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

    说起来也是有些年没见过秦少游,刚刚都有些不太确定。

    谢舒寒认不出来秦少游,秦少游同样也认不出来谢舒寒,换句话来说,就算以前见过,他也根本不会去记君归暮的小师妹长什么样。

    秦少游正瘫在主屋的塌上,想不明白。

    君归暮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也不知道按他那么欠的性格平日里有没有挨过这女修的打。

    肯定挨过。

    肯定没少挨。

    这样子想,秦少游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他翻了个身,闷闷不乐。

    还不是秦煜今日突然叫人把他找回来练功,不要再在外面瞎逛了,告诉他君归暮也来参加群英大会了,还住在他隔壁,说不定这会已经开始练功了。

    他才会想到过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谁想到没偷袭到君归暮,还好死不死得罪了那名白衣女修,在君归暮面前被下了一通面子。

    他哀嚎一声,再次想不明白谢舒寒长得这么不食烟火气,怎么下手就这么狠辣。

    君归暮和谢舒寒会被分在西苑住其实也不是偶然的,因为秦少游不太愿意和其他不认识的参赛者住一个院子。

    君归暮刚刚出门的时候就听说,前些日子秦少游还让姜青梧再换间院子住,想一个人住在西苑。

    姜青梧显然易见的没有答应。

    无论秦少游给出多少好处,甚至后面带了些不耐,姜青梧始终一脸浅笑,不为所动。

    组委会里的秦家长老正忙着筹办群英大会顾左不顾右,对自家小公子的任性要求也只能先安抚一下,然后就搁置到一边去了。

    正好谢舒寒和君归暮来报名,那长老心想小少爷虽然娇纵任性,但是平日里对女性还是有一定风度的,有谢舒寒在说不定会收敛一些,干脆就把谢舒寒两人一块塞到了西苑,指望让秦少游顾及一点,免得和姜青梧两人发生争执。

    他没想到这一下把君归暮也给送进去,把秦少游一下子给点炸了。

    不过这样一来,秦少游确实就不会再去纠结院子的事,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打击报复一下君归暮,巴不得君归暮天天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好让他逮到机会来报复。

    君归暮吃完手上的糕点,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手帕把手认真的擦干净,然后一块一块的调好拿包装盒装好。

    谢舒寒不知道他要干嘛,反正总不可能是送给秦少游去。

    她看见君归暮提着糕点,神色自然的走到对面窗前,和那名少年交谈了几句,随后把糕点放在窗前,对着少年灿烂一笑,走回来时还在和她感叹:“真是风光霁月般的人啊。”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谢舒寒估计那名少年性子不错,能让君归暮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谢舒寒的视线移到姜青梧的脸上。

    那就是因为少年这张脸。

    君归暮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长相漂亮的人。

    谢舒寒这次可的的确确冤枉君归暮了,他当真不到看姜青梧好看才去认识的,他只是刚刚下山听说了姜青梧不理会秦少游的无理要求,不慌不忙坚持的在西苑住下的事情,心中顿然生出一股欣赏之情。

    这得是多好的人啊。

    君归暮的逻辑很简单,不和秦少游同流合污的人,不理秦少游威逼利诱的人,那就是一个情操高尚的人。

    嘿,比如他自己。

    他刚刚走过去,对着姜青梧打了个招呼:“我叫君归暮,以后我们就要当一段时间的邻居了。”

    当然,这个好好相处的邻居范围,显然是排除了秦少游的。

    姜青梧没有动作,客气的回答:“在下姜青梧。”

    君归暮也不觉得姜青梧反应冷淡,反倒因为秦少游一事对他自带一种“品性高洁淡泊宁静”的滤镜,主动介绍道:“方才那名女修是我师妹,这些糕点是我从街市上寻回来讨她开心的,味道挺不错,也分你一份。”

    姜青梧眼神微动,但手却一点没动:“谢过君兄。”

    君归暮听到这句“君兄”乐了一下,笑得愈发灿烂,不忘交代:“秦少游要是再找麻烦我会护着你。”

    “要是我不在,你就去找我师妹,她很厉害的。”君归暮眨了眨眼。

    “师妹怎么称呼?”姜青梧语气自然,神情真挚。

    “我师妹名叫谢舒寒,舒卷意何穷的舒,杳杳寒山道的寒。”

    姜青梧笑得真切:“云卷云舒,寒风吹叶,好意境。”

    见他如此真诚的夸赞谢舒寒的名字,君归暮心中对姜青梧的好感更高一节。姜青梧动了动双手去接过那份糕点,对着君归暮道谢,又偏了偏头对站在这边的谢舒寒也点了点头,嘴角浅浅勾起的弧度不变,像是在致谢。

    矜贵清冷,又不失礼貌。

    谢舒寒抬眸看去。

    的确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谢舒寒对着姜青梧微微颔首,回应示意。

    君归暮表情乐呵呵的,大手一挥:“十三,走!我带你吃饭去,我刚刚在外面发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看见有糖醋里脊、连理藕丸还有什么金秋桂鱼…………”

    谢舒寒转头看向里屋的方向,又转过来和君归暮对视,君归暮败下阵来,“噢”了一声就立马识相的收拾去了。

    谢舒寒在木椅上坐了下来,旁边的帘子像几层薄纱,朦朦胧胧的遮了她一片,裙摆铺展开,有阵风来时像是欲飞的雪鸟。

    对面树下提着笔的姜青梧心中一颤,从他那个方向,只能瞥见那一抹倩影大数都藏在帘幕中,看不见此刻的神情,也感受不到眼中的温度,但那荡开的裙摆和稳稳的坐姿却让他能想到背后那张挂着漫不经心的轻笑的脸。

    姜青梧低了低眉,没再往那张空白符纸上落笔。

    流畅的符文弯着向下,又截然一顿断开笔画,勾出一个不利落的顿笔。

    又过一会。

    余光里,姜青梧看见谢舒寒好像起身往里屋走去,纱帘轻晃,他闭了闭眼,竟有些不太敢看。

    可他听力极好,甚至还能听见谢舒寒和君归暮的交谈声,那平静却夹笑的女声,即使他闭上眼,也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我弄完了!”君归暮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我扫的很干净的,你快看看!看完我们去街上!”

    “走了。”谢舒寒没有往里屋走,没有验收君归暮的打扫成果,动作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左脚跨过门槛。

    君归暮长腿一迈,跟上谢舒寒的步子。

    随着君归暮兴奋的声音远去,西苑彻底安静了下来。

    姜青梧缓缓松开放在身后的手,将符和笔收好,他捻了一块梨花糕送入口中。

    咬了一口。

    清甜清甜的。

    姜青梧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谢舒寒刚刚两口一个梨花糕的样子,又想到她握剑横在秦少游脖子上的样子。

    像一颗石子掷入静谧池底,从最深处往周围激起一层层涟漪。

    街市上。

    各式各样的摊贩拉了一条长长的街。

    有人倚栏弹奏,矮矮的二楼上探出几个少年人的身影来,捻拢挑拨那琵琶弦的竟是名少年,旁边一女子腰间系着红穗子的长笛,细看来让人惊讶的发现这几人全是乐修。

    几人自然流畅的弹奏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偶尔打岔嬉笑,那弹琵琶的少年见谢舒寒微微失神的表情,锵锵拨来一道琴音。

    一团蓝白色的灵力像是有了实体,从二楼跃下冲来,在谢舒寒和君归暮中间打了圈转,又突然停下在谢舒寒手指上“叮”的一声炸开。

    不疼,有点麻。

    谢舒寒的手像是摸到了那根实打实的琵琶弦,指尖被琴弦荡出声的反震激的一麻。她走神的思绪收了收,抬头望去。

    那少年只是挑了挑眉,目光转向她一边,她顺着这个眼神看去,才发现君归暮已经往街道的拐弯处走了,再不回神等他进了拐口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谢舒寒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赶紧快步上前,小脸上带了些生动的神色:“君归暮!”

    谢舒寒被人挤的头发有些炸毛,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君归暮听到声音回头,看着她跟过来的样子还不忘逞两句口头威风:“急什么,难不成你还害怕我走了不成———”

    已经跟上来的谢舒寒没给他开第二句口的机会:“等下你买单。”君归暮的表情一下子就顿住了,微微张开的嘴巴翘着一抹得意的笑,现在歪在那边像是有种被人强行撬开的滑稽感。

    “急啊,怕你走了没人买单。”谢舒寒轻飘飘的补刀。

    君归暮默默收手,掂量了掂量从大师兄那边顺过来的小金库。

    “好啊。”

    反正是大师兄的钱,不花白不花。

    所以说这两人不愧是师兄妹,别的方面不说,在坑大师兄的钱上倒是非常整齐划一。

    两人顺着一路的摊子逛过去,这里随处可见各类修者。

    君归暮经过一名糙汉大叔旁边时不由感叹:“剑修楷模啊。”

    谢舒寒道:“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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