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

    施黎澜说出目的地,声音中隐约还能听出些哭腔。

    她悄悄深呼吸平复心情,认真道谢:“今日有劳三爷了,来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陈筠礼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手向后伸,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在乎她的道谢。

    施黎澜便也重新低下头放空。

    直到男人把一瓶矿泉水和药片放在她身边,施黎澜诧异抬眼望向男人。

    “那服务生不认识你,刚才把药送我那去了。”

    男人眉头轻皱,指指矿泉水,说:“只有这个,先凑合把药吃了吧。”

    “谢……谢谢。”施黎澜根本没想到男人还会带上药片,毕竟她在港城时,听说的都是他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毫无人情的事迹。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偏差。

    她仰头吃下药片,冰凉液体顺喉咙而下,和她正发烧的身体比起来,简直是是冰火两重天。

    其实一定程度上倒是阴差阳错,施黎澜幼时在英国待了很久,习惯喝凉水,如果真给她一杯热水,她反而会觉得难以下咽。

    凉水降了些身上燥热,嘴唇发烧变干,施黎澜又给自己灌了几口。

    可刚咽下两三口,瓶身就被旁边人摁住拿走。

    施黎澜略微挣扎了几下,对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气抢走了水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却发现男人和她表情差不多,似乎同样觉得不可理解。

    施黎澜迷茫:这是不舍得给她喝这杯水吗?

    她低头看了看矿泉水牌子,想:好像是挺有名挺高端的,但京市龙头不至于不舍得一杯水吧,要真舍不得刚才也不会给她吃药啊。

    陈筠礼同样觉得诧异,他这是实在没热水,又怕她烧重了,才拿凉水给她服药,怎么还能发着烧哐哐喝凉水呢。

    车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两个生活习惯截然不同的人都觉得对方奇葩。

    最后,眼看施黎澜表情古怪,陈筠礼拧上瓶盖,看着她警告说:“多喝热水。”

    男人指节纤细分明,看着却极具力量,修长手指缓缓转动瓶盖,却让施黎澜莫名胆颤,感觉男人想拧的其实是她的天灵盖。

    施黎澜诺诺点头。

    大概是两人间有些年龄差,施黎澜小时候又一直拿眼前人做榜样,所以她对男人的话,接受度很高。

    施黎澜吃了药,有些头晕,靠在窗上感觉迷迷糊糊始终没完全清醒过。

    车内温度高,她额间微微出了些细汗,呼吸也重些。

    陈筠礼始终低着头看报表。

    施黎澜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她坐在车里反复重游维港,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梦中车子突然加速,由于惯性直接将她从车中被甩了出去,即将到来的剧烈疼痛促使她立刻睁开了眼坐直身体,剧烈颤抖着抱住胳膊。

    等她缓过神,才发现司机和陈筠礼都在看着她。

    尤其是陈筠礼,抬起想唤她的手还没有放下。

    施黎澜懵着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到了小区外面,大概是因为陈筠礼的车进不去,才停在这里。

    陈筠礼正身坐回去。

    司机倒是笑呵呵地说:“小姐,你要不去说一下,我这边没法直接进。”

    施黎澜哪里好意思,她连忙道谢:“真是太谢谢了,已经很近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她眼神又落在陈筠礼身上,看着男人眼睛认真道谢:“多谢三爷。”

    陈筠礼点点头,没再应声,但在施黎澜下车时,把她刚才盖的毯子递给了她,说:“新的,拿去用吧。”

    没等施黎澜再重走一遍道谢的流程,陈筠礼已经指挥司机离开。

    施黎澜目送车远去,搓了搓阵脚细密的毛毯,将毯子折了一下披在身上,走回家去了

    迈巴赫在黑夜中疾驰,车内仍然一片寂静。

    司机跟了陈筠礼好些年,难得见他主动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先生,今天还是回裕华府吗,离这有点远儿啊。”

    陈筠礼看着一页未翻的报表,不耐地扔到一旁,摁住额头,说:“嗯,还是回那儿。”

    ———

    梦中红色染红了维港,车辆撞击的轰鸣声,周围人群的尖叫声,施黎澜崩溃的大哭声,急救车悲戚的长鸣声,声声混杂,几乎折磨掉施黎澜半条命去。

    她浑身绷直剧颤,总是抿紧看不出情绪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高挺的鼻梁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喉咙中溢出的哀鸣……

    “啊……啊……”

    施黎澜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整双眼通红,眼前仿佛也被血色覆盖,她捂住脸,拼命想把那场灾难从脑海中扔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黎澜慢慢平静,她抬头看表,凌晨三点。

    感受到已经退烧,施黎澜起身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直接灌下一瓶。

    心绪渐渐平静,施黎澜却没什么再睡觉的念头。她走进书房,指尖落在那个人留给她的小提琴上,温柔疑问:“是你想我,要回来看看我吗?”

    她将头抵在琴身上,声音柔软,说:“我不怕做噩梦,我想你们多来看看我。”

    她苦涩笑笑,轻轻摸了摸琴弦,带着无尽的怅惘与思念。

    她转身坐在电脑旁。

    开机,进入页面。

    施黎澜表情变得严肃,她看着屏幕上高高低低变化的各色曲线,眼神犀利。

    她手指落在桌子上轻轻滑动,头脑高速计算,接连几个涨跌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越发沉浸,高强度的头脑思考反倒让她更加放松。

    直到页面再度更新换页,施黎澜看着涨幅极好的线条,皱紧了眉头,她搭在鼠标上的手指点动更快,不需要纸笔,繁杂的计算在她头脑中分列极清,供她迅速对比决断。

    若是此时有旁人看到施黎澜竟然只用口算,恐怕会惊得高呼上帝。

    她停下手指,向后倚靠在专门定制的座椅上,精致的眉毛聚起,眼里却充满了挑战的野性。

    她拿过手机搜索最近新闻,在各国新闻社的经济领域翻找,直到停在一个页面上点进去。

    整面的金融专业词汇对她来说极为简单,她略读了读,果断扔下手机,点进电脑页面直接抛售。

    抛售完成时,她狭长艳丽的眼睛闪过些许得意,整个人灵动极了,像是占到便宜的小狐狸。

    她点进常进的交流网站,随手打了几行字。

    然后向后一蹬腿,椅子顺势后滑。

    她站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天边浓郁的黑马上就要消逝,阳光趁着那细微的光亮挤出身体。

    很快,就要天亮了。

    施黎澜感受着自己的喜悦渐渐减轻,平静地拉上窗帘,将那抹亮色暂时隔绝在外。她关上灯,屋内重归于黑暗,回卧室睡觉去了。

    ————

    徐沅恒拿着一沓复印纸,快步走向陈筠礼办公室,神情看着严肃,却还有时间给刚开完会要走的女高管抛媚眼,不过人家根本不理他。

    他没个正型地走进陈筠礼办公室,像个没骨头的老妖怪一样瘫在陈筠礼会客的沙发上,引得陈筠礼频频投来嫌弃目光。

    徐沅恒在那里鬼哭狼叫,陈筠礼连番换着合同,根本不受他影响。

    “不是,陈老三,我是不是你哥们啊,我这么难过,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陈筠礼头都没抬,刚开完会声音略有些哑,说:“如果需要安慰,请去十六楼找心理咨询师。”

    “靠!你可真行。”徐沅恒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将手里的复印纸狠狠摁在他桌子上,“还是哥们儿我好吧,知道你关心啥,我都帮你留意着。”

    陈筠礼不解地看着老友发疯,倒是给面子地拿起了那几张复印纸,越看表情越严肃。

    徐沅恒拉过了个椅子,坐在陈筠礼办公桌对面,说:“昨个儿凌晨,'Lan'突然在网站发消息,让大家尽快抛这个股票,不过那个时候这个股票劲头儿正足,都指着它赚钱呢,谁舍得啊!”

    “结果今儿个中午,他大爷的突然就跌停了,谁都没反应过来!”徐沅恒给自己倒了杯茶,怒火冲冲地灌了下去。

    陈筠礼斜他一眼,说:“你不会喝别喝,这是好茶。”

    “哼,你手上哪个茶不是好茶,不喝供着啊。”徐沅恒话口贼密,接着又道:“你说这个lan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也出名这么多年了,愣是一点现实中的消息都没被整出来,别不是哪个公司整的团队吧。”

    陈筠礼点了根烟,说:“不太可能,他说话的语气和行为一直都一致,应该是个有些劲头的年轻人。”

    “啊?他都出名快十年了,还年轻人呐,小心你梦寐以求的神仙下属是个抠脚大汉。”徐沅恒愤愤地说。

    徐沅恒这么尖锐,倒是让陈筠礼多打量了他几眼。烟雾从指尖升起,陈筠礼挑挑眉,说:“怎么,你买了,还赔了不少?”

    “草,”徐沅恒一边点烟一边吐槽:“那不然呢,你说这谁能想到啊。”

    陈筠礼简直乐不可支,气得徐沅恒更加恼火,说:“你别搁那儿笑,你以为你去你不赔啊?”

    陈筠礼耸耸肩,摇头说:“我从来不搞风险这么强的,我是个脚踏实地的投资者。”

    徐沅恒简直被陈筠礼的不要脸震惊死:“你放屁吧你,再往前推十年,谁都没你拼风险拼得狠,现在好意思往自个脸上贴金了。”

    陈筠礼挑挑眉,不置可否,看着复印纸上网络'Lan'的好心提醒,眼神逐渐幽深。

    他手指轻点桌子,声音冷然而透着隐隐的兴奋,说:“不拘什么代价,得把这个人弄到咱们公司来。”

    正要去上课的施黎澜背着小提琴,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天,想:虽然京市的秋风有点凉,但不至于刚发完烧又感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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