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

    沈怀川的动作使得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新一阵骚动与惊呼,声浪又涌上了新的一层高度。

    可是于许清徽而言,那一瞬间外界的喧嚣与周遭的其他人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与她遥遥对视的那人。

    那人视线看向她时,与其他时候的冷漠淡然不同,带着绝无仅有的温柔,似高山之上的冰雪融化了三分,许清徽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炸开,使她瞬间惊慌失措。

    她随即连忙躲开,转身躲到了墙壁之后,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冲击着她自己的耳膜。

    “怎么了?”

    高良姜注意到许清徽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她方才处于另一视角,并未能看见沈怀川的视线。

    “没事。我......我只是有点恐高。”

    许清徽撒了一个蹩脚而拙劣的谎。

    再看向楼下的街道时,沈怀川已经驾着马走到前方去了,仿佛刚刚的对视只是她的幻觉。

    许清徽深吸几口气,按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努力保持正常和高良姜搭话。

    突然门外响起了响亮的敲门声,有人高声呼喊着:

    “高良姜高姑娘可在里面?”

    “什么人?”

    许清徽率先听到敲门声,立即走到门边,朝外面问道。

    包厢内的许母和高母对视一眼,都不清楚门外的是谁。而高良姜脸色微变,快步走到门后,隔着门反问道:

    “寻我有什么事?”

    “高姑娘,城外又来了许多病人,一直等着您去看诊呢。”

    闻言高良姜立即转身看向高母:

    “母亲......”

    高母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一向不太赞同姑娘家在外行医、抛头露面,但高父和高良姜父女二人都喜欢并执意于此事,她也不好一直阻止。好在今日正事已经解决了。

    “那你便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多谢母亲。”

    高良姜回应道。她本就不想来这里,她对看新知府上任的热闹没什么兴趣,有这时间她更宁可去城外多救助几个病人。

    高良姜拉开门,门外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

    隔壁厢房的门在此时也开着,许清徽扫了一眼,赫然发现隔壁包厢里居然坐着罗晔!

    罗晔正在向跪在地上的人吩咐着什么。

    跪在地上那人也有些眼熟,许清徽留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个人居然是昨日流民群中高声宣讲的那人,只是他今日裹了身干净的衣袍,乍一看没认出来。

    为什么那个人会和罗晔有关联,又为什么会恰好在现在出现在这里?许清徽沉思。

    罗晔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毕竟这座酒楼是全府城最好的酒楼,若城中显贵想来围观这新知府上任的热闹,自然没有哪处比这里更合适,会在这里碰到罗晔不奇怪。

    但跪着的那个人,明显是想对沈怀川不利的,今日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又在筹谋些什么对沈怀川不利的事?

    隐约间许清徽听到他们提及了“绮罗坊”这个名字,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她得跟上去看看!

    随即许清徽连忙赶在高良姜离开之前拽住她,并对许母说道:

    “母亲,我也想和许姐姐一起去可以吗?”

    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不好一直将许清徽放在身边拘着,何况有高良姜在一起,许母还是放心不少,所以最终让五两跟着,还是放许清徽去了。

    高母在临走前嘱咐道:

    “早些归家,以后嫁了人可就由不得你自己再这样胡来了。”

    高良姜低眉应是,同许清徽一同和等在门外那小厮离开了。

    等离开许母高母的视线,一直在前方领路的那小厮瞬间变得活跃了起来。

    “许姐姐,你可让我一番好找!”

    那小厮居然是花锦假扮的!

    “你哪次不是在这里寻到我的?你明明知晓我母亲不喜去其他地方。”

    高良姜没有理睬花锦的话,对花锦的身份也没感到一点奇怪,看来是早便认出他来了。

    花锦回头盯着许清徽看了几眼,一时吃惊道: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

    许清徽好暇以待。

    “你是许罄?许罄就是那个许清徽?”

    花锦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这一个事实,但比起先前被许清徽骗过去了相比,更让他想要挖个洞让自己钻进去的是他之前在龙栖县的时候,当着“许罄”的面说了“许清徽”许多坏话还出了出多糗。

    离开酒楼后又横七竖八拐了一段距离,许清徽便同高良姜和花锦道别了:

    “高姐姐,花锦小弟,这城中热闹,我想独自转转可否?”

    高良姜观她神态便知她另有安排,便没有阻拦,只说道:

    “许妹妹尽管去忙。只是晚些时候还需与我等会和、共同回去才好。若只身回去,许伯母定又要担忧了。”

    “好,还是高姐姐想得周到。”

    许清徽想了一下,觉得高良姜说得很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约定了晚些时候碰面的时间与地点,便先行离开了。

    许清徽先带着五两去到一家成衣铺当中,换了一身公子打扮的衣裳。

    五两本想跟着她一起,但却被许清徽支使带着换下的衣裳去了春风楼等候。

    许清徽只身一人,轻装简从,在全城人围着大道看新知府的热闹时,抄小路悄悄赶往了先前偷听到的绮罗坊。

    绮罗坊是城中最大的制衣坊,为布料浆纺集中地。

    同时也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一处笔直街坊,坊中除了中间一条大道,两侧只有仅可供行人通行的小巷子,再没有别的路。

    这条路也是沈怀川今日绕城路线所选择经过的路段之一。

    许清徽在从刚刚所在的酒楼通往绮罗坊的必经之路上,寻了一个隐蔽的小茶摊坐了下来,不多时果然看见刚刚在酒楼的那个先前在流民群中散播关于沈怀川不利消息的人出现了。

    许清徽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后,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许清徽一路尾随着他直到那人拐进了一间宅子,那间宅子正门口,正对着沈怀川绮罗坊的大道,那宅子四周确实有不少流民。

    许清徽靠近其中一个蹲卧在地上的流民,搭讪道:

    “这新知府真不是个东西,待会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闻言那流民醒了过来,周边几个人也闻声向这边张望。

    那流民上下打量了几眼许清徽的衣着,翻了个白眼又躺了下去。

    许清徽也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刚刚她已经故意沾上许多灰了,应该不至于因为着装之类的太背排斥吧。

    没想到不远处另外一个流民接了话:

    “小兄弟,你也是过来教训那草菅人命的新知府的?”

    “是啊。我在城南巷子里听到有人说,这里有机会给那个新知府点颜色看看,才赶了过来。大家也都是听说了消息赶过来的吗?”

    “是啊,我们一大早就过来了。”

    “大哥我来得晚,待会该怎么办,还请大哥指点指点。”

    “这个简单。”

    那人被恭维了几句,不由得坐直摆起了架子,详细介绍道:

    “我们在外面路两边都安排了人,待会等那新知府过来的时候,我们一拥而上,全都挤到街上拦住他们的去路,手里头有什么臭鸡蛋、烂菜叶的,全都砸过去,虽然伤不了他,但也能出口恶气!”

    受这条大道布局的限制,若是沈怀川带着仪仗队进来了,若前路被堵住,慌乱之间想撤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被困在人群之中受辱。

    这样一来,新知府在上任第一天便丢了这么大个面子,之后在清川府全体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可想而知。

    而此事若想追究更是难上加难,一来犯事之人众多,领头之人却躲在幕后隐身,法难责众;二则是参与此事的身份上是流民,是受灾的百姓,若对其加以出发,难免落个刻薄冷漠的名声,失去民心。

    许清徽神色一凛,没想到背后之人手段如此下作。

    看来若想避免这些不好的结果,只有从一开始就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

    “大哥说得对。待小弟快速去寻些臭鸡蛋、烂菜叶的,待会定叫那新知府好看!”

    许清徽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小兄弟不必费力,看见那间宅子没?”

    那人随手一指,正是许清徽跟踪之人刚进去的那间宅子,宅子后门里陆陆续续有人进进出出。

    “那座宅子里头有,尽管拿便是。”

    居然连砸人的东西都替那些流民准备好了,这准备还真是充足啊!

    许清徽无语到想发笑,不再浪费时间,她寻了个由头便赶紧离开了。

    许清徽一路快速摸到了绮罗坊的入口,最后踟蹰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呢,望着入口两旁人头攒动的人群,许清徽陷入焦虑与迷茫。

    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沈怀川领着仪仗队已经快到这附近了,她甚至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仪仗队的锣鼓声与鞭炮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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