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

    南州当地首富沈家大公子,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小沈总,手段了得,待人温和有礼如沐春风,加之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不知是多少人心里的梦中情郎。

    这样行事作风正直坦荡之人,也有不敢接受被别人眼光直视的时候。

    归思收回视线,“沈总,我今天除了给沈总庆生外,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您说。”

    沈同泽声音平和地回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答复你。”

    归思:“好。”

    不知为何,归思听见沈总深呼吸长叹了一声。

    他周身散发着惆怅与无奈,他唤了归思一声。

    今天一直叫她名字,却又不说什么正事,她还没死呢,不需要叫魂。

    可谁让人家是老板呢。

    归思认命地妥协,回应:“沈总,我在。”

    沈同泽:“今年我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生日礼物,你能送我吗?”

    什么礼物居然劳驾沈总亲自讨要?难道是什么金银珠宝?

    归思猜不出。

    沈同泽算是不错的老板,且看在他发薪水和奖金还算大方的份上,离职前多送一份礼也不是不行。

    归思同意:“你说。”

    归思等了许多,也不见下文。

    就在归思以为,沈同泽只是临时起意开玩笑时,他突然转身面对她。

    沈同泽努力鼓起勇气,抬眼直视归思的双眼,他睫毛轻颤着,慢慢的一点点释放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神正如此刻的晚霞一样温柔。

    他请求:“我想……去那座凉亭看夕阳,你能陪我去吗?”

    归思透过这双眼,看清楚了许多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也想清楚了今天的诸多古怪。

    原来如此。

    归思不免感叹:清贵的沈公子啊,也有烟火气的一面。

    也会为情所困。

    她以为,他只会挣钱呢。

    只可惜,情之一字,对归思来说还没逗弄来的有趣。

    相比于他的心意,归思更心动于他此刻五彩绚烂充满爱意的眸子。

    艳丽不输于霞光。

    有点想珍藏。

    归思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只可惜,她对他无意。

    归思问:“你想看多久?”

    沈同泽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愿意陪多久?”

    归思看着他,问:“可以不去吗?”

    沈同泽愕然,想不到会如此直截了当的被拒绝,他渐渐收回眼里的情绪,用笑意掩盖失落。

    他缓缓开口:“当然可以,你始终有选择的权利。”

    归思问他:“沈总,我与公司的合约快要到期了,辞呈也递交了,可以尽快批吗?”

    尽管批准与否,她都要走。

    沈同泽以为,只要假装不知,就可以一拖再拖,拖到他找到能留下归思的办法时,就不会有面对这一天的时候。

    归思一直拒绝续约是想辞职,他心里隐约知道,却假装以为,她是不满意合同的条件,于是合同改了又改,希望能让她满意。

    尽管结果不如意,但他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心事。

    今天所有的准备都是有意义的。

    沈同泽轻声回应:“好。”

    归思喜形于色,“您看,我已道贺送礼,等一会儿沈总的客人也该到了,沈总忙于会客我就不打扰了,可以先走吗?”

    归思轻松的话语,早已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沈同泽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六年来归思工作时间很少表露情绪,像个完美又严谨的机器人。

    如果他答应她的要求,她会不会更开心一些?

    没道理在这最后一刻不满足她,惹她不快。

    沈同泽又舍不得。

    他想,哪怕吹了蜡烛再走也好,挽留的话明明很容易说出,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好。”

    临到离职,想不到沈同泽这么好说话,真是难得。

    归思眉眼一弯,露出两个一深一浅的梨涡,“谢谢沈总。”

    沈同泽双拳松了又紧,他不是失信的人,做决定后就不会后悔,“梅子初巷打不到车,司机会在大门口接你,你自己慢慢走过去,我就不送你了。”

    归思:“好。”

    “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的原因吗?”沈同泽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归思想了一会儿,问:“沈总,你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吗?”

    沈同泽:“不知。”

    “在桥南湖畔。”

    沈同泽从记忆中思索一番,道:“桥南,南方有名的旅游城市,听说那里四季如春,是个难得的避暑胜地。”

    “一个小县城而已。”归思评价虽随意,话语里却透着对家乡的骄傲。

    沈同泽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联系。”归思说,“从桥南到南州,相距两千三百公里。南州梅子初巷的归思亭,太远太高,我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就不陪沈总看夕阳了。”

    除了赚钱谋生勤快些,其他事归思都很懒惰,甚至敷衍。

    情感于她太过麻烦。

    她能力有限,平生梦想就是赚能力范围内的钱财,吃喝玩乐逍遥自由,她没有耐心与魄力去奔赴一座高山。

    沈同泽急迫道:“高和远都没关系,我可以把它建在桥……”

    “沈总。”归思打断他,“世人喜闻乐见他人颓靡堕落,不喜人清醒理智努力。我乐意你向下向我走来,我却因为懒惰不想向上高攀你。”

    归思笑道:“我们看似相处了六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并不了解,我也不曾了解过你。我们之间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不匹配,也不合适。”

    “沈总,谢谢您这六年来的照顾和栽培,很幸运能遇见您这样的好老板。您值得被人奔赴与珍惜,未来会有同您一样优秀强大的人与你并肩。您的客人就要到了,我先走了。”归思说完,向他鞠躬,毅然离开。

    沈同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欠影消失不见,才低声苦笑:“……哪有什么客人。”

    今日主角只有两人。

    一人早早离场,一人落寞收场。

    丁辰慌忙跑上阳台,忘记了从容与优雅,他急切地问:“少爷,归思小姐怎么走了,您没向她表明心意吗?”

    “说了。”沈同泽淡淡回应。

    “那……没成功?”

    沈同泽的反应,应证了他的话,丁辰惊讶不已,少爷如此优秀的人,归思小姐居然拒绝了少爷。

    丁辰照顾沈同泽衣食起居已经三十年,如今已满头华发。他无儿无女,虽习惯称呼沈同泽为少爷,却将沈同泽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悉心呵护,沈同泽情绪低落他心里也不好受。

    丁辰叹息:“少爷,以后会有更适合更好的人出现,别难过。”

    沈同泽早已将今日的场景和结果在心里设想了千万遍,早有心里准备,这一刻的到来更多的是释然。

    可丁辰出口安慰他时,情绪突然间倾泻而出,一刹那,红霞淹没了他的眼眶,又酸又涩。

    他哽咽道:“……也许有吧。”

    .

    归思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出神。

    感情对于她来说,排在钱财与吃喝玩乐睡之末。情在她的生活中,连调味品都算不上。

    她大概是天煞孤星。

    无论父母之情,兄弟姊妹之情,朋友知己之情,男女之情,都淡薄又寡恩,皆跟她无缘。

    既然无缘,她也不强求。

    一切都是随缘心态。

    这么多年,托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福,跟她表白示爱的人比她掉的头发都多。

    不过可惜,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钱的没钱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归思一个都没有接受。

    她不是纯爱战神,也不是执着遇见爱情才谈恋爱的那种人。

    她只是没时间。

    也懒得付出。

    归思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很清晰,存够养老钱,然后体验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她不想年纪轻轻就拖家带口,归思嫌弃是个累赘。

    就算勉强交一个男朋友,陪她的时间也不长,亲人都无法长久的陪伴她,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别人。

    婚姻就更别指望了,她妈妈一辈子嫁了六次,如今还是单身呢。

    归思知道,沈同泽是个很好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强势的人,不强势也做不成总裁。

    只是,他们真的门不当户不对,归思不想翻山越岭只为一人。

    归思自认是个自私的混账,招惹不起豪门世家的正人君子,就不祸害丁辰管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小白菜吧。

    “归思小姐,请等一下。”丁辰追出大门,喊住归思。

    归思:“丁管家,有什么事吗?”

    “这是伴手礼,少爷让我给你送来,顺便跟你说几句话。”

    归思接住丁辰送来的礼盒,笑意盈盈地道:“谢谢丁管家,沈总有什么话?”

    丁辰每次看到归思,都惊艳于归思容貌和气质所独有的美,是他平生见过最特别的人。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丁辰具体也说不上来。

    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活了半辈子,算是见过大风大浪,见识不算短,却唯独没见过与归思类似的人。

    这世上的人虽复杂,但大多数人都可以被分门别类,就像收纳归类一样,可只有归思,丁辰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汇准确的形容她。

    她既复杂也纯粹。

    若只用外表的美丽来涵盖她整个人,太过片面单薄。

    少爷喜欢的人,当然并非俗物。

    少爷一直心志坚定且理智,并非漂亮皮囊所能蛊惑。

    丁辰曾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被少爷所喜欢,直到见到归思,丁辰才知道什么叫做郎才女貌壁连珠合。

    只可惜,有缘无分。

    “少爷说,你的辞呈他批准了,归思小姐随时可以离开。”丁辰说,“另外,归思小姐还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当作离别之礼。”

    这富公子还真敢轻言许出承诺,就不怕她狮子大开口,要他家产。

    也不知是天真还是愚蠢。

    归思想,若沈同泽不做商人,一定是个不错的诗人。诗人多情,连平常不过的离职,都能玩出仪式感。

    归思笑道:“都是我的本职工作,沈总已经付过我酬劳,不必再多付别的,无名之财,我受之有愧。”

    丁辰再次解释:“这个要求算是少爷的一个承诺,除了钱财,还可以是其他,归思小姐可以慢慢想,日后有需要,再兑现也不迟。”

    这个怎么如此像皇亲贵族对有恩之人的恩典?

    归思乐了。

    她乐自己这个比喻还挺贴切,于是回应:“谢谢丁管家,请您帮我向沈总道声谢,他的承诺我记下了。”

    至于要不要兑现,归思没想过,甚至没将承诺放在心上。

    她马上就要离开南州。

    以后遇见沈同泽的可能性不大。

    归思的辞职,准确来说是退休。

    她计划了十三年。

    从十年前,来到南州上大学开始,归思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赚钱,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在29岁这一年,她积攒下一笔还算不菲的钱财。

    这笔钱远远不够在南州这样的一线城市里挥霍,但在桥南这座小县城,已然足够她养老,甚至可以躺平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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