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位

    飞檐走壁和草药学习间,李清瞳已经长成一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

    除了草药背得滚瓜烂熟外,摘草药的本事也越发娴熟。在山崖上如履平地,翻个跟头那是信手拈来的事。

    霍子默经常以自身余毒未了为借口,找老夫子请假去药王谷找李清瞳玩。

    这天,李清瞳正在山上采草药,霍子默躺在谷底晒太阳。

    “老太婆,我考中举人也不来恭贺一声,真不够朋友。”玄衣少年躺在石墩上,嘴里叼根狗尾巴草。

    李清瞳把最后一捆九死还魂草放进竹篮里,灵活地跳下山崖。

    “水。”

    李清瞳朝霍子默伸手,霍子默条件反射地递给她。

    “举人最后一名有什么好恭贺的。你看人家解元(第一名)谢君幽,成绩好,长得又帅,虽是丞相之子但为人谦逊儒雅,你个小屁孩差远了。”

    霍子默和谢君幽本是朋友。五年前,谢君幽的父亲取代夏师谟,从御史大夫升至丞相之位,霍子默便少与谢君幽来往了。

    霍子默撑起身子不服道:“光会读书有什么用,格物致知你懂不懂,书本上的东西哪儿比得上生活实践重要。”

    身旁的茯苓伸长舌头,喜滋滋地看两人斗嘴。

    “你格什么物了,只知道在乡间玩泥巴。”李清瞳抹抹头上的汗,把袖子放下。

    霍子默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片乌鸦造型的东西,“乌鸦”肚子底下绑着三根火药。

    “此乃神火飞鸦,飞行可达百余丈,精准定位,自燃自爆。”霍子默洋洋得意。

    李清瞳拿过“乌鸦”,皱眉道:“这丑玩意有什么用?”

    霍子默两眼放光:“陆战烧敌营,水战烧敌船,水陆空无敌了!”

    李清瞳扯着嘴角,一脸不屑。

    “不信?来,本少爷给你演示一下。”霍子默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乌鸦”尾部引线,“去,给老太婆炸一个。”

    “乌鸦”从霍子默手里飞出去,咻——嘣——

    刚飞出去一秒,就直直地栽在霍子默面前。

    哈哈哈哈......李清瞳捧腹大笑,茯苓跟着在地上打滚。霍子默一言不发地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鬼谷子杵着拐杖从药王阁出来,闻到烟味,皱着鼻子道:“谁在我谷里玩火?”

    李清瞳和茯苓纷纷指向霍子默。

    “臭小子,滚回去上课。”鬼谷子拿拐杖赶霍子默,霍子默一个闪身,朝李清瞳龇牙咧嘴一番跑开了。

    “瞳儿,你跟我来。”

    等霍子默离开,鬼谷子把李清瞳带到深谷里的一座神龛前。

    神龛隐在大榕树背后,常人不易发觉。

    神龛上供奉着历代药王的灵牌和石雕人像。

    最上面的是开山鼻祖独孤月白,居中者为第二任谷主司徒青空,最下面的是李清瞳的祖爷爷药王花溟。花溟灵牌下面还有几级空台阶,估计是留给后人的。

    鬼谷子在神龛前洒上三杯药酒,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你也来拜一下。”鬼谷子说。

    李清瞳走上前,学着鬼谷子的样子,正要拜的时候被鬼谷子喝止:“你得跪下来拜。”

    李清瞳一脸疑惑,你都不跪凭啥我跪?

    鬼谷子手握拐杖意味深长道:“这是传位的礼数。”

    传......传位?!

    李清瞳震惊万分。

    鬼谷子无视徒儿的异样,面朝神龛正色道:“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先祖在上,弟子顿首言曰:仰观师门,学高德馨,躬身垂范,其道大光。遂于今日,立誓谷中,程门立雪,药剂天下。罗山为证,瑶溪长流,昭昭之心,日月同鉴。”

    李清瞳看了鬼谷子一眼,见他威严可畏,一副毋庸置疑的态度,只好一字不落地跟着念。

    鬼谷子端起神龛上的地涌金莲铜炉,捏了一把赤红土洒在李清瞳额顶:“我授业已毕,今后,你就是药王谷新任掌门。”

    李清瞳没缓过神来,惊慌道:“可......可鬼老先生你呢?”

    鬼谷子坐到李清瞳身边:“瞳儿,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问我出没出过药王谷的事吗?”

    “记得。你说你出去过两次,一次送嫁,一次送葬。”

    “我已是风烛残年,时日不多,我想再出去看看。”鬼谷子悠悠道。

    李清瞳看着鬼谷子,只见他面色柔和,连皱纹都比平常少了许多。

    “师父想去哪儿,徒儿带你去便是。”李清瞳突然有点舍不得。

    鬼谷子微微一笑:“你这丫头已经折磨我七年了,我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轻松轻松,你可千万别跟来!”

    一片枯叶落在李清瞳肩头,李清瞳拾起枯叶,感叹时光流逝。

    “你陪我在这坐会儿吧。”鬼谷子温言道。

    秋意深浓,一老一少,坐在神龛前寂静无声。

    坐了一会,李清瞳觉得腿脚发麻,想起身活动活动:“老爷子,可以走了吧,太阳都要下山了。”

    鬼谷子垂着头没理她。

    李清瞳又问了一次,鬼谷子还是没理她。

    李清瞳感到不安,伸手撩起鬼谷子的白发,只见鬼谷子双目紧闭,脸上血色全无。李清瞳颤抖地伸出手指,鬼老先生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清瞳捂着嘴,差点叫出声。

    落日余晖洒在鬼谷子身上,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

    这位皓首苍颜的老人,一生孤苦无依,死前却有爱徒相伴,死而无憾。

    李清瞳伏在鬼谷子身边,泣不成声:“师父,请受徒儿......最后一拜。”

    李清瞳将鬼谷子的尸首葬在药王谷的边界处。在这里,鬼谷子可以俯瞰山下市井百态的生活,也算了却他一桩未达心事。

    茯苓对着山谷悲鸣不已。

    李清瞳安抚茯苓:“不要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茯苓耷拉着耳朵,满眼忧伤。

    鬼谷子圆寂后,药王谷的一切都归李清瞳所有。

    一座山,一栋小屋,一推奇珍异宝。望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财富,李清瞳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天快黑了,李清瞳带着茯苓走出山谷。

    “跟我回家吧。”李清瞳拍拍茯苓的大脑袋。茯苓举步不前,在山门口来回踱步。

    “我家虽然没有药王谷大,但有吃有喝,有爹娘和阿春,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李清瞳知道茯苓害怕,它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对市井生活一无所知。但她不可能像鬼谷子一样一个人住在山谷。

    李清瞳走出去几步,回头看,茯苓眼泪巴巴地望着她。李清瞳掏出小彩球逗茯苓,茯苓还是不走。

    “小可怜,你这样叫我如何是好。”李清瞳走回去抱住茯苓,茯苓在李清瞳的怀里低声呜咽。

    “这样吧,你先在谷里待一天,我明天再来看你,到时候你想走我们再走。”李清瞳额头抵着茯苓的额头,茯苓似乎听懂了,嗷呜一声点点头。

    阿春从林间跑出来,满脸焦急。

    “小姐,老爷出事了!”

    回到家,气氛凝重,李清瞳冲进李老爷的房间。

    家眷们把李老爷团团围住,李老爷昏迷不醒。

    玉甄泫然欲泣道:“瞳儿,你怎么才回来?”李清瞳来不及说鬼谷子的事,走到李老爷身边问:“爹爹怎么了?”

    “你爹晚上出去吃了个饭,一进门就说头晕,口渴。喝了杯茶,没走两步人就倒下了。”玉甄忧心忡忡道。

    “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李清瞳坐在李老爷床前。

    玉甄看了云容一眼,云容说:“我与老爷共食一桌,应该不是饭菜的问题。”

    “碗筷检查过了?”李清瞳问。

    “你怀疑有人下毒?”玉甄惊道。

    “今日与爹爹共食的是何人?”

    “除了我之外,都是老爷生意上的友人,大家合作多年,关系良好,突然下毒有点说不过去。”云容拿手帕放在心口,惶恐不安。

    李清昊从门外疾步走来,带来一个郎中。李清瞳本想给李老爷号脉,却被李清昊一把扯开:“一边去,别碍事。”

    李清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阿春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全家人屏息凝气看郎中把脉,之间那郎中眉头紧蹙,捋着胡须,半天不说话。

    “李老爷晚上喝酒了吗?”郎中问。云容答:“喝了些,但不多。”

    郎中眉头舒展开:“两位夫人不用担心,老爷只是醉酒罢了。”

    李清瞳脑袋里蹦出一连串问号???

    “喝了酒又吹风,身体受凉气血不畅。我帮老爷针灸一下,开几服醒酒药。你们拿药单去煎药,喝一两天就没事了。”郎中边说边拿出银针,扎在李老爷几处穴位上。

    云容顺手将药单递给身边的小丫鬟,李清瞳趁郎中给李老爷针灸的功夫,偷偷溜出门,从小丫鬟手里截下药单。

    葛根、鸡内金、风姜......是解酒配方没错,李清瞳觉得自己多虑了,把药单还给小丫鬟,回到房间里。

    经过一番治疗后,郎中告退。

    玉甄本想留下来照顾李老爷,却被云容劝阻:“这有我和清昊就行,你和瞳儿都回去去歇息吧。”

    玉甄见云容坚持,不便多言,只好带着李清瞳离开。

    李清瞳一步三回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深夜,李清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李老爷生性谨慎,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从未见他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再说,虽是深秋,但李清瞳晚上回来时也没觉得凉,李老爷还是马车去马车回,怎么就受凉了呢?

    李清瞳睡不着,缩到阿春的床边,把人戳醒:“阿春,你陪我去看看老爷,好不好。”

    阿春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往窗外一望:“现在吗?”

    “对,就现在。”

    阿春没问太多,换上衣服,跟着李清瞳偷偷摸摸地往老爷的房间走。

    走到回廊,离老爷房间还有几步路,云容突然打开房门走出来。李清瞳心里一紧,下一秒就被阿春蒙住嘴巴,飞到房梁上一动不动。

    云容没有察觉到头上两只“蝙蝠”,打了个哈欠,径直离开了。

    阿春带李清瞳从房梁上跳下来,李清瞳伏在阿春耳边低声道:“下次记得提醒我把狼牙爪和机械臂从药王谷带出来,我还以为回家用不着这些呢。”

    两人蹑手蹑脚地闪进李老爷的房间。

    李清瞳点燃一盏油灯,靠近李老爷。

    只见李老爷双目紧闭,嘴唇发紫,症状一点没缓解,好像比刚刚还加重了。

    李清瞳心想,要是鬼谷子在就好了,她学医时间尚浅,看不出得了什么病。一想到这,内心又一阵酸楚,李清瞳叹口气,给自己倒杯茶......

    “啊呀,好甜!”李清瞳一口茶喷到地上。

    阿春也倒了杯尝尝,疑道:“老爷平常都喝这么甜吗?”

    忽然,阿春指着老爷的被子惊讶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李清瞳低头一看,一群蚂蚁从李老爷的被窝里爬出来!

    妈呀!!!

    李清瞳一蹦三尺高,直接挂在阿春身上。

    “小......小姐,你这样.....我出不了气。”阿春的脸被李清瞳捏到变形,李清瞳连忙撒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清瞳从阿春身上滑下来,阿春把李清瞳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个被角。

    李老爷身下的被褥湿了一大片,引来无数蚂蚁。李清瞳看得头皮发麻。这被褥怎么是湿的?难不成......老爷失|禁了?

    阿春和李清瞳对视一眼。李清瞳突然想起刚刚那杯茶。

    茶是甜的,李老爷的......尿,又引来这么多蚂蚁,难不成——是糖尿病???

    可郎中却说李老爷只是醉酒。李清瞳愁眉苦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李清瞳和阿春交头接耳时,没发现门外已经站了个人。

    那人对着房间里,吹了几口迷烟。

    阿春闻到一股异香,脸色一变,立马捂住李清瞳的口鼻。李清瞳眨巴两下眼睛,倒在阿春怀里昏昏欲睡。

    阿春连忙抱起李清瞳往外走,可没走几步,脚底发软,头上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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