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柏话音刚落，身体却突然起了反应，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全身。
他忍住不痛呼出声。
“父亲！”还未完全消化刚刚所闻的程丞，震惊地看着程文柏脸上和颈部的皮肤像是被吹气一般，鼓起小包又塌陷，此起彼伏。
程文柏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倒在万般疼痛中哭笑出声，颤巍巍且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还能听见你叫我一声父亲……满足了……一直没跟你解释，不是我派人杀你……你是我的孩子啊，得好好活着……我又能见到你母亲了，也好，也好。”
他说话的声音因浑身的疼痛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
那个冒充元帅的地外生物最后给他注射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里清楚，身体也感知得到。
“好痛，孩子，杀了我吧……”
这是程文柏留给程丞的最后一句话，无奈的、无力的。
他能为孩子们做的已经到这了，剩下的只能交给颜申明那个老家伙了。
宽恕他，私心地没在最后的时光，跟自己的孩子说，当初是他为了活下去，向星舰高层检举了一直在查参会者死亡原因的颜申明，害他经历大火焚烧之痛。虽然最后也是他悄悄将人救下，送往海岛，但当时颜申明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还是在他心底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画面。多年未见，也不知他那张脸好些了没。想当初年轻的时候，他记得颜申明是极其爱美的一个男子。
道歉的话，此生是没机会说了。
“父亲！父亲！”程丞慌乱中紧紧抓住程文柏的手臂，赶忙朝着门外大喊，“医生！医生！医生！快进来！”
一直侯在外面的医生护士闻声鱼贯而入。
罗凉进来看见床上程文柏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又急切地看向自家将军，心中感觉不妙。
病床上的人，疼得剧烈挣扎。
一旁连接着的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突兀地发出尖锐的警示声。
警示声止，变化成滴滴滴滴的声音，这代表病人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程丞眼眶湿润地看向那台仪器。
程文柏至此便再没有作为人的反应。
但他的身体却没停息，皮肤表面仍在不停鼓动着，身体仍在板动。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连给病人做心肺复苏都无从下手。
突然，病床上的“程文柏”停止了板动，身体突然向上弓起，皮肤红胀。静止了数秒之后，皮肤猛地爆裂，肌肉急速撕裂扩大，整个“人体”不断膨胀。
罗凉赶紧将自家将军护住，而近在跟前的那些医生护士，则是被血肉模糊的人皮子溅了一脸。
逐渐变异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暴躁地抓过身边最近的一个医生，便是一口撕咬下去。
程丞身边的卫兵赶紧上前控制局面。
程文柏的身体才刚刚变异，体型还没有扩展到特别大，也就胀大到了两米高左右。
因此几名训练有素的卫兵徒手便将它控制住了。
顷刻之间已经咬了两三个人的“程文柏”，被卫兵们带回军区，在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关了起来。
被咬的几个医生护士，也赶紧前往医护室处理伤口。
程丞颓废地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满地狼藉，苦笑一声之后，无声地流下眼泪。
过往纷争历历在目，事事他都和程文柏对着干。
没想到他们再能平静地共处一室时，却已是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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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飞忙得脱不开身，仍是让应珏和肖雪莹去接的颜一千入城。
两人看着颜一千怀里的孩子，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们原以为颜一千是因为程丞在地表的原因，所以一直呆在海岛上不愿意回来，没想到是整这么大一出。
“真可爱。”肖雪莹赶紧接过来抱着，笑呵呵地逗了逗。
应珏在旁笑着提醒：“抱好，当心点。”
小粉直接变换成飞行车形态，载着几人前往复兴军军营。
军营还在原来那处，只不过特殊时期，经过一年多的适应，如今的军营没有那么严格，多了些市井气。
本就是征用的城区普通房屋圈成的营地，原本是城市街道两侧的四五层楼房，现如今除了来来往往的很多穿着军装的人之外，跟别的街道也无甚区别。街道边一样有持证进来摆摊售卖饮食物品的小商贩。
“你去海岛之后，我们就住进军营里了。”停好小粉之后，应珏带着颜一千回住的地方，“现在的军营就是个大宿舍。大家都忙着对付异类。所以小豆子在这儿也没事，你放心住着。秦让人给你安排的房间就在我们旁边，方便相互有个照应。而且两个卧室，也方便你和小豆子住。秦还在忙，晚点再过来我们这边。”
“好。”颜一千看着久未见面的应珏和肖雪莹，觉得特别心安。
晚上跟秦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大婶。
“这是刘妈，请她暂时住在这边全天照顾孩子。”秦宇飞上前抱了抱颜一千，然后对她说道。
颜一千笑笑。“你跟文修年都是，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海岛那边还好吗？怕他太忙，不敢打扰他，我只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到临安城。”
“放心，不用担心那小子，他机敏得很，吃不了亏。”
“嗯，也是。”她只能在地表祈祷海岛的异兽潮能尽快退去。
“现在地表还是偶有零星的异兽出现，虽不像之前那么多异兽，但单独出行还是危险，所以不要随便出城。”秦宇飞叮嘱道。
现在城门防控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军方有些去临近城市办事情的也能正常通行，只是普通老百姓还是不敢轻易出城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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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几天的时间，“程文柏”便胀大了数倍。
程丞在那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外，从单面透明的墙面往里看，心里仍旧是很难受。
这几天，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点点变异成一个发狂的怪物。
他们也大约猜到了，这跟之前地表发现的变异人或许有所关联。
“将军，地表那边得到的反馈是，没有可能再醒过来。”罗凉小心翼翼地说着，“之前他们抓获的那个变异人，的确没多久之后，就逐渐不再发狂，但与此同时，这变异人也丧失了生机。”
罗凉没汇报对方说的最后那句话：“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程丞沉默地听着，视线中透明墙的那边，“程文柏”正发狂地撞击着墙面。
罗凉腕带震动，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程丞，再低头点开查看。
看到属下发来的信息时，罗凉眉头深深皱起，赶紧对程丞说道：“将军，医院那边出事了。那天被咬上的医护人员们似乎也被感染，先后陷入了昏迷。”
“去医院。”程丞闻言立刻从眼前的画面中抽身，往外走去。
一行人感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乱成一团，无数台飞行车蜂拥着从医院的穹顶飞出，医院几个人行出入口也不少人惊慌失措地跑出。
罗凉叫住门口跑出来的一个人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正好是刚刚所说被感染的医护人员那一层楼的工作人员，一下就认出了罗凉，简单说道：“被感染的那个医生昏迷了一会儿，醒过来，就开始发狂，到处攻击人。医院里面都乱套了。”
这人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医院里面，便吓得赶紧跑掉了。
程丞他们出发过来的同时已经安排了一个小队过来支援，因为突发混乱，全都冲进去控制现场了。
这会儿领队的人知道他们到了，才急冲冲地举着枪跑过来。
“将军，感染者三人，到处乱串，已经抓住两人，但情况不太好，关在空病房里，一直在撞门。他们似乎根本不会受伤。咬伤的人现在还没办法统计。”
程丞直接对罗凉说道：“马上再调附近的人手过来。把医院全部围起来，要出去的人，查验没有受伤在放行。查系统今天进出医院的人，全部追踪。”
“是，将军。”罗凉立刻去调动兵力。
程丞直接往里走去，一边对那领队说：“带我去看看。”
程丞身边跟着好几个护卫，领队便也就收起了武器，一边领着程丞上楼往病房去，一边跟他汇报情况：“那天被咬的医护一共四人，他们当天就做了伤口清理。今天在医院的只有其中三名，几乎是前后相差不多的时间开始发狂的。他们的症状跟那天程文柏将军有些不同，虽然也昏迷了，但时间非常短便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人。我们在追逐的过程中发现他们的身体在不断变化，很快就膨胀到一定程度。没有重型武器的普通人根本逃不开他们的撕咬。”
“还有一个人呢？”程丞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询问。
领队想到就头疼：“那个护士今天刚好休假了。应该在家里。”
程丞马上转头对身后的一个护卫说：“让罗凉立刻再安排一批人去找这个护士。”
走到那个病房外面，程丞这才明白领队说的那句“没有重型武器”什么意思，被抓起来的那个感染者，整个右腿都被小型激光炮给轰烂了，躯体无法站立，趴在那个病房里疯狂打砸。算是比较宽大的病床，在他膨胀的躯体面前，显得弱小无比，随意一下就被掰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