嫣柔声曼语显得格外体贴,视线似有所指地移向明玉姝,再移回到许彦君身上,笑道:“自然,表哥送予我的一些意义不凡的东西,我也整理好欲待归还了。”

    明嫣话音刚落,金盏又再展开一本册子从头念起,一旁的玉屏配合着打开一个箱匣,露出里面的话本诗书,珠花玩具等。

    看着零零散散东西不少,但跟上一本册子里少则三两一支的宣州兔毫笔,多则几十两一册的善本字画等相较,这些听着就知每样价格至多不会超过五两银子的物件,不免令人下意识觉得双方所赠礼物价值不等,颇有种无以言表的微妙之感……

    竟好像、竟好像我在故意占人便宜似的!许彦君面上臊红,心里霎时涌现出一股窘恼的怒火,促使他想高声喝问明嫣这是什么意思?!

    见许彦君额角青筋突冒,明显有些破防后,明嫣维持着一脸无辜的表情,心里冷笑着渣男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把‘她’当做亲妹妹,如果勉强守信履行婚约,才是真正误人真心与余生韶华——乍一听多么为人着想,还得夸他一句人怪好的嘞,实则全是诡话!

    若许彦君真有几分君子风度,就不会在两年前,甚至更早情窦初开明知自己对‘明嫣’没有男女之情后闷不吭声,期间与明玉姝暧昧勾缠上的同时,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明嫣’将他当做未来夫君般殷切相待了。

    要是明嫣前世对上这种相当于订婚后感情淡了,却不及时坦荡退婚非要出轨的渣男,她高低得亲自上手扇他和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小三几个耳光,不停找他们麻烦直到自己彻底消气了,这事才能翻篇。

    但如今身在古代,遭贵女人设约束,明嫣别说打人,就连指着许彦君和明玉姝的鼻子骂人都是轻易不可为的,往小了说是一时生气没顾得上教养,要是被有心人当做把柄非说她受到刺激失心疯可就麻烦了。

    既如此给不了渣男肉.体上的痛苦,能先对他造成点精神和财产上的伤害也好,毕竟许家家底薄,平时给许彦君的月例零花最多两、三两,刚够他应付与同窗好友的交际开销,再有额外支出也有一定定数,不然也不会另辟蹊径把主意打到‘明嫣’这边坐等收礼零元购了。

    是以个捞而不自知的渣男,把‘我’这些年当冤大头送出去的财物都还来吧你!

    许彦君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他深吸口气,到底留有理智未将质问脱口而出,只因明嫣刚才所说之话,意思很明白是要将定亲期间满含情意挑选送出的礼物互相退还以绝念想,情丝全消地做对‘亲’兄妹。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直叫人怄火难受,可质问会显得气急败坏,拒绝更是不该。

    意识到此刻除了平静应好,其他情绪都好似会落了下乘的许彦君暗暗攥紧手掌,皮笑肉不笑地对一脸纯良的明嫣点了点头,叫小厮连章接过金盏玉屏塞来的箱匣和册子后就欲要告辞了。

    明嫣却给了许彦君一个不急的眼神,扭头笑意盈盈地对有些愣神的明玉姝道:“我先前确实很生姐姐的气,想想府上六姐妹中我与姐姐最为亲近,发生这样的事如何不叫我伤心呢?今日姐姐一来便说任我打骂只盼我能消气,可我又哪能真的打骂姐姐,毕竟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呀!”

    “本来我一气之下,也收拾好了姐姐这些年赠送予我的几件零碎想退还回去,自此老死不相往来。可姐姐跟我与表哥的情况不同,我们放下过往还是兄妹,而与姐姐这样做那就是真伤情分无法挽回了。”

    “是以我冷静后想想还是算了吧,我仍然想视姐姐为亲人,对亲人怨恨不如大度点选择原谅——所以我决定就这样原谅姐姐了,日后会待姐姐一如往昔,那姐姐也会待我一如往昔吗?”

    明玉姝闻言只觉神情恳切的明嫣语气绵柔到令她恶心,还有她哪里稀罕什么原不原谅的,只恨不得明嫣耿耿于怀,终身心怀不甘才好!

    但明玉姝与刚才的许彦君一样,当着心上人的面,纵使莫名觉得憋屈,可除了点头僵笑着应是,还能作何反应?

    明玉姝暗暗咬牙,今日此行她原是想来看明嫣被退婚抛弃的笑话的,怎料明嫣的反应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最后竟隐隐有种她与许表哥才成了笑话之感!

    ——

    傍晚日影西斜,许府和庆堂里,料理完庶务的许夫人何氏坐在太师椅上呷了口花茶,眉头微拧,正为不知今日许彦君能否顺利退亲而感到心烦。

    多年前婆母做主与明家定下这门亲事时,何氏便十分不满,俗话说丧妇长女不可娶,更何况明嫣不仅丧母还丧父,如此妨克双亲、福气过薄的媳妇,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在婆母私下与她明说,定下这门亲事主要是为了能借机让明老夫人心甘情愿地帮携初到京城的许家,搭上明嫣祖父、外祖和父亲遗留下的人脉,令刚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的老爷多条广交好友的路子,以及儿子们有关系拜得名师做好学问。

    是以何氏这些年才捏着鼻子忍下了这门亲事,平日里一直费心提防并引导儿子避免他对明嫣种下情根。

    两年前婆母回宜陵颐养天年时,嘱咐她说许家借势护了明嫣这几年已算仁至义尽了,之后便快些寻机打发了这桩亲事罢。

    于是何氏原打算在年初便借两人八字不合有碍成婚为由退亲,但因许彦君二月临时决定下场考童试,期间不宜分心而暂且搁置了。

    之后许彦君在童试中虽没一鼓作气地通过最后的院试考上生员,也因考中了童生而被书院夫子保荐进了国子监属下的弘文馆中进学。

    上京人皆知入得了弘文馆,就极有可能能在及冠前考中生员进国子监中读书,而若能进国子监那便相当于半步举人,入仕指日可待了——

    眼见儿子前程远大,欣喜不已的何氏在一切安定又试探完许彦君的意愿后,这就趁近日老爷因公务离京办差不在家中,避免万一明嫣不肯退婚上门来闹时,古板的老爷因好面子而使此事生变的这个最佳时机,开口支持许彦君上门退亲。

    然而进展却十分不顺,何氏眼神沉郁,想起听说明嫣这几日因不愿退婚要死要活地大病了一场后更觉厌烦,只望今日她能识相点爽快退婚,否则换自己出面使上手段,那丫头坏了名声,今后就别想能再觅得什么良缘了!

    就在一盏花茶喝到将要见底时,何氏抬眼见陈妈妈领着连章过来了,忙问他:“如何?婚事退了没有?”

    听连章回答已经退好了后,何氏立即眉开眼笑长舒口气,总算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间月上枝头,何氏还在高兴此后别人再问起许彦君亲事,她不用再顾左右而言他,可以开始好好给儿子选个贞静柔婉,娘家又得力的大家闺秀为妻时,忽听连章求见,说是少爷使他来向夫人支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彦哥儿突然要这么多银子作甚?”何氏闻言一惊,脑子里霎时闪过莫不是彦哥儿近日被哪个纨绔同窗带着去沾染上了寻花问柳、借利赌博这两样最为费钱的恶习——

    连章见夫人脸色忽地一沉,知道她十有八九要想差了,连忙道:“少爷倒不是要拿银子去做什么坏事,而是、而是……”

    而是许彦君忍着恼火从明家回来后,一气之下即刻命人照明嫣‘体贴’给出的册子,将她这些年来送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明天就给送还回去!

    但那些笔墨纸砚、善本字画、贵茶珍玩等有的还在,有的却已用完或者转手送人了,根本凑不齐全。

    凑不齐全怎么办呢?许彦君看着册子上每样物品后‘贴心’标注出的价钱,面容扭曲,险些被气个倒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很难说明嫣不是故意的,真是好个绵里藏针的手段!许彦君越想越气,可又无甚办法硬是昧下东西不还,只得按明嫣的弦外之意自己掏钱补上。

    可现有的银子却还远远不够,许彦君只能叫人去向他娘要钱,同时这才第一次有了点不该在从前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想要的贵价之物透露给明嫣,让她买来讨好自己的悔意。

    何氏听连章说完前因后果有些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莫名有些臊眉耷眼,心气不顺下张口想骂分明是明嫣那小贱皮子上赶着送东西来讨好儿子,如今竟还有脸要回去?!

    可这话却是不好骂出口的,何氏闭了闭眼,抚着胸口顺气,让陈妈妈从私房里拿出银票交给连章。

    看着那一叠银票,何氏肉疼得终是气不过,恨声骂了一句:“果然丧妇长女不可娶,有娘生没娘教的丫头心性如此刁钻尖刻!幸好没有娶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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