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殿下,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入席了。”青荷走进正厅,看见一片狼藉的场景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训练有素的上前,恭敬的请人。

    宫中的宴席由皇上下旨,邀请各位大臣入宫,共度佳节。而从宫中出来之后,各自家中,也会自备宴席,再与亲朋好友喝上三两杯。

    身为长公主,既已在宫外开府,自然要在公主府上备下第二道宴席。

    容越立在正厅中央,她的身后是晕厥过去的凌岐,男子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即便处于昏迷当中,剑眉还是轻微拧着,可见昏倒之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容越懒洋洋的点头,她走出几步后,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伸出食指指向堪堪停在凳角处的凌岐,“将他带下去,就安排在少棠居,一定得照料好了。”

    她一声令下,周围的下人才小心翼翼的去扶起凌岐。而容越,一眼都没有回头去看,搭上青荷的手便出了门。

    宴席设在后花园,容越到了花园之时,府中的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一见她过来,便有意识的想要围上去,却被她一个眼神挡了下去。

    夜晚的兴致本该是最高的。他们一头雾水的看着清冷的公主,乍一见到不许他们近身的容越,这些男子面面相觑,虽心生疑惑,却没人敢问出口。

    可以见得,容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进了长公主府,即使心里生出些小心思,或日常使些绊子也好,也没人敢在长公主面前造次。

    容越坐于上位,那些没有分得她一个眼神的男子们悻悻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是免不了三三两两去对眼神,想要知道公主究竟是怎么了。

    宴席的热闹凌岐是凑不成了。

    少棠居,软菱纱帐中,凌岐慢慢起身。

    他环顾四周,房间的陈设简单无比,除却他躺着的大床,不过就一套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和衣柜,立着的孔雀屏风,还有放在床头,缓缓萦绕于他鼻间的淡淡紫檀香。

    凌岐摇摇晃晃的坐立在大床上,他的肚子已经不痛了,那些痛觉仿佛是在做梦。记忆慢慢回笼,他又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凌岐穿上靴子,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就几步上前,可打开门之后,他的脸差点被横进来的长枪划破。他讪讪笑着,带着求饶的意味,“这位大哥,我只是开门透透气,可没有逃跑的想法。”

    这话听着,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门外只有两个拿着武器的守卫,按道理说,凌岐也不用怕,或许是他被药丸荼毒太深,才下意识的想要求饶。

    想通了以后,凌岐便壮大了胆子,他的手刚要朝那个方向挥去,其中一人就粗声粗气的爽朗笑道:“谅你也逃不出公主府的重重守卫。当今皇上调了大□□林军送给公主,长公主又吩咐派了不少人围在这少棠居中,就是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飞!”

    凌岐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他的面容僵硬,那张俊脸黑了几分,好一个手腕过人的公主啊!

    持枪的侍卫警惕的看着凌岐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凌岐嘴角抽搐,自觉的拐了个弯,啪的一声,他双手拍了个响后又挠挠头,“我见你面前有蚊子在飞,便想去捉它哩。”

    “本公主怎么没瞧见什么蚊子?”

    一道闲闲的声音插了进来,凌岐一听到声音,就紧张的将手背在身后。末了觉得自己的动作实在有失风范,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垂在了大腿边。

    这些小动作,自然都被容越看在眼里。她越想越不自在,收下那些莺莺燕燕本不是她所愿,只是父皇强硬,命令不能违抗,后来见那些人能将小不渝哄得舒服,她才默认给她添些玩伴。

    不过越待在公主府里,越是浸淫于这些争风吃醋的关系中,她厌倦于此,那些人却乐此不疲。她便干脆多往府中塞些人,只要他们斗得不亦乐乎,就连她这个主人,都不会得到他们的眼神了。

    至于主动收的这个凌岐……

    “我的手都没它飞的快,更遑论长公主殿下的双眼。”

    “不错,竟然能开口说话了。”容越感慨的点点头,就像是平常哄容渝的神态,但她随即又凉凉的补充,“不过就算不是个哑巴,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能听。”

    凌岐噎了噎,嘴上功夫不敌她,索性还是装个哑巴乖乖闭嘴了。

    容越也没再多说,毕竟话题是他挑起的。

    她站在门口,直接将披在身上的披风解下交给青荷,清丽的脸庞因为眼角带笑,更添了几分妩媚,在黑夜中都难掩倾城。

    “不过嘛,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勾着凌岐的脖子,在场之人除了莫名慌张的凌岐和游刃有余的容越,其余人皆是自觉的低头,恨不得连耳朵都给捂了。容越吐气如兰,藏于纱衣之下的身材若隐若现,“本公主急急忙忙从宴席离开,可不是跟你斗嘴或是听这些废话的。”

    房门合上,长公主的声音渐远,抱着披风的青荷收到那两个守卫的眼神,她摇了摇头,恶声恶气的吓唬两人,“长公主歇息,还守在这里做什么?想掉脑袋了?”

    那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向青荷抱拳,接着便火速逃离开,仿佛身后有狼在追赶。

    着素衣的青荷注视着房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房间内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旖旎,凌岐被揪着衣领,眼看就要走到床边了,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走在他身前,玲珑有致的女子哑声喊道。

    容越连头都没有回,一副猴急的模样,声音轻松,“无所谓啊,你服下了那颗药丸,总是会比我先死的。”她猝不及防的转头,笑着接了一句,“你不会以为你光是废了武功,还能多出力气来对付我吧?再折腾几日,你就会连拍蚊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容越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生无可恋的脸蛋。

    她说的不错,让他放弃对门口那两个侍卫动手的原因,不仅是他们说出周围还有精兵把守,更是因为在他抬手的那一刻,才发现他的双手绵软,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是那颗药丸的作用。

    所以,眼前的女子更是能有恃无恐了。

    凌岐咬牙,本以为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草包,没想到上百道刑罚换来的是这样一个难缠的女子。如今他已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她摆布。

    容越轻而易举地将凌岐推到床榻上,她低眸看着了无生气,仿佛下定决心做一个任她摆弄的娃娃的男子,眼里突生了些顽劣的笑意,“你这就要睡了吗?”

    凌岐迅速的闭上双眼,他假装淡定,第无数次强迫自己顺她的意,第无数加一次建设心理预期失败。

    但等了又等,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凌岐并没有等到狂风暴雨的袭来,他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床头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

    紧接着,容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简直与戏弄他的人有着天壤之别,“架子上的水是干净的吗?”

    凌岐并没有注意到什么架子还有水,他的脑子还停留在上一刻,难道那小公主还有洁癖,非得等到用水洗干净了才开始?他慢半拍的应着,“是干净的。”

    或许是端来给他擦拭的,但他当时太急,并没有看见也没有用,当然是干净的。

    他听到水流颤动的声音,凌岐还躺在床上,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姿势,他抿了抿唇角,想要站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样,但如果趁这个时候逃走,岂不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

    他从前是不屑于对付女流之辈的,但如此无耻手段如此层出不穷的女子,注定要打破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容越擦干净了手,走到屏风一角,余光瞥见的,就是凌岐那副扭曲的面孔。她挑挑眉,遵循吓不死人不偿命的准则,“怎么起来了,又不装睡了?”

    凌岐……确实被吓到了。

    没了傍身的武功,抬起手脚也有心无力,又时时刻刻被那可恶的女子觊觎着,凌岐觉得自己现在的胆子比容易受惊的兔子还要小。

    “长公主,算我小瞧了你。”

    容越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这小子是要感叹什么,但她挺乐意逼疯他的,于是拨弄着屏风的一角,善良的给了他一个倾诉的机会,“嗯。你接着说。”

    凌岐因为被吓到,已经又闭上了双眼,“既然我已经落到你手上,那么要杀要剐,自是随你的便。凌奉绝不会反抗。”

    见他表情壮烈的似要上战场,容越莫名觉得自己真要占他天大的便宜,她玩心大起。

    屋内安安静静,一时没有更多的声音。凌岐有些捉摸不透那位公主的想法,但他更不想睁开眼,去面对此时的状况。毕竟逃避虽然可耻,但有两分用处。

    怎么回事?他暗自嘀咕,难道那位娇气的公主连脱衣服都要拖上小半个时辰?

    时间一长,那些抵触的情绪瞬间转化为不耐,凌岐抓着床单的手动了动,他呼吸沉重,接着打开了双眼。

    视线内的并不是宽阔的床沿,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他的眼帘,凌岐仿佛能从容越的脸上看到自己此时的红晕。

    容越红唇微勾,本是躺在他的身边后将脸伸过来,接着便是目不转睛的打量他,一见他不再装模作样,立刻跨坐在他的身上,这样不雅的姿势让凌岐更加涨红了脸。

    “不是说由着我吗?”容越不仅笑得邪恶,话语中的吩咐听在心里,顿时有些歧义的味道,“本公主是需要人伺候的,哪里有你躺着不动的道理?”

    凌岐本就禁不住撩拨,几次三番下来,就算是已经下定决心想要静静捱过这一关,这样一折腾下来,他又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咸鱼扑腾了起来。

    只是,动作太大,趴在他身上,还想做些小动作的容越就惨了。

    凌岐二话不说,直接直起了身,与在他视线内放大着脸的容越头对头擦出了不小的声响。

    那位印象里应该挺娇气的公主抱着脑袋,立刻带着哭腔控诉凌岐指不定是故意的行为。

    凌岐自然不是有意的,但结果却是好的。他只是按了按脑袋上的小包,瞟到了容越为碰伤而哭泣的画面,便又勾出了逃跑的心思。

    他一再被这位无廉耻的公主羞辱。如今给了这个娇气包一点教训,他再逃之夭夭,岂不美哉?

    凌岐的想法形成只在一瞬间,他左脚迈出,并没有引起还在兀自悲伤的容越的注意,便侥幸地又踏着小碎步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屏风之后,细碎的哭声包裹着整个房间,凌岐的耳边也不例外。

    他微蹙起眉,很不理解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出那样蛮横和“不拘小节”的姑娘,会是因为碰到了额头就脆弱至此的人。凌岐竟是生了退步之意。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她到底为什么会从狗皇帝手里要了他,当真只是因为好色的名声实行她口口声声喊着的“共度良宵”之意吗?

    “别动。”

    短匕抵住他的后腰,凌岐眼神一暗,立即收回了思绪。

    “本宫手中的匕首,可不认人。”容越半张脸隐在光影之下,光洁无暇的额头上有着明显的红肿,她慢慢绕到站立不动的凌岐的对面,眼神冷漠,根本不像留情的模样。

    如果不是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凌岐都差点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两个人了。

    “公主还随身带着匕首呢。”生死关头,能笑出声的,也就只他一个了。

    “为防小人和逃犯,自要随身携带。”容越将匕首上移至男子的喉结处,她的个头本就到凌岐的肩膀处,这样单手高高提着,竟让凌岐都生出了不忍心之意。

    “哦?我算小人吗?”凌岐将眼神从匕首转回到容越的身上。

    “两个都是。”话音落,不劳容越出手,凌岐已经感受到了腹中再次袭来的镇痛。他看见容越撤走了匕首,高高在上的噙着笑,似在欣赏她精美的作品。

    他怎么能因为一时的伪装,而忘了她原本的面目。

    容越是有任性资本的长公主殿下,大齐的两任皇帝分别是她父、兄,她与那两个狗皇帝关系如此密切,怎能由得他去给予关心?

    凌岐啊凌岐,你真是又犯蠢了!

    容越低眸看他,哪怕凌岐已经发出不适的低吼声,她也纹丝不动,表情冰冷而漠然,“你想逃走吗?”

    不过是个眉眼像他的人,终究不会是他。

    凌岐低笑出声,没有怒骂,没有怨怼,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油嘴滑舌得很,“当然不是。我不过是见不得女孩子哭,想到外面去透口气。”

    他翻了个身,接着说道:“小公主,你的额头撞到了,可不能耽误。否则留下疤痕,不好看倒是其次,就怕你会记我一辈子,想我一辈子。”

    容越的表情分毫未松动,她淡淡的接道:“我看是因为,你知道外面有着大把守卫的士兵吧。”

    他和那两个士兵的谈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更何况,这些事情就是她安排下去,故意放给他听到的。

    凌岐顿了顿,就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被身体的僵硬掩盖过去了,他舒了一口气,干脆不说话了。

    容越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摸着额头,呆了呆,记一辈子吗?

    这五年里,她一直活在过去,怕是真的,会记他一辈子吧。

    她又何必给凌岐改了这么个名字,一日日的唤着,非要睹物思人给自己添堵。

    容越自嘲的笑着,连背影都透出说不出的怅惋。

    闹了这么一出,只是小打小闹啊?凌岐心里这样想着。

    他捂着肚子,心下不知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容越猜的不错,他当时从门框退回来,就是因为想到层层的守卫,既然注定要被打回来,那么出不去是不是也是一种别样的福呢?

    长公主既是狗皇帝最宠爱的妹妹,那么他留在她身边,等到获取信任,再伺机而动,必定就是狗皇帝追悔莫及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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