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了卖面具的摊子,君归暮看着谢舒寒的样子开玩笑道:“你这样还真像是哪位跑来人间的小狐仙。”
狐狸面具只遮住了谢舒寒的脸,遮不住她出尘的气质,戴上这个狐狸面具,反倒是添了一些神秘感,举手投足间倒真有些像哪里跑下来的小狐仙。
谢舒寒笑着回他:“那你是什么,老虎精?”
君归暮道:“说威风点,我觉得是山大王。”
谢舒寒应声:“那可真是太威风了。”
看见前面有卖糖画和元宵的,君归暮来了兴致,兴奋的拉着谢舒寒也看。
看这排的队伍,想买一份怕是不容易,毕竟队伍都已经排到街上来了。
不过谢舒寒对糖画和元宵也有些兴趣:“看这排队的人数,要不然我们一人去买一样,更这样快些。”
君归暮点头:“那我去买元宵。”
“我去买糖画。”分工明确,谢舒寒朝糖画铺子方向走去,君归暮也转身往卖元宵的店铺走。
买糖画的人很多,况且不同的人对图案有不同的要求,有的简单易做些,有的却是很精细复杂,谢舒寒等了许久,前面仍有一长截队伍。
再看看君归暮那边,已经快靠近元宵铺子门口了,进度相比她这边快了不止一点。
等排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谢舒寒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人群上,想打发一下时间,不过人实在是太多了,过于密集,一眼过去,人流匆忙,倒也不知道该先关注什么。
前面的人群突然往前动了些,看来是前面又做完一个糖画。
谢舒寒侧出身,看向最前方被围着的糖画摊子。
那边拂过一抹青色,有人伸手接过糖画,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袭青衣,在拥挤的人群中仍然显得十分从容,像是一弯沙漠中的清泉,平静而清冷。
他脸上的面具被微微揭起,像是打算品尝糖画的第一口。
谢舒寒注意到那面具的模样,红色的印记和图案,和她脸上的一模一样。
那人像是有所感应,目光投向这边,透过攘攘的人群,看着谢舒寒脸上一样的面具。
在青衣少年的视角中,从人群中探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模样。
准确的来说,是他无比熟悉的面具模样。
他的视线扫了过来。
谢舒寒和他对上视线,看清了他的眼睛,几乎是肯定的,她觉得这会是她所见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双眼睛。
华灯初上,青衣翩然。
那双颜色淡如琉璃般的眼睛,夹杂着漠然和清澈,看起来冷漠又悲悯。
如此矛盾,又显得如此平静。
要不是他的视线停留在这边的时间过于长,谢舒寒都会怀疑他其实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边,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平淡,平淡得像是一潭不会惊起任何波澜的水。
咬着糖画的一角,青衣少年悄无声息的隐入人群中。
谢舒寒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糖画上,做糖画的摊主舀着糖浆,娴熟的画出各种图案,只需几秒,糖画就能成型。
轮到她的时候,她想了想:“可以不做图案吗?我想做人名的糖画。”
摊主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可以。”
谢舒寒细致的讲解着君归暮的名字:“君归暮,君子的君,归来的归,暮色的暮。”
“君子坦荡,归来长安。”摊主笑眯眯的转动手腕,勾画出君归暮名字的一笔一划。
谢舒寒一愣,没想到君归暮的名字还有这种说法,一时间倒是有些理解君归暮听到玉兔呈祥时,爽快的买下花灯的那种感受。
“很好的说法,”谢舒寒勾着笑开口:“麻烦再写一个,谢——舒——寒。”
摊主有些惊讶,他开始以为眼前的姑娘名字叫君归暮,但相比刚刚写的君归暮,说不出缘由的,他便觉得谢舒寒这个名字才更应该是眼前这名姑娘的名字。
可能是更符合她这一身清雅风姿吧。
“这应该是你的名字吧。”
“嗯,这是我的名字,刚刚写的是我一个师兄……”
意识到在人间不常这样称呼,谢舒寒改口道:“是我一个兄长的名字。”
“谢——舒——寒,”摊主一一确认着三个字的写法:“你父母给你起名的时候肯定希望你这一生都要远离寒冷。”
谢舒寒不置可否,她的名字是上一代望月坛大祭司起的,师兄们常说,大祭司带回她的那天,是一个大雪天,那个时候的她无比瘦弱,像是只走丢的幼猫,一阵冷风吹过便缩在大祭司怀里发抖。
大祭司就说,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都过得温暖和煦,明媚如春。
所以给她取名叫做舒寒。
舒寒、舒寒。
人群中,青衣少年在心底唤了两遍这个名字,嘴角荡开一抹笑意:“是个好名字。”
君归暮早已买好了元宵,两只手都端着一份元宵,站在在不远处眼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糖画。
摊主细心的拿两张糯米纸围了围糖画的木柄,叮嘱道:“不要将两个碰在一块,容易两个黏住,也不能留太久,不然会名字会糊花掉的。”
谢舒寒说了声“好”,把钱递给摊主,他却只是摆了摆手,“这两个糖画算我送给你的。”
谢舒寒没想到摊主不收她的钱,摊主看出她的惊讶,由衷的赞美道:“你和你兄长的名字都很好听,做这两个糖画我也很开心。”
心间像淌过一道暖流,谢舒寒对摊主真诚道谢,摊主则是笑着招呼:“下次有空再来这儿画个图案吧。”
“像你面具的狐狸就很好看。”
“一定。”谢舒寒答的郑重。
下一次到这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走到君归暮身边,君归暮把右手端着的元宵递给谢舒寒,另一只手拿过两根糖画,让谢舒寒空出手来吃元宵,“十三,块尝尝。”
谢舒寒拿着勺子挖起一颗圆润饱满的元宵,轻轻咬了一口,入口是糯糯的元宵皮,然后是甜馅,却又不过于甜腻。
君归暮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反馈:“好吃吗好吃吗?”
“好次。”谢舒寒嘴里的元宵还没吞下去,说出来的话咬字不清。
君归暮脸上的期待更盛:“卖元宵的老板和我说,他们家的元宵是用了莲子一同煮的,吃起来清甜不腻。”
等谢舒寒将口中的元宵吃完,君归暮才让她帮忙拿着糖画,开始品尝他期待已久的元宵。
第一颗元宵刚入口,他就兴奋起来,口齿不清:“好次好次。”
君归暮接下来简直就是狼吞虎咽,一勺舀两个元宵,没过多久盛元宵的碗就被他解决的见了底。
谢舒寒把写了君归暮名字的糖画给他,君归暮这才想起刚刚谢舒寒和摊主有说有笑的样子,好奇问道:“你和摊主刚刚在说什么?看你们一直在聊天。”
“他夸你名字好听。”
君归暮“嚯”了一声:“有眼光。”
谢舒寒捏着那层薄薄的糯米纸,咬了一口名字末端的“寒”字。
被咬了几口的糖画只剩下下“谢”和“舒”两个字,君归暮突然就被勾起了回忆。
“十三,你还记不记得朝生小时候,总是不好好练字,把“舒”写的零零散散,被二师兄说————”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学着叶惊棠训傅朝生的样子:“你这样写‘舒’,以后十三岂不是要叫谢舍予寒了。”
君归暮学完这句话,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谢舒寒没好气的补充道:“然后朝生说————”
“谢舍予寒有点怪,我觉得谢舍予也很好听,十三可不可以以后就叫谢舍予,我就不用写‘舒’了。”
君归暮乐不可支,其实在望月坛里面,他的学业也是倒数的水平,不过好在有傅朝生给他垫底,所以每次被叶惊棠训的一般都是傅朝生,他被训的很少。
果然干什么都是要靠同行衬托啊。
“也不知道朝生他们找到剑宗遗址没,”君归暮数了数:“我都快有一年没见到七哥了。”
谢舒寒也有些好奇,毕竟连叶惊棠都不清楚两人的消息。
“朝生一向最喜欢跟着七哥,恐怕就是两年不回来他都没有意见。”君归暮打趣:“朝生和七哥就像你和大师兄,关系要好,只不过你和大师兄是因为你小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久,七哥可不会带小孩,但架不住傅朝生天天粘着他。”
想到大师兄现在的情况,君归暮宽慰的拍了拍谢舒寒的肩膀:“等城门的门禁一开,我们就赶去人间界和天山的交接处,一定能早些找到释迦的消息。”
“好。”谢舒寒目光坚定,她一定要找到释迦的下落,无论多艰难,只要能让谢欢恢复,她都会去尝试。
两人再逛了会,尝试了些新鲜玩意。
黑漆漆的夜晚已经变成深蓝色,蓝色一点点亮起来,天际甚至能看见一点鱼肚白。
谢舒寒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和君归暮从小路往城门赶。
等他们到城门附近时,天空已经映出破晓的光亮,守城门的士兵穿戴着盔甲,指挥着要出城进城的人分列拍好队,聚成了几条人数稀少的队伍。
谢舒寒和君归暮对视一眼,知道现在是适合出城的时间,两个人自然的从小巷中走出,成为了出城队伍中的一员。
见两人气质出众,打扮不像城中百姓,士兵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君归暮手上还提着花灯,揭开脸上面具对士兵笑着说:“长官好眼力,我和妹妹的确不是本地人,我们是来游花朝节夜市的,现在改返程回家了。”
士兵的神色有些骄傲:“我们燕国的花朝节夜市可是四国之中最热的。”
君归暮发自内心的赞同。
对两人前来游夜市的说法,守城士兵并未怀疑,连旁边的其他士兵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每次花朝节前来燕国游夜市的人不少,像谢舒寒和君归暮两人这样游完夜市天亮返程回家的也同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