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大厅内有一瞬间落针可闻，转而却热闹起来，有人甚至忍不住掀开纱幕往外探看，想知道谁这么财大气粗，一下加价加的这么狠。
窃窃私语声从各个角落蔓延开来，台上的司礼脸上乐开了花，扫着台下的诸人高声询问道：
“六万两，诸位还有没有往上加的？”
“六万一千两。”
果然还有更加财大气粗的。
“六万两千两。”
果然这财大气粗的还不止一个。
玉梅转头看向寒山。
寒山点点头。
“七万两。”
玉梅的声音再次响起。
厅中又是一片寂静。
顷刻，厅中立时闹哄哄起来，一千两一千两的加价已经不低了，这位可倒好，一万一万的加，这谁受得了。
司礼的嘴快咧到耳朵根了，这天王图今晚怕是要卖出天价了，就这一件前头八件加在一处也不及它的零头。
“七万两还有加的吗？”
司礼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
有人眼巴巴的看着张不开嘴，有人干脆摇摇头，还有人犹豫着是不是再往上加一点，就这么犹豫的功夫，司礼已经喊出了第二个问询。
纱幕后的麟哥儿小脸绷得紧紧的，大大的眼睛盯着外面，倒是寒山一派淡定模样，手里端着茶碗慢慢的啜着。
她让人去取了十万两，去之前心里是有了数的，锦城虽然富贵人家不少，可是一口气因为一幅画拿出十万两的估计不多，想来也不是人家没银子，只不过人家没她败家罢了。
“七万五千两。”
司礼的第三遍询问还没有出口，果然有人再次竞价了，
众人哗然一片，今晚的竞拍竟是比那珍品还值得让人看的热闹。有人甚至在私底下开始猜测，这天王图最后到底能卖到多少钱。
玉梅等人议论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八万两。”
她这次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她家姑娘了，十万两的银票就放在身后的桌子上，这会儿大约还热乎着呢。
相较于刚刚的热闹，周围的人已经淡定一些了，晓得回廊处的那位大约是个真有钱的，今晚大约势在必得，所以这边声音一出，大家显得平静多了，倒是另外那边竞争的吸引的目光貌似更多一些。
八万两对于天王图来说已经是个极高的价格了，在很多人看来即便现在竞拍结束，这场竞拍也已经让人看的极为过瘾了，更何况，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有人甚至高声起哄道：
“大家要不要猜一猜，今晚天王图到底能卖出多少钱，本公子猜十万两。”
他这一喊还有人跟着起哄，一时间厅中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场竞拍似乎也达到了高潮。
“八万两诸位还有加的吗？”
“八万两第二次。”
随着第二声八万两落下，听众安静下来，周围都安静的听着，看看是不是还有谁继续加价。
“诸位...”
楼上雅间的帘子被人掀起，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众人随着声音望了过去。
一个面容极为艳丽的女子，一身素白淡雅的长裙，黛眉粉唇，顾盼生辉，瞬间吸引了全场诸人的眼神。
只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开口道：
“诸位且稍安勿躁，请听小女子说两句，这天王送子图原本是从前宫中之物，前些时候因故流落民间，今日被我家主子瞧见了，原本打算拍下来重新送回宫中，还请诸位见谅。”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耐人寻味。
天王送子图出自吴道子已经够让人为之惊艳的，没想到这画竟然还出自宫中，这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家主子想要拍下来送回宫中，这个宫中是哪个宫中？她们家的主子又是谁？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高声询问道：
“请问姑娘你家主子是谁，可否出来一见？”
那小女子轻轻一笑，唇角微微上扬，不答那人问话，反而转头面向回廊处寒山这边。
“小女知道这是不情之请，还请这位贵人莫要再相争了，若是姑娘实在喜欢吴道子的真迹，小女这边倒是还有一幅神仙卷可让与贵人。”
寒山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嘴角微微扬起。
这画她本没多少兴趣，其实让一让也是无所谓的，不过这位小女这般说了，她反倒是不太想让了。
玉梅一看到她家主子的神情心里就有谱了，干脆的转身掀帘子高声喊了一句：
“十万两，我家主子今晚清场，凡有加价每添一万。”
哗，好家伙，这话一处犹如平地一声雷。楼中顿时哗然起来。
吹嘘声，吸气声，处处皆是。
小小的摘星楼何时有过如此的阵仗，简直建楼以来头一份。
台子上的司礼都有些傻眼，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还是旁边的伙计及时提醒了一下，司礼这才回过头，声音都有些变调。
“今晚......贵客清场了！”
楼上的雅间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安静了一会儿，却是在没有人出来作声了，楼中的都在注意上头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见果然是真的不再有什么动静了，众人竟是有些许的失望之色。
司礼慢悠悠喊了三遍问询，见果再无人出来加价，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宣布道。这幅吴道子老先生的天王送子图十万两竞出。
伙计利落的将图装进锦盒中，有侍女双手捧着跟在司礼的身后送到了寒山所在的雅间，撩开帘子却只见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站在里面，那人伸手将桌子上的箱子往前推了推，打开上面的盖子，顿时一片金光闪耀，箱子里全都是十两一个的金元宝，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只。
护卫见人点好了金子，伸手接过锦盒也不多话，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从后面出了雅间，自始至终不见刚刚竞拍的主子贵人。
楼上的雅间里，自从楼下喊出清场之后，里面的人着实有些惊讶，倒是半天没有再作声，直到天王送子图竞拍结束，斜靠在软榻上的年轻公子，伸手挡过端酒过来侍候的侍女，冷着脸直起身子。
“本公子竟然不知，这小小的锦城竟然藏龙卧虎，去查一查，看看何人这般财大气粗？”
黑暗中的护卫拱手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另一边榻上端坐的少女，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年轻公子，嗤笑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年轻公子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
“嫣儿莫急，不过是一幅破画，嫣儿要是喜欢，咱们府中库房里名家真迹不知多少，嫣儿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表哥这就让人回去侯府打声招呼。”
哼，少女一把扯过自己的袖子。
“就不劳烦表哥了，嫣儿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不过是今晚遇上了玩玩而已，自然也没想着让表哥破费，我累了，这就回去了，表哥自便吧！”
“嫣儿...”
少女转身出了雅间，身后一声清脆的瓷器声落地。
“废物。”
少女轻啐一口，带着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摘星楼外僻静处的马车里，麟哥儿手中抱着天王送子图一脸崇拜的看着寒山。
小姨太厉害了，他终于见识了一回书中所说的财大气粗。有钱真是好。
“我以后也要赚好多好多的银子。”
小脸一扬，麟哥儿开口道。
寒山用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
“赚银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麟哥儿想要赚钱那也得先把书念好才行。”
麟哥儿难得郑重的点点头。
马车启动，姨甥两个说笑着离开了摘星楼。
寒府门前，老总管沈达带着小厮正伸长脖子往巷子口张望，眼见着自家马车驶过来，老总管急忙深吸一口气撩起长衫往前跑了过去，身后的小厮伸手想要拉他都没拉住，六十岁的人了，腿脚还是如从前一般利落。
马车帘子掀开，麟哥儿的小脸探出来对着沈达喊了一声：
“管家伯伯，我们回来了。”
沈达哎哎哎的紧忙答应，伸手将麟哥儿抱出来，摸摸小脸又摸摸小手，见全身妥当，这自打两个小主子出门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敢松下来。不过，也只松下一半，看到寒山踩着脚凳下了马车，他忍不住抱着麟哥儿往前走了一步。
“古生堂的掌柜，半下午的时候就来了，有要紧事，姑娘见一见吧！”
寒山眉头微皱，古生堂是太婆开的老药铺，兼济坐堂行医，从前主铺在京城，沈家出事之后，她就将京城和周边的药铺关了，只留了岭南和川西一带的十几家，锦城这边也是这两年才开起来的，因他们要在这边常驻，有个自家的药铺总归方便一些。
“说了什么事吗？”
寒山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沈达摇摇头。
“不肯说，只说要见姑娘。”
“嗯，我知道了，劳烦沈伯照管一下麟哥儿，我这就过去花厅。”
沈达答应了，前面过了影壁一行人就兵分两路。
前院花厅里，古生堂掌柜齐山在连着喝了五杯茶之后总算见到了姑娘，急忙上前躬身行礼。
寒山抬了抬手，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
“出了什么事？”
“昨日傍晚古生堂来了一群人，点名要见坐堂先生，胡先生那会儿已经回家了，是伙计元二接待的，那群人只问了胡先生家的住址就离开了，今日一早胡先生家的大哥儿就跑过来，胡先生昨日被带走一夜未归，生死不知。小的带着人四处问过了，都不知胡先生去处，正着急时，有人让城门口的小乞丐送了这个过来......”
齐山说着将手中攥了一下午的玉牌双手奉上，玉竹接过递给 了寒山。
寒山接过玉牌，看着上面的“寒”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她的牌子，自从她以寒山的名字在外打点生意，就让人打了这块玉牌子，这是她的名片。不过这名片一共就只有五块，分属帝国东南西北中各处的总掌柜所有，如今这西字牌竟然在她手中。
寒山敛了眉头，手指轻敲桌面，半晌点头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古生堂照常开业做生意，胡先生的事我会安排处理。”
齐山松了口气，急忙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