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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西州出发

    与此同时,屠名微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来往客商的交谈,周围民众的低语都被她过入耳中。

    “唉~这太平日子才过了多久啊,不过几载,这西北就又要乱了。”

    “谁说不是呢?秋收刚结束,百姓们才刚缓过一点儿,现下又准备打仗……这该死的北胡,造孽啊~”

    “不知来年又是什么光景……”

    ……

    屠名微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茶香很淡,茶味也很一般,她不通此道,对于这类东西也不甚计较,只当做解渴的饮品。

    说实话,她是一个物欲极低的人。

    饭嘛,能吃就行。

    水嘛,能喝就行。

    衣服,能蔽体就罢。

    她可以享受最好的东西,但同时她对物欲望也能降到最低。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外面不断奔波,同时‘完美’完成死老头遗愿的原因。

    没错,她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

    简直完美!!

    就算不是,那也是接近完美了。

    这东西任务艰巨,她知道,所以她都是随缘。

    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世道好,她延长还债时间也无所谓。

    毕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有能力当时‘资助’或者帮助他的,在当时不是大户人家那也该是家有余财的,权当是结个善缘而已。

    谁知道小老头较真一笔笔给记下了,记下就算了,有本事自己还啊……对此,屠名微一言难尽……

    想到这儿她拿出随身的小册子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西北地区穷困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在战乱时期那就是刀兵下的炮灰,若是绝户了,这就是无主之债了。

    即使不用还,但她还是不得劲。

    大户人家在册子中着墨便会少一些,毕竟你只要去当地询问,十有八九能问到。

    而穷苦人家,则会记载多些,具体到哪一村哪一屯,家中几户,有几男几女,姓甚名谁。

    而且受宗族影响以及时下土地制度的捆绑,普通人是很少会迁移移居的——除了战乱。

    屠名微手上不停,这册子被她重整过,按照地域划分,所以她翻到西北这一带,果真还剩一个。

    得亏这会儿没飞机火车啥的,不然她这会儿在南极给企鹅还债也是有可能的。

    已故去三载的老头:“……”我魂在地府却依旧觉得身侧怨气环绕,寒得心颤。

    好在时下交通不便,这些人都相对集中在一个范围内,零星的几个也跑不到天涯海角。

    打着还债的名字游览山河,屠名微也就少了点怨气。

    之前她曾来过西州一趟,不过是外围的村镇。而这债也不是说还就还的,还要是危难之际的雪中送炭。

    如果不然,她挨家挨户撒点钱就算了了。

    但不行……

    屠名微经过三年的洗礼已然波澜不惊了,再想起这些要命的条条框框,她已经能一边面带微笑,一边在心里问候死老头了。

    西州北部雁城治下交格县瓦楞村村长西图三。

    屠名微阖上名册,在心里默念几遍后便收了起来。

    吃饱,喝足,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便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匹马,向西州进发。

    如果真的要起战,后头的车行应该不太会出驶西州了,她必须得保证自己通行之便利。

    虽然养马多有不便,但事急从权,她也没工夫计较这么多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一直到徬晚她也不过是行了五分之一的路程。

    好在她经验丰富,一路上遇到的打量的目光都不少,但最后,都被她给甩下了。

    越靠近西州,屠名微便发现,向外迁徙的行人便越多。

    难道已经打起来了?

    屠名微拦下一个看上去稍微和蔼些的老者:“老翁,敢问您何故出走?可是前方已战?”

    老翁看她一身麻衣却不堕气质,轻纱掩面遮脸露出的双眸也是自有一片光华,他便知道这是位惹不起的贵人,因而他从善如流地答道:“非也!只是小老儿年事已高再经不起风云,出来避祸的。不过……某出来时,北部的一些城池已经闭城不出了。”

    他们靠近西离边境,所以先暂时出走,去离州避避祸。

    大战一触即发!

    屠名微心里咯噔一下。

    见小娘子面容整肃,老翁也劝诫道:“女郎还是速速归家吧,不要再北上了。什么都不比命重要啊~”

    这女郎不论是衣着还是言行都不是西州人士的样子,但不论是因何故至西州,此时都应当远离才对。

    老翁见她人品贵重,性子又知礼和煦,所以才不免规劝了一下。

    见她爽朗一笑,不以为意,便也不劝了。

    等她到达西州的中心城池原城时,边境已经打起来了。

    彼时城门紧闭,风声鹤唳,除了天空中孤高的鸟儿,路上就只余零星的几个人。

    她曾来过这座城,当时百姓和乐,治安虽严厉但也不妨碍人们生活,城内商旅往来不绝,热闹的市集人影攒动。

    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仿若还在昨日……

    屠名微抬手安抚了一下躁动的马匹,最后只看了一眼,便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进发。

    她一路北上,不进城,直达目的地。

    瓦楞村。

    “阿爹。”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女孩端着一碗汤药进入屋中。

    身形高大的男子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碗,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病榻上的女子扶起,“来,晚娘,吃了药就好了。”

    榻上之人身形削瘦,一看就是重病缠身的。

    也是,若不是重病缠身,他们又怎会还停留在这儿。

    都说故土难离,可时下的形势,别说什么思乡之情了,那就是留下一条命都难。

    他们村子里能走的人都走了……

    雁城是北部的门户,一旦失守,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那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喝过药的女子似乎是缓过一口气,她看着已然变卖一空的家,内心是心如刀割,可最让她难受的,是自己变成了一家人的催命符。

    这时节突发急症,难以自立,真可谓是——时也命也!

    “南郎,你带着孩子们先走吧,等我缓过来了就马上跟上。”

    “说什么胡话!”男人冷冷地呵斥了一声。

    便就是有他,他们都很难在这时节平安到达安全的地方。一个人……

    那岂不是找死?!

    “可是……”能活一个是一个啊!唤做晚娘的女子欲言又止。

    “我今早去换了一个板车,待你好些了,我们马上就走。”

    听到男子的话,女子也并没有宽慰多少。自己的身体愈渐衰减,她是当事人,自是感受最深。

    带上她,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累赘罢了。

    女子无言相对,只得默默垂泪。

    屋中男子和女子在低语着什么,而室外的一对兄妹也是忧愁地抬脸望天。

    “阿兄,我们会死吗?”小女孩语气稚嫩却开口言及生死。

    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面容倔强:“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别怕,我与阿爹保护你们。”

    小女孩揪着手,面带笑容:“我当然不怕!”

    第三日,天微微亮。

    静谧的农家了无人烟,霎时,一家灯亮了。

    晚娘被安置在已经装载平整的板车上,她担忧地看着周遭的肃杀与静谧。

    他们已经耽搁太久了,今日不论如何都必须走了。

    东西不多,因此一行人很快就上路了。

    小女孩与母亲坐在车上,男人拉着板车,儿子在一旁帮扶行走。

    当视线里的家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小女孩收回目光,只安坐在母亲的身边,牢牢地揪住母亲的衣摆。

    母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们要往原城走,而后远赴离州。

    离州与西州相近,届时若是仗打完了,他们回来也方便。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天已然大亮了。

    瓦楞村靠近山脉,背靠天险,相对来说是安全的,但也因此,通往外界的路并不算好走。

    为了能早点走出去,他们一行人并不敢停歇。

    偶有遇到零星的几个人,似乎是觉得人多安全些,他们便一并走了。

    正当他们快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远处传来马儿奔驰的踏踏声。

    一行人愣了一瞬,就在这当头,另一条路径里的人也显现了出来——

    “是北胡!”

    “快跑啊快跑!!”

    “北胡人从山脉绕过来了。”

    “唔……”弯刀划过,便收割了一条人命。

    人群若惊弓之鸟,四散逃去。

    跑得慢的便就永久留下了,跑得快的也很快被追上了。

    这是从山脉远饶过来的先行骑兵,一对十人,为的是探路与后面的奇袭做准备。

    他们不会放过这些可能会向外传递消息的百姓。

    想明白的人,还能喘口气的都奋起抵抗了。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怎么都是死。那不如拉着这会儿贼人一块死。

    或许是被这备战的氛围压抑得太久,他们还真的成功砍死了两个人。

    但对方兵强马壮,他们相当于以命搏命。

    一时间,岔路口横尸遍野。

    男人也提着砍柴刀在厮杀着,他人高马大,又身形魁梧,挡下了几次攻击,救下了一个人后,余下的百姓也在向他靠拢。

    他们一行人四十人,青壮不过十一二,剩下的都是老弱。

    经过一阵厮杀,也就剩下不过二十出头。而对方,依旧有八人。

    那群胡兵似乎也是被惹毛了,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便看到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狠厉了。

    气氛凝滞,两边的人都虎视眈眈。

    板车上的女子见状拉着一旁的男孩:“一会儿你趁乱带着妹妹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阿娘~”

    “一定要活下去。”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干粮和水塞到孩子的怀里。

    说完便强撑着一口气,拿起了一旁的一根木棍。

    一副要为他们挡刀的态势。

    就在两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大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两边的人都惊诧不已,都暗道:对方有援兵?

    一时间,两边退得有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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