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最近没有时间，多帮我留意一些，下个月我去找你。】
很快，宋老板回复：【行，等你。】
这个月拍摄行程很忙碌，许晏辞知道宋老板的消息应该不怎么重要，不然他不会同意晚一些时候再见面。
然而宋老板没有见到，变故却提前到来。
叶子枫的事情东窗事发
那是一场合作的夜戏，刚刚拍完，叶子枫就被两位助理带走。
山雨欲来。
许晏辞在远处看他们一行人的背影。
深夜的露水很重，佳佳来接收工的她时带了薄外套，她在回酒店的车上，给叶子枫发了信息，但一直没等到回复。
刚到酒店房间，她就从网上读到了铺天盖地关于他的报道。
夜子枫深夜和一位神秘女子被拍到。
许晏辞蹙眉，看了很久，认出来这个女孩的面孔。
小圆脸，娃娃头。
——以前在叶蓝水家里见过，这女孩儿应该是他们父辈朋友家的孩子，小时候说话慢吞吞的。
素人女孩儿被曝光，网上闹的沸沸扬扬，到第二天开工，这件事的热度都在榜首。
叶子枫一改常态，变得十分安静，在片场除了拍摄，其余时间全躲在棚下休息，四周守着三个助理。
随后素人女孩的信息被越扒越多。
甚至第二天，连名字和学校都被人公布出来。
白沐婷，江大新闻系大三在读。
高清照片也被贴了出来。
许晏辞几乎一眼就认出：“还真是她。”
当时佳佳跟在她旁边，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问：“什么？”
许晏辞摇头说：“没什么。”
她用小号浏览着爆料。
提供照片的人应该是白沐婷的同学，照片是在她学校的教室拍摄的，镜头和她的距离很近，她并没躲闪。她还是留着那样的发型，只是脸变瘦了一些。
忽然，佳佳拍了她一下，示意叶子枫离开了。
许晏辞的目光追随而去，叶子枫跟着助理离开了棚子到最南边那块空旷的地方接电话，大概十分钟后，他才回来。
许晏辞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迎面走过去。他的助理并没拦着，许晏辞想和他单独说两句话。
他脸色很差，许晏辞问：“你姐知道么？”
叶子枫顿了一下，刚要开口，导演那边就发出“继续开拍”的消息。助手打断了他们。
这场是一场短暂分手的戏。
他逆光站在窗边，发梢被镀成浅金色，晏辞则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后。
背景是未来世界，四周都铺了绿布。
镜头从他们之间扫过，叶子枫突然回头看她。
有些失神。
微风轻轻撩起他身侧的窗帘，光与风交织在镜头里。许晏辞撇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林屿。
她看向窗外，外头夕阳光芒万丈。
她想起在江大时，林屿坐在窗边看书，外头就是这样的夕阳。
大学自习教室狭小、安静、闷热、偶尔吹进窗户里的微风，和太阳落下的金光，都是让人心头悸动的时刻。那时候她的世界很小，全被故人塞满。
许晏辞眼里情绪翻涌。
已经很久没在看到过这样的金光。
微风吹拂而过，她看得更加入神。
导演没喊停，打了手势，让摄影凑到许晏辞身旁，记录着她脸上的表情。
导演盯着监视器，叹了一句“神了”。
“这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
随后道：“还是能雕雕的，也不算完全的朽木。来，帮她一下。”
……
夜晚收工，许晏辞拎着两罐啤酒上了酒店天台。
和许晏辞猜的一样，叶子枫没睡，现在正独自站在围栏前。
她走到他身边，递上啤酒。
“你打算怎么办？”
叶子枫接过啤酒：“阿辞……”他表情痛苦。
许晏辞说：“删帖，封号，公关。”
叶子枫说：“第一时间就删帖了，没用，后面有人在推，删不掉。”
他拉开易拉罐，凉气喷涌而出。
许晏辞试探着问：“知道背后是谁吗？”
“不知道。”叶子枫说，“讨厌我的人很多。”
许晏辞问：“那白……”
“分了。”叶子枫说，“做我们这行的，很多人都要得罪。”
……
到了后半夜，许晏辞独自从天台下来。叶子枫不肯回去，还在上面。
进电梯包厢，许晏辞一直望着第三层的按钮。今晚，编辑组一直开会，到现在也没结束。剧情里出了点问题，林屿也被紧急召回来。
明明隔得那么近。
叮——
包厢门打开。
她慢吞吞出来，抬步回了房间。
……
周末休假，她去看望叶蓝水。
偌大的客厅中间有一张四方的白色长桌，上面放着好多没收的外卖盒，地上有几个易拉罐在滚。
这几天她忙得头昏脑胀，一直帮叶子枫安抚白家人。
听到许晏辞来，最后那点力气也没了，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
许晏辞蹲下拣地上的易拉罐。
她这才缓慢起身，眼里是止不住的疲惫：“有空吗下午，要不陪我去看看白沐婷吧。”
白沐婷受了打击，被送进了医院。
叶蓝水买了很多水果和营养品。到病房时，许晏辞没进去，隔着门看里面交谈的两个人。
白沐婷坐在病床上翻画册，而叶蓝水把东西放在她床头，似乎在和她说话，白沐婷的眼睛盯着手里的书页，随后手指碾过纸页，又翻了一页过去。
她挪动目光，看到画纸上有一只河马。
时间过得很漫长，许晏辞又等了一会儿，才离开门前，到走廊尽头的窗前站着。窗外有一个小花园，种植着大片灌木丛。
等到了日暮时分，叶蓝水才从病房里出来。
火红的霞光焚烧着尽头的云线，橘红色的光照进走廊。
她的高跟鞋踩在光影里，许晏辞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而叶蓝水眼里的疲惫更甚。
叶蓝水问：“今天忙吗？”
许晏辞：“不忙。”
她道：“谈崩了，她不谅解。”她用手抓了抓头发，“你今晚住我家吧。”
许晏辞：“好。”
许晏辞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快结束，叶蓝水这些年一直在做叶子枫的执行经纪人，她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叶子枫的未来。只是，会牺牲掉一些人。
一周后——
一周后，叶子枫这边终于做出回应。
白沐婷的父亲开通了微博账户，上传了一张手写的道歉书。
信里澄清了叶子枫和白沐婷的关系，说两个家交好，两个孩子感情很深，但只是朋友，网上一切都是谣言。
意料之中的结局。
网上又吵得天翻地覆，许晏辞关掉手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想到了入行前那名找到她的星探。
穿着马甲，戴着瓜皮帽，脸上一副Lv的墨镜，和她说，干这行，一个月顶打工一年。
二十几岁，胸怀大志，于是许晏辞把那句话听进去了。
当时极光正值瓶颈，一直拿不出结果，上面拨下来的资金越来越少。未来渺茫，而她资质平庸，市中心的房子要六万一平米，再三犹豫后，她按照那位星探给的联系方式加上了好友。
她曾经说，绝不会离开林屿，也不会离开极光。但在那样的诱惑下，她还是给林屿递上了辞呈。
***
月末顺利杀青。
许晏辞收到了公司打来的分红。
她转手让助理把钱打进谢安账户里。
夏末初秋，天气变得忽凉忽热。她履行剧方最后的一个通告，去和叶子枫合体拍一场顶楼大片当宣传。
到了拍摄现场才知道，造型团队都是叶子枫那边带过来的，他们想用这组照片挽回一点口碑。
团队给许晏准备了一条白色深V吊带长裙，因为这次拍摄的主题是“暧昧”。
她和叶子枫分开两个化妆间，等她准备完到了天台，叶子枫已经早早在等。几个造型师正围着他，他胸前的扣子只系了几个，造型师正在整理他衣服上的褶皱。
听到声音，他一偏头，透过人影缝隙，看向许晏辞。
许晏辞故意弄乱了发丝，脸上又被喷了水。化妆师还特意用红色强调了眼尾，此时她披着长外套，眼眸水雾涟涟。只看了一眼叶子枫就又收回目光。
好久没见，他似乎又变了一些。
两个人是多年同事，足够了解彼此，双方团队一沟通，就开始拍摄。打光版布置上，摄影师在远处指挥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太阳西沉，明暗交界的刹那，风吹走天上的云，橘粉色的夕阳大面积铺过来，落在两人的脸上。
光影重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眸光融化在夕阳中，随后无限纠缠，在情浓时，叶子枫忽然垂下眼，额头抵在许晏辞的下颌上……
“对，手也挨近一点……”
咔嚓——
照片公布出来时，孙然正在厨房里煎鸡蛋。
极光复工遥遥无期，而林屿又刚刚结束了在剧组的工作，整日闲在家里。
他把煎好的鸡蛋放在泡面上，然后端出厨房。
孙然欲言又止。
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他还不敢回家，犹豫了一会儿，他道：“和你说个事儿。”
林屿正在看手机，头也不抬：“你说。”
“想在你这儿再住段时间，我家里……”
林屿说：“好。”
孙然如释重负，把面放在桌子上：“先吃饭吧，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