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我……”那个名叫玛吉的少女抬起头，空洞无神的黑色瞳孔中倒映着佩尔的侧脸。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我眼前被活活烧死。更何况，虽然我不了解你的经历，但你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玛吉却像是触电般，战栗着抓住她的胳膊，她纤细的手指将佩尔攥得生疼，“你认为我不该死么？我不该死么？”她忽然大笑起来，仍旧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挤在一起，像一块被捏成奇形怪状的橡皮泥。她笑着笑着，大滴的眼泪就顺着眼角不断滚落下来。她哑着声说：“我该死呀，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死呀。你以为，你今天把我救出来，我就能活下去么？我已经……我已经……”

    佩尔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掌，“他们没有权利剥夺你的生命，但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谁也救不了你。那样大的火忽然熄灭，你难道不觉得，是神在眷顾你吗？”

    玛吉愣愣地看着她，“神在眷顾着我？”

    “是呀，连神都在眷顾着你，她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神在眷顾着我？”她忽然痴狂地笑起来，双眼通红地瞪视着佩尔，“神在眷顾我，别开玩笑了！她若是眷顾我，为什么要让理查森来纠缠我、□□我，还让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她为什么早不眷顾我，要一直等到我被所有人嘲笑，被所有人厌弃，等到整个西西弗那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怎么，我是她的玩具吗？不停地践踏我，等到我烂到泥里，放弃了一切，再给我那可怜巴巴的一点怜悯？还有你，你又凭什么要把我救出来，若是我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啊，就再也没有痛苦了啊……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还要再让我面对这一切？凭什么要再给我希望，让我觉得我还能正常地活下去……”

    “你可以正常地活下去的。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佩尔的心揪成一团，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正常地活下去？重新开始？你在开什么玩笑？已经不可能了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已经是一个肮脏的女人了，不管去到哪里，一个年轻的、怀着孕的女人都会被人厌弃。你再怎么劝说我，都是没有用的。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她垂下头，面色灰白，毫无生气。

    “如果……如果是去那尔迦斯呢？”佩尔忽然有了主意，眼睛也明亮了起来，“在那尔迦斯，即使是单亲妈妈，也是能受到尊敬的。”

    “去那尔迦斯？不，我是绝对不会去那尔迦斯的。”玛吉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即使西西弗那人这么对你，你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吗？为什么？！”

    玛吉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佩尔紧接着说，“这里离那尔迦斯那么近，你真的不考虑么？罗尔威镇西侧的那片树林，从那里穿过去，就是那尔迦斯了。”她从宽大的袖子下取下一只银色臂环，接口处雕刻着翻涌的海浪，套在了玛吉的手臂上。如果那尔迦斯圣蔷薇军团的人抓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佩尔又从包里拿出一枚金币，塞在玛吉手里，“到了那尔迦斯，就雇一辆马车，让他们送你去梅瑞狄斯郡，你就去找一个叫欧斐利的人，告诉他，是佩尔让你去找他的，他会帮你的。”

    玛吉生涩地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佩尔一怔，记忆中湖蓝色的影子浮现在眼前，那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神是不公正的。”

    他说过，神是不公正的，人是生而不平等的。但只要还在反抗，命运就总会回到自己的手中。

    玛吉的眼睛中的光芒闪烁着，良久，她轻声说，“谢谢。”

    ——

    玛吉是个孤儿，独自一人住着。但在他们将她抓起来的时候，就把她的家里搞得一团乱。

    是因为她是孤儿，所以才这样被欺侮吗？佩尔不知道，不过现在，她自己也能算是个孤儿了吧。

    佩尔提议，让玛吉在她的房间里住一晚上，反正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了。

    为了防止玛吉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从旅馆的后门溜了进去。周围静悄悄的，但佩尔总觉得很平常的走廊透着一股阴森。心中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但她还是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浓重的漆黑，窗帘紧紧拉着，只有走廊上昏黄的灯光透过门框，映照出两个女孩的影子。那影子一直延伸到圆形的床上，看起来居然有了实体。佩尔看清的一瞬间，一下僵住了，因为在床上，真的有一团黑影！

    那团黑影没有动作，仿佛只是在静静地观察着她。她颤抖地在黑暗中摸索，点燃旁边的灯，在跃动的火光里，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人，黑色的碎发盖过眼睛，胸前的V领下能看见壮硕的肌肉。他坐在床边，左手架在支起的长腿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佩尔和玛吉。

    身边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佩尔一转头，才发现身旁的玛吉正抖得像筛糠。

    “理查森，理查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还要再来纠缠我？为什么连这里都有你？为什么？”她猛地抬起手，指着佩尔的脸，“是你，是你！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是你把我骗过来，让我永远也无法逃离他的掌心！我恨你！原来我受到的那一点恩惠，也都是假的！假的……”

    佩尔抓住她的胳膊，“你冷静一点！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理查森一跃下床，优哉游哉地踱向佩尔和玛吉，“啊呀呀，真没想到，这里的老板娘说要赠送我一份大礼，一只未经人事的小小雏鸟。但我没想到，居然还附赠了一份小礼品。哦，我的旧情人，可爱热情的玛吉·哈特曼，你不知道，我知道你要被处死的时候是多么悲痛！来之前我就听说，大火竟然忽然熄灭，你被另一个女孩带走了。看来就是她了吧，这位美丽的小姐，应该怎么称呼您？我可还要‘好好’感谢你救下了我的小玛吉呢。”

    玛吉朝他狠狠啐了一口，“呸，理查森，你虚伪的嘴脸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你这人渣，是谁害我落到这步田地，你是最清楚的，不是么？别再假惺惺地说那些恶心人的话了。”

    理查森向前迈了两大步，捏住玛吉的下巴，逼迫着她将脸抬起，“小玛吉，怎么，你被火烧了一下，翅膀还是这么硬？看来，你还是欠收拾啊。”他伸出手指，在玛吉的嘴唇上划过，“是不是，把你下面的嘴喂饱，这张嘴就说不出话来了呢？放心吧，我会好好满足你的。”

    玛吉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佩尔即便再不通人事，此时也能大概猜到理查森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一下将理查森的手打到一边，怒视着他，“看来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嘴巴不干净，会有秃鹫来啄你的舌头。”

    理查森挑起一边眉毛，眼神在佩尔浑身上下像蛇一样游走，“哟，看来那老板娘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单纯的小东西，居然还信这种骗骗小孩的鬼话。那么，就让我来好好服侍你，让你也体验一下，做女人的滋味。”

    他大笑着向佩尔和玛吉扑过来，她们条件反射地后退，才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悄然关上了。佩尔和玛吉分别向左右两边退去，理查森向佩尔这边扑过来，她往旁边一闪，膝盖却狠狠撞在了柜子的边角上。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眼见着理查森又要扑过来，忙用另一条腿狠狠地踹向他的小腿，借力滚向另外一边。

    理查森站起来，将关节扭得咔嚓作响，“劲还挺大？可惜，这劲却用错了地方。待会儿，就让老子来教教你，力气应该用在哪里！我劝你们不要再挣扎了，毕竟，对这样柔弱的女子，我也是会起怜惜之心的呢。”

    玛吉爬上来，抱住他的大腿，“放她走！你要糟蹋，糟蹋我一个，就也够了！”

    “送上门来的女人，岂有不要的道理？”他一脚把玛吉踹开，“至于你，我已经玩腻了。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玛吉倒在一边，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颤抖的双唇毫无血色。在她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将白色的长裙和地毯都染成了红色，像是开出了妖冶的食人花，在不断汲取她的生命。

    理查森将佩尔压倒在地，佩尔在他身上拼命地拳打脚踢。理查森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拼命挣扎的样子，嘴角掀起一抹笑。

    不，她不要这样！不要！滚开！滚开！

    血液在身体中疯狂地翻涌，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股炽热的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理查森邪笑着，将手伸向她的领口，想要将她的衣服扒开，然而，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他一下跳起来，甩着手，大叫道：“哦，该死，怎么这么烫！你搞了什么？！”

    然后，他就震惊地发现，一簇火焰在他的指尖燃起。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是油脂在火焰中爆裂的声音。他的手指正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