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古镇经营属于村集体,归思是这座老房子唯一的继承人。

    第一是因为遗嘱继承,第二是因为归思上三代下三代的亲戚户口都迁往城镇,他们没有资格。

    归思这么有底气辞职退休,除了自身存款丰厚以外,每年较为固定的房租金与集体分红给了归思底气。

    而这源源不断的馈赠,来自外公外婆的偏爱与祝福。

    想了一夜,归思决定,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虽然房间小了点,但胜在温暖。

    虽物似人非,但多少有点以前的影子,这是别的地方所不能有的。

    每日清晨,归思起早上香,饭后跟其他旅客一起喝茶聊天,渐渐与他们熟识后才知,这里住着好几个常客,这些常客都挺有意思的。

    归思喜欢和他们说话聊天,打算跟他们做起了长居邻居。

    民宿提供早餐,种类不算丰富,胜在味道不错。

    每天吃早餐时碰见邻居,不用过多寒暄,简单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归思喜欢这样随意的社交。

    退休以后,归思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凌晨加班处理文件回复消息,也不用陪老板满世界出差,更不用假装有八百个心眼子处理职场社交。

    这里有花香可闻,有猫咪相陪,徬晚黄昏有三五个人一起喝茶聊天,聊南地北少时轻狂。

    这里没有城市喧嚣与浮躁。

    只有惬意,轻松,和浪漫。

    在这里,生活被洗去繁重的负累,露出本来的样子,恰好是油盐酱醋茶还有半斤饭后瓜子。

    归思想要余生这样慵懒地活着。

    她现在享受的,是用二十多年的努力和祖坟冒青烟的运气才换来的。

    归思运气不算差。

    她是一个普通人。

    她心怀感激。

    静夜的猫傍晚的花园灯火阑珊,大家围坐小院,支起幕布投影,准备一起看电影。

    西岭端上青梅酒,让大家品尝她的手艺。

    西岭为人谦和很是健谈,客人对她评价很高,她亲自酿造的酒,无论味道如何都要尝一下的。

    毕竟免费的。

    她献出的两坛青梅酒很快见底,爱酒人士都称好喝很是捧场。

    西岭见归思一人坐在靠边角落,也没碰青梅酒,于是拿上一套新买的酒杯,坐在归思旁边。

    “不喜欢青梅酒吗?”西岭倒上酒,问归思。

    归思:“不是,戒酒了。”

    西岭点头表示理解,归思在她民宿里住了一周,还是忍不住好奇,“你是桥南本地人?”

    归思:“怎么看出来的?我好多年没回来,都没桥南口音了。”

    “信息录入的时候看了一眼,没敢确定,后来看你对桥南风土人情很了解,我才确定的。”

    西岭说道,“既然你是本地人,怎么选择在我这间民宿长租?虽然你看着不缺钱,可我这里的房租也不算便宜。”

    来桥南旅游常住的人很多,都会偏向选择离古镇较远的地区租房,几乎没有是本地人还选择在古镇里租房的。

    原因是贵死。

    归思:“很贵,所以西岭姐房租可以打折吗?”

    “概不讲价!”西岭双手比叉。

    虽然很贵,但这里是她以前的家。

    归思想过在桥南别的地方买一套小型公寓养老,或者收回老房子不外租,虽然有违约金,但还可以承受。

    可归思住进这里的第一晚,就取消这些计划。

    她打算常住于此,准备和南来北往的陌生人做邻居。

    还挺有意思的。

    这算是她计划之外的意外,归思喜欢这个意外。

    不过这个房租虽然贵,可羊毛出在羊身上,西岭是在心疼她的钱?

    如果西岭知道她就是她房东,不知道会怎么想。

    归思觉得有意思极了,撑着下巴自己先笑出声。

    西岭不明所以,“你笑什么?你不会不相信我说的吧?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在这里住的一月房租可以在别的地方住上半年了。”

    归思喜欢坦诚的人,不免好奇:“你不怕我真走了,你可要少赚一笔。你这里这么多常住户,你是只提醒我,还是每一个你都善意提醒?”

    西岭喝下一口青梅酒,笑着说:“我才不会放着生意不做干蠢事。我这里常住的客人虽然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但他们都是有目的的。有所求当然要付出金钱,得失自在人心,他们又不傻。”

    “就比如你隔壁的张先生,就是个野生动物爱好者,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年了,每天早出晚归,架着相机在覃山蹲点可以维持十多个小时不下山,午饭晚饭都是对付两口面包。”

    归思想到是谁,再次确认:“就那个头发披肩,不修边幅,穿着打扮像搞艺术的那个大叔?”

    西岭嗯了一声,“看不出来吧。”

    “我以为他是个街头画家呢,来这里找灵感的。”归思道。

    “还有你隔壁隔壁的王先生,虽然年纪已经六十了,却是我真心佩服的人。他热爱竹编手艺,跟这里的传统竹编手艺人学习竹编给人当学徒已经两年了,现在编出来的背篓精巧好看,店里面的猫窝都是他前期的作品,做工精良又耐用。更精巧的还上过杂志专栏呢,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学习,每日都还坚持制作,一双手全是老茧。”

    归思想了想,发现西岭说的王先生是经常给大福喂小鱼干的一个和蔼老头,大福因为有他的投喂和偏爱,生了一张比别的猫咪宽一倍的大饼脸。

    归思想到大福的蠢萌样,情不自禁被逗笑。

    西岭:“来这里常住的人,最长住了六年,最短的也有半年,虽然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都有所求。我看着他们满载而归,看着他们半途放弃,我像一个戏外看客,慢慢等待揭示结果。”

    院子里有棵很高的樱花树,正是花开花落的季节,花瓣缀满枝头,远看像一簇挨着一簇的粉色云朵。

    西岭神情平淡而随意,如穿过枝头的晚风。

    “你的工作很酷。”归思拿起酒杯,跟西岭碰杯,仰头而尽。

    “你不是说戒酒了吗?”

    “你酿的酒闻着香,不小心勾起馋虫破了戒。”

    “害你破戒,不好意思了。”西岭又给归思倒了一杯酒。

    西岭见归思喝酒爽快,像喝白开水一样,提醒道:“这是青梅酒不是啤酒,要在嘴巴里回味。”

    归思笑称,“这不是太好喝,忘记细品了嘛。”

    青梅酒不醉人,有淡淡的回甘,电影有酒和明月相伴,再好不过。

    电影进入高潮部分,观众专心投入,西岭却压低声音叫归思一声。

    她问归思:“所以你来桥南的目的是什么?我观察你几天了,你作息规律,每天不是喂猫就是晒太阳,街都不怎么逛,不像来度假的,倒像是养老的。”

    西岭简单猜测,但她不相信有人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

    归思长了一张精明能干的标致脸,气质也偏社会精英那一挂,西岭不认为归思是一条躺平的咸鱼。

    归思:“你真聪明,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养老的。”

    年纪轻轻就养老,西岭并不看好。

    但西岭尊重每个人的决定。

    不好过多评价。

    只是她怀疑这不是归思来这里的真实原因。

    她也不着急,等归思想说的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作为民宿老板,接待的客人以万为计数单位,从客人那里听到的故事都可以写成好几百万字的书了。

    从见归思第一眼,西岭能够感受到归思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很期待归思的故事。

    西岭说:“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喂猫和打扫庭院,三餐免费怎么样?”

    “这么好?”

    西岭得意道:“你不去打听打听,桥南古镇西施老板娘,能不好?”

    归思忍不住夸赞西岭,“嗯,确有西施的美貌。”

    月色朦胧,美人玉骨,却远比不上西岭这颗玲珑心。

    西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论相貌和气质你才是一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大明星呢。”

    “我长得美,我知道。谢谢你的夸赞了。”

    “你还真不客气。”

    “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我会好好保持的。”归思厚脸皮地欣然接受。

    西岭笑了一番,“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有男朋友吗?”

    “没有,常年忙着谋生,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归思甚至从没考虑过。

    她不相信有爱情这个东西。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相信。

    西岭感叹:“可惜了。”

    归思:“没什么好可惜的。”

    因为她这张脸,追求她的其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睡她,但是她没看上别人所以没睡成。另一种是人家真心想和她谈恋爱,但是她没有真心可以付出,所以也没有谈成。

    归思一直很有良心的没有招惹想真心对待她的人。

    不真心的,都懒得搭理。

    西岭对着归思这张脸,说:“长成这样,没有去祸害男人有点可惜。”

    归思挑眉:“怎么,我长得像海王?还是像渣女?”

    西岭给了归思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赞赏。

    她想了一会,才想出怎么描述归思,说道:“你这长相,给我一种只要你想,每一根头发丝都能住着三四个男朋友的错觉,但是又格外的纯情。”

    “说我渣女海王都可以接受,说我纯情我可受不起。”归思自觉配不上这么干净的词。

    西岭坚持自己没有看走眼,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归思也就随她去了。

    这顿酒,把酒言欢,是西岭和归思慢慢结识的开始,如山间清风遇见四月樱花一样自然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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