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周柒就和周槐说了去游玩的事情，周槐没说什么，倒是周凌很是兴奋，急忙叫青山和书鸣来去叫姜狄。
这小子明面上和姜狄吵吵闹闹，实际上什么也忘不了对方。
“去吗？”周柒没管他，继续问周槐。
其实照平常来说他应当会拒绝的，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场合，更多愿意自己读书写字，但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觉得今天时日很好，想去游一游。
“哥，姐，我今日就不去学堂了，叫管家和先生告假去了。”周凌喜滋滋跑出去，十六岁的人了还长不大。
“这孩子真要管一管了。”周槐和周柒说。
周柒点头称是，“最好打断腿。”
周家几人和姜狄到的时候裴家俩兄妹早已经到了，有着周家印记的马车一到裴瑜就立马丢下点心跑过来，“阿柒姐，你总算来了。”
周柒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这处庭院四周，四面环山，郁郁葱葱的树挡住了天光，屋子掩在天色中，要不是有人带路，周家的人可找不到这里。
“这么找了这样一处地方？”周柒问。
裴瑜看着周槐三人从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朝周柒眨了眨眼睛。
“公主殿下好啊。”周凌大大咧咧上来打招呼，姜狄走到杨荇旁边给她递了一本书，“这是你想要的王老先生的真迹。”
“周二公子好。”裴瑜也没有什么架子，冲着周凌微笑点头，也是落落大方。
“都别站在这里了，我们进去吧。”她招呼着大家往里面走，入了府门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裴瑜一边走一边道：“这是前朝留下来的屋子，从前白家舅舅总是带大哥二哥来，我是大哥二哥带着来的。”
“这屋子乍看没什么，它后院有一口泉，是用来泡的，据说有强身健体的好处，大哥二哥从前习武的时候就经常泡。”
“秋猎我是去不了了，我求了二哥让他带我到这里玩一玩，算是全了我的去不了秋猎的遗憾。”
小公主很容易满足，此刻的语气是雀跃的，但一想到白池南不能一起出来又有些难过，白池南是太子妃，东宫人来人往不像皇宫，若是封严实了保管什么也传不出来。
这院子从外面瞧着不是很大，实际是个前后狭长的设计，回廊幽深，建在山间，偶尔清脆的鸟鸣，纵横勾连的树枝，光影漪漪。
裴珏和裴璟在后院下棋，深秋的季节这处竟然还开满了各色各异的花。
莫名的风吹动衣袖，玄色衣裳衬得人的眉眼多了几分深沉，但又被勾着的嘴角硬生生突出少年气来，“我下这里。”裴珏将白棋放下，而后挑眉看向自己弟弟，眼里满是挑衅。
裴璟手拿黑子，皱着眉思考良久，眉毛一松，刚要下手，却有一双手自背后而来，带着阴恻恻的气息。
下意识间他转身向后抓去，裴瑜手腕一紧，很快又松开，仿佛不曾有东西触碰过那只带只手一般，回过神来她已经离裴璟有一米远。
裴珏站在原地晃了几下，又悠悠坐回原位，还不忘示意周柒等人坐下。
“裴璟！”小公主被吓了一跳，她与裴璟本就同岁，心情好时喊上一声三哥，心情不好时便直呼其名，当然大部分时间她是心情好的，毕竟被人听到了会要说她的。
“你就不能看清楚再打人吗？刚才要不是……”裴瑜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顿了一下，嘴角偷偷弯了下，然后立马正色，“总之你下次注意。”
裴璟眉头比刚才下棋皱得还深，大有一种要不是现在这么多人他一定会叫人来看看裴瑜脑子是不是吓坏了的架势。
“咳咳，那什么，我们今日来这儿要玩些什么。”姜狄到底先耐不住了，他本就是爱玩的性格，如今出来了自然不愿意只待在这里坐着。
“既然是为补阿瑜不能去秋猎的遗憾，那骑马如何？不远处有一片林子和几条小道，再往那边去可以通往周边各地，我们就在那路上跑跑如何？”裴珏建议道。
裴瑜自是没有意见，皇家就她一个公主，因此她也跟着学过骑马，刚好可以让她过一把瘾。至于其他人，既是二皇子的建议又还算称心，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顾年卿已在路上设好人手，他稍后在某条路上等我们，沿着路走暗处皆有人保护，但为安全起见我们还得在一起。”裴珏道。
周柒看着拿来的地图，思索后问道：“有几条路，你们想走哪条？”
“这儿吧，这里风景好。”裴瑜公主自然是要选好看的了。
姜狄就不同了，“我想走这条，没什么人，跑起来才畅快！”
“我必是要和姜二小子好好比试一番了。”周凌跃跃欲试。
周柒看着这几条路，姜狄选的是往霖城那边的，算得上是条官道，路上畅通宽敞，很适合他们跑马，裴瑜选的则是一条山道，路上风景很多，但也较为狭小。
“我就和阿瑜一起吧。”周柒道，然后又问流云与杨荇，“你们去哪儿？和我一起？”
流云撇嘴，“我自是要和你一起的，难得小姐还要抛下我？”
“我的好流云，这是阿晏不在就想起我了？”周柒挑眉，回击。
流云拉着她的袖子，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她，这下子谁都不忍心了。
“好了好了，跟着我跟着我。”周柒点点她的头，“阿荇呢？是和我们一道还是和姜狄他们？”
“就让他们两比去吧，我们还是看看风景。”
裴璟看了看天色，叫人问了时辰，然后道：“我等会儿要去军营一趟，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周柒看了眼裴珏，眼里明晃晃写着，你这么没事几个大字。
“我今日早上去了的，现在都快正午了。”裴珏的声音传入耳朵，酥酥麻麻。
周柒没看他，只把桌上的图往他手上一塞，“你要去哪儿？”
裴珏拿着图，手指不自然蜷缩，嘴巴抿着，随后又放松，“自然是和阿瑜一起。”
“真的是和我吗？哥哥？”裴瑜睁着大眼睛，细看之下眼底闪烁着一些光亮，惹得裴珏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既是我把你带出来，我自然要负责你的安全，周大公子不如和我们一道吧，那条路就给姜狄和周二公子好好比试一番。”裴珏道。
大概是这些天夜里常睡不着，周槐总感觉自己这些天没什么劲，本想说自己留在这儿就挺好，余光却看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小公主有些焉儿了，眼睛希冀又不安地望向自己，话到嘴巴拐了个弯，最后大半出逃只余下挺好两字。
用过午膳后各自选了一匹马，几人踏上分叉口便各自离去。
周柒驾着马，发上的珠钗卸掉，换上窄袖衣裙，温婉柔长的发束成马尾，躲过横生出来的枝条，荡起的马尾扫在空中，却又像活生生在人心口上挠了一下。
“阿柒姐，你若是男的我就嫁你了。”裴瑜忍不住回头说了这么一句，天知道方才她阿柒姐骑马的时候有多帅。
周柒的眉眼本就精致英气，此刻一束发便就能将许多男儿比下去，“女子怎么了，你若是想嫁我，未必我也不敢娶啊。”她调笑，惹得流云将拿扇子敲她。
“小姐快别说这话了，好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她实在是操心。
杨荇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流云旁边，她虽然学过骑马，但平日里基本没机会真正跑上几次，到底不太熟练。
天地开阔，山路由窄变宽，河边微凉，但也别有一番意境。
“天色要黑了，我们就走到这里吧。”周槐停在河边，山风吹着头发，他回头道。
杨荇小心驾着马，打量了一下四处，“此处风景甚好，倒是不错。”
“哪里有祁玉山上好？你可不知道，蜿蜒数里，参天巨树，流水潺潺，山上各处建了亭子，放上几本书，偶尔还有学子写的诗文，和着高山流水，春花夏荫，秋水冬雪，不知道有多美。”流云翻身下马，牵住马，扶着杨荇下来。
“阿柒姐，祁玉山真有这么美吗？”裴瑜公主什么都好奇，自然什么都要问。
周柒想了想，便道：“的确很美，我还记得那年冬天下雪，阿凌和姜狄还领着大家打雪仗。”
周槐听到幼时往事，不禁笑起来。
“那谁赢了呢？”
周柒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因着怕雪下久了下山路不好走，雪刚下我便下山了。”说完和裴瑜一起盯着周槐，那样子便是要他说个结果了。
说来那年周凌五岁，周槐和周柒七岁，姜狄九岁，那日本是晴天，正午过后却突然阴了天，傍晚时就下起了雪。
事情的开始是怎么样周槐已经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他爷爷来叫人送周柒下山，她舍不得这场雪，乘着流云去收包袱，卷起一团细小的球仍向姜狄，哪知姜狄也刚好抬手仍他，周柒一躲，那雪球恰恰好掉在了眼巴巴跟在周柒身后小小一只的周凌头上。
“姜狄！你完了！”小周凌奶声奶气，扑腾着腿去抓姜狄。
祁玉山上的学子也跟着凑热闹，渐渐分成两派，小周柒走的时候见小周槐神色正经，不怕冷似的端坐在院子里捧着本书在读，她福至心灵，招手叫来周凌，往他哥哥身上扔了一坨雪。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姐姐就帮帮你，去和他们一道玩吧！”小孩的声音向来没什么顾忌，顺着风雪传得好远，好像穿越光阴，传到这片毫不相干的河边，姜狄扔出的那坨雪到底没砸中周柒，落在在地上散开，周凌绕到后面将一捧雪塞进姜狄脖子里，周槐提着这小孩的衣领将通红的手冰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