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

    九月二十四,久雨初晴,宜祈福、祭祀。

    在这个难得的好日子里,许家父母带着许旌阳和许清徽前往清川府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安济寺,去上香除秽祈福。

    安济寺位于城郊西北方向的隐雾山上,距离城中有段距离。

    许旌阳骑马,许清徽与许家父母一同坐在马车里,另跟了一队仆从。一行人清晨出发,想在晌午前赶到寺中。

    一路上许清徽感觉自己还没有睡醒,在车里半眯着补觉,迷迷糊糊间感觉马车似乎比先前更为颠簸了些,外面还有些嘈杂的声音。

    许母询问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似是许旌阳在马车外解释已经到山中了。

    但马车却越来越颠簸,许清徽的觉彻底醒了。

    随着一声马的嘶鸣,车夫紧急一拉缰绳,马车里的人由于惯性猛地前栽。

    许清徽及时把住窗框并护住许母,稳定住身形。

    外面的声音却安静得有些诡异,有些不对劲。

    “父亲母亲,我出去看看。”

    许清徽稳定住许父许母,未等他们答复便掀起车帘钻了出去,许父许母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外面的场景却使得许清徽吃了一惊。

    跟随他们负责保护他们上山的那一队人已经所生无几,而且都已受伤,现在团团护在马车四周。

    许旌阳也受了伤,手臂上银丝暗纹的白衫被一道鲜红的血沁透,脸颊也被划破,鲜血泄出,此时已半凝固。

    而前方马车可以行驶的道路上,倒伏着一根粗壮的树,那棵倒伏着的树枝繁叶茂,正正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旌阳听到动静回头,见到许清徽钻出了马车,神色一凛,催促道:

    “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哥哥发生什么了?”

    “应该是遇上劫道的了。”

    许旌阳的声音也有些紧张,但他在尽力压抑着自己,保持冷静。

    城郊尤其是城外的山上时常有山贼出没,打劫过路行人。

    为以防万一,许家人今天出门时还特意带了一队身手好的护卫,没想到对方还是如此难缠。

    周边的林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许旌阳等人立马神色更为严肃。

    许旌阳翻身下马,现在前路被阻,他骑在马上反而更难以保护马车里的人的安全。

    “哟,还真有个漂亮小娘子在呢~”

    从林子里钻出来了十来个山贼,逐步逼近。

    “诸位好汉,需要多少银钱,都好商量。能否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马车的车帘再次被掀开,又有人走下了马车,是许父和许母。

    许父平日里儒雅谦和,一派好好先生的样子,此刻亦是客气地开口同那些山贼商量。

    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想要好好商量的意思,其中一个山贼一把撇开挡在许清徽身前的许旌阳,就要靠近许清徽。

    许父及时挡在了许清徽前面,仍旧面带微笑,笑着问道:

    “阁下这是不愿意好好商量了?”

    那山贼有些放松了警惕,觉得自己走运,这是遇上了一家子草包。

    却没想到许父一把利索地别下了那山贼的刀,反手将他逼开了好几步远,头也不回地向身后人喊道:

    “走!”

    许清徽本想上前去帮忙,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许母一把拽了过去。

    只见许母一个翻身跨到马上,并将许清徽一把拉上了马,冲着许父和许旌阳等人喊道:

    “这里里寺里很近,我们快速去寺里搬救兵!”

    “保护好自己,等我们回来!”

    言毕骑着马带着许清徽熟练地跨过了那棵倒伏着的大树,迅捷地向着山上的寺庙飞驰而去。

    此处已经离寺庙很近了,许母显然来过很多次,已经非常熟悉路线,她带着许清徽飞速抵达寺院后,立即向寺中人求援,主持收到消息后迅速派人前去救援,许母这才有时间喘口气。

    许清徽本一直以为许母温柔娴静,却没想到遭逢此种意外她竟然毫不慌乱,骑术居然也如此出彩。

    “阿清,来喝些温水。方才可有吓到?”

    许母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娴静的样子,仿佛方才那英气的女子只是许清徽的幻觉。

    许清徽呐呐地接过水杯,向寺庙门口张望。

    她回想起来许母年轻时也是府城中知名的才女,六艺经传样样精通,只是后来成为了许父的妻子、成为了她和许旌阳的母亲,慢慢藏起了自己有生命力的另一面,成为娴静持重的一家主母。

    “放心,他们一定没事的。”

    许母拉过许清徽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安抚许清徽的情绪,也按压下她自己内心的不安。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山门外终于有动静了。

    许清徽连忙和许母外出查看,果然是许父和许旌阳等人安全回来了。

    其中居然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母连忙迎了上去,查看许父和许旌阳的伤势,一行人并行谢过寺院中前去相助之人,并前往后院疗伤。

    “母亲宽心,寺中师父来得及时,我和父亲都无大碍。”许旌阳转过身,向许母等人介绍道,“还多亏了这位沈公子,否则我们难以安然无恙地撑到师父们到来。”

    许父握住想要为他检查伤势的许母的手,望向沈怀川,也出言感谢道:

    “是了,方才多亏了这位沈兄弟搭救。”

    随着许旌阳和许父的话,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直安静立在一侧的清俊公子身上。

    他在人群中过于峻挺显眼,其实许清徽刚才一眼就看到了,只是没有机会搭话。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许清徽想到了很多可能再次相遇的情况,却从没想到过会这么快、许家人一起、在这种场合下,碰上沈怀川。

    沈怀川也受了些轻伤,但衣袍上多沾上的是别人的血,并无大碍。

    许旌阳身上的伤则明显比方才要重得多,但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疼痛或因之失去仪态,一直在尽力照顾着其他人的状态。

    许旌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沈怀川的感激与欣赏,同时也为了宽慰为他们担忧的许母和许清徽,详细地解释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方才那些山贼甚是凶残,我们险些招架不住。幸好沈公子路过,仗义相助。那些山贼人数众多、来势汹汹,甚至越攻越猛,好在沈公子身手了得,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我们才能撑到师父们赶来,顺利脱险。”

    沈怀川和许旌阳有来有回地交谈,看得出二人脾气甚是投契。

    “多谢沈公子仗义相助。”

    许母向沈怀川道谢,并让许清徽一同道谢,同时向沈怀川介绍许清徽。

    “这是我家小女。”

    许旌阳为了开解许清徽的心情,故意凑近小声打趣道:

    “你们第一次见面,你看,他不比那个裴二好?”

    听见裴二的名字,沈怀川的眼神望了过来,刚好和许清徽抬眼望向他的目光对上,许清徽赶紧撇开了视线。

    却不曾想沈怀川沉默了两秒后,轻声道:

    “不是第一次见面。先前见过。”

    许家人一时很是诧异,连忙追问道:

    “沈公子不是刚来清川府不久吗?何时见过的?”

    许清徽不知道为什么竟感觉有些紧张和尴尬,解释道:

    “是,沈公子先前在龙栖县帮助过我和高姐姐。”

    其实分开也没两天,但是沈怀川看上去却好像比在龙栖县时疲惫许多,可是又遇上什么事了?好在春风楼她已经抢下来了,后面沈怀川应该不会再重蹈梦境中的覆辙吧。

    “啊,那可真是太巧了!”

    许家人很高兴,一时感觉更是有缘,仔细询问沈怀川接下来的安排。

    在得知沈怀川也是准备住下两日、后日返回府城之后,诚邀沈怀川届时一路同行,相互照应。

    “好。”

    沈怀川向许父行了一礼,应了下来。

    一行人便共同前往后院俗客借宿之处确定住所并疗伤。

    “此次山间的山贼怎会如此之多?”许母感到奇怪,发出疑问,“往日来安济寺时也偶尔碰到劫道的山贼,但顶多给些过路财便消停了,怎么会像今日这般穷追猛打、像是誓要取人性命不可?”

    “确实奇怪。而且这些山贼的人数也太多了,我们方才打完一波还有一波,像打不尽似的。”

    许旌阳也感到有些奇怪。

    许父沉思了片刻,解释道:

    “我前些日子听说,许多地方遭受涝灾,百姓流离失所,部分沦为流民,部分则上山去做了山贼。许是因为这些,导致那些山贼势力更加壮大,同时粮食等不足,故变本加厉劫掠路人吧。我们之后须得更加小心行路才是。”

    许父又反思道:“此次出行,确是我考虑不周。早已知晓灾年不太平,更当做好防备才是。”

    “父亲这如何怪得了您。护卫百姓安宁本就是官府的责任......”

    “阳儿,慎言!”

    许母突然出声呵斥道。

    “哎呀好了。”许父连忙打圆场,“希望那位新知府上任之后,会好一些吧。”

    许清徽在帮着许母为许父和许旌阳处理伤口,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沈怀川没有像他们暴露知府的身份,所以许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沈怀川就是新来的知府。

    毕竟,一般的百姓不会有消息渠道知晓新上任的知府是谁,或者根本就没兴趣去探听这些消息,顶多茶余饭后议论几句。

    她偷偷地望了沈怀川几眼,好在沈怀川没有生气或发火的意思。

    沈怀川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等待处理伤口,仿佛许家人谈话的主人公和他无半分关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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