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_忆修改于2023.12

    自赵小美全家在东部沿海的岛城落脚后，结婚一年多的赵小靓也带着父母落户到了离岛城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的源城，姐妹俩这下离的近便了，相互走动起来就比过去方便多了，这让母亲赵秀儿安心不少，三女儿一个人在这边总是让她不太放心，所以最终她和老伴找关系活动回来了。

    说起来源城也是赵秀儿和赵佑霆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俩人提起它来也非常有感情，比起他们年轻时奔赴去了的大西北九原市，源城不论从气候，还是生活环境上，都好太多了，老俩口离家几十年后回来，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小美母亲在九原那边刚退下来的前几年，被单位反聘回去搞搞对外咨询服务，后来因为地方太远，老太太一个人骑车来回跑太辛苦，家里人也就不再让她去了。

    休闲在家的小美母亲渐渐就迷上看电视，一到晚上电视几乎被她全包，不太喜欢看电视剧的小美父亲，一般都是在全国新闻联播结束后就出门散步，或者回书房看报纸，所以老俩口也不存在电视争夺战。

    又回到源城后，小美母亲每晚霸着电视机看剧的习惯依然没改变，老了之后的她，性情和年轻时也没多大变化，虽然还是那么急躁，做起活也依旧风风火火，但一坐到电视机前，立马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而且老太太的记忆力更是了得，往往能把看过的电影或电视剧里的人物，不同时期在剧里扮演过什么角色，都能一一道来。

    有时候老太太看电视的目的性很强，譬如哪期焦点访谈或实话实说里有了她认为极其重要的东西，或哪个台正播放重大要案什么的，都会及时打电话提醒他们收看。

    有时刚好进入梦乡，也不得不按照他们母亲的吩咐，爬起来强睁着睡眼打开电视，不过看看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好关掉电视继续睡下。

    小美母亲虽然脾气火暴，但和赵小美一样属心直口快的人，而且心地也很好，还特别要强。

    过去他们家里生活虽然清苦，但她母亲从来都是让他们穿戴的整整齐齐，衣服也都是用买来的便宜棉布缝制的，破了的衣裤也总被她缝补的平平整整。

    那时有新衣服穿，实在是让人兴奋的事，因为平常他们都是旧衣旧裤在身，到了大年才能穿上母亲为他们缝制的新衣服。

    过年穿的新衣服布料，母亲多是选粗厚一些的，说厚点的布料才结实耐穿，而且大都选的是赵小美最不喜欢的红色。

    为此，她都和母亲提起过多次，但都被她给训斥回去，“你懂什么，女孩子穿红色衣才好看。”

    所以每年大年，赵小美姐妹都是红色灯芯绒上衣套旧棉袄，直到她大专毕业工作后才有了自主买衣服的权利。

    赵小美记得有年夏季，她母亲说要给她和二姐都做套新连衣裙穿，平常小美作为闺女中的老三，都是拣大姐二姐不能穿了的旧衣服穿，所以听母亲要给她做新裙子，高兴的几夜都没睡踏实。

    不过等了好久不见动静，也就不去想了。

    一个下午，小美放了学，发现母亲正给刚做好的新裙子缝着粉色的花边。

    布料是几天前买好的，小美母亲都是利用柜员之间调节休假的日子，或她们姐妹睡下赶制的，所以她和二姐一点都不知情。

    小美向来喜欢亮蓝色衣服，也一直盼望着能有一套蓝色的连衣裙，并和母亲提过。所以当她看到母亲手中逢制好的淡青色连衣裙时，脸上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二姐欣喜的去里屋试穿衣裙去了，小美看了看正要离开，母亲发话说：“来，试试，你的也好了。”

    “我才不想穿呢。”她瞥了眼新裙子，很不高兴的说。

    “怎么了？”母亲诧异地瞅着她。

    “不想穿，这颜色，我不喜欢。”

    “就你事多，”她母亲这次倒没怎么骂她，接着又说道:

    “你二姐穿上不挺好看的，快来试试。”

    小美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里屋出来的二姐，穿上新裙子的她看上去很秀雅。

    母亲欣赏了一会儿，回头又督促小美。

    “好看什么，就像我爸穿的那件衬衣改的，都说了要那种亮亮的蓝色料子。”

    赵小美大声对母亲喊道。

    “你。。。”

    赵秀儿这下可气大了，抬起手就给了三女儿脸上一巴掌。

    “怎么就你事多，有新连衣裙穿就不错了，你大姐和你妹妹还没有呢!”

    “反正我不喜欢！”

    赵小美捂着火辣辣的脸，气恼的摔门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赵小美几乎都淡忘了新裙子惹出的不快，只是有时见二姐穿着它进出家门时，心中感到很不是滋味。

    母亲那里也没再提起，好象也忘了这事。

    一个闷热的晚上，赵小美正在外屋和二姐做着功课，母亲赵秀儿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套亮蓝色衣裙，正是小美喜欢的颜色。

    “看看合适不？”

    她说着把新衣裙放到了三女儿的面前。

    “是给我做的吗？”

    赵小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眼睛也一下亮了起来，见母亲点了点头，忙兴奋地拿起来就往身上套。

    “嗯，还挺合适的。”

    小美母亲帮毛手毛脚的女儿穿好裙子后，又满意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叮咛姐妹俩人早点关灯上炕睡觉，随后疲倦地打着哈欠回里屋睡下了。

    后来小美听二姐告诉她，母亲为给她买到这块亮蓝色的布料，跑了好多商店，然后又熬了两个晚上才赶制出来的。

    如今这套亮蓝色连衣裙还被赵小美精心保存在衣橱里，舍不得丢掉。

    每到换季收拾衣物时，她总要拿出来晒一晒霉，看到它，心理也总是感到暖暖的。

    从赵小美能记事起，她就见母亲常常喜欢吃他们剩下的饭菜，等大了才明白，那是母亲怕浪费掉了可惜。

    小美知道母亲是农村出身，十分了解农民种地的不容易，参加工作后，她母亲农忙时节都要回老家帮姥爷去地里干些农活，快生她时还在地里干活呢。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是她母亲饭桌上用来教育孩子们珍惜粮食的最强教本，所以他们小时候每顿饭都做到了碗底儿精光。

    别看那时生活不富裕，每月只能吃上一两顿白面，但小美记得，他们谁过生日时，母亲总会为他们擀长寿面吃。

    母亲擀的面在院子里数一数二，薄薄的，切得细细的，用云豆和肉丁打卤，真正好吃得很。

    而且还要发面做包子和寿桃，寿桃里面加了白糖，一口咬下去，里面的糖液就会糊满上下嘴唇，甜甜的滋味真令人回味。

    后来他们都一个个相继离开家外出闯荡，虽然不在母亲的身边了，但她老人家仍然还会为他们每个人过生日庆祝。

    而作为女儿的赵小美，却常常会忘记她母亲的生日，每当想起，都让她感到愧疚。

    如今小美母亲的一双手看上去很是粗糙，手指关节也变得越来越突出，小美知道，那是母亲常年做家务搓洗衣服的结果。

    过去没有洗衣机，全家人换洗下的衣服、床单和被套什么的都是她母亲用手搓洗。

    后来在她母亲身边刚参加工作的妹妹为妈妈买来了洗衣机，但小美母亲宁愿让新买的洗衣机闲在那里也不愿用，总说机器既磨损衣服还洗不干净，自己还没老到洗不动衣服的地步。

    有一年，已经到岛城工作了几年的赵小美因做了个小手术在家修养，她母亲千里迢迢从九原坐火车来她家伺候她。

    当时正赶上寒冷的季节，小美母亲的手指头裂了口子，看上去红肿的厉害，但她硬是用这样一双手给女儿搓洗衣服。

    后来小美干脆让爱人把脏衣服藏了起来，等他休周末再用洗衣机洗，但藏起的脏衣服总能被她母亲翻到，真是让她没办法。

    如今，小美母亲一天天老了，头发也花白，身体虽不及以往硬实，但精神很好，还是那样喜欢看电视。

    有时小美想想年少时惹母亲生气的一桩桩一幕幕往事，心里总是感到愧疚和不安。

    当然她就是再自责，再悔过，也不能让岁月的时钟倒转，她想，还是让过去的那些事都化作一颗真诚的心吧，祝母亲身体康安，与父亲相扶相持，好好的享度晚年生活，这也是她这个做儿女的最大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