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宫灯高悬,皇宫之中,臣子们推杯换盏之时,为自己暖身的同时,暖洋洋的洒了些节日的喜气。

    “今日是中秋佳节,爱卿们不必拘束。”年轻的皇帝大手一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俯首称谢,却是推诿着不敢放肆。

    一来一往中,只有歌舞活络着的宴会仿佛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但其中,坐于皇帝下位的女子恹恹的皱着眉,像是不喜。

    女子身着淡紫色的宫装,身姿典雅。一双清澈漆黑的双眼,玲珑娇俏的琼鼻,小巧饱满的红唇,点缀着秀美雅致的面庞,细眉落在微微上挑的眼角处,使得她凭空生出一份倔强。

    大齐平昭长公主容越,父皇在两年前猝然长逝,而后皇兄接手了皇位。

    这位宠妹狂魔一上位,什么都不管,就只知道一股脑儿的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塞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先是保留她的封号不变,赐予她长公主的称号,又赠了除公主府外上京里的不少宅子,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只有这些,人们也只会感叹公主的命好,有这样的一个好哥哥。

    可接下来的事情证明,公主如何任性,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添一把火鼓掌道好。

    平昭长公主不仅在未成亲的情况下诞有一女,甚至大肆搜罗公子入府,简直不堪为女子之表率!

    戳脊梁骨的那些话语,容越早就听腻了,她身处话语讨论的中心,尚且不会被撼动丝毫,更何况深宫之中满心满眼都是他妹妹的快乐最重要的皇帝容城?

    他拍着大腿笑道:“你们这些老迂腐,天天催着朕纳三千佳丽,凭什么轮到我妹妹,就百般阻挠?”

    “皇上,公主怎可与天子相比!”

    “此言差矣。”容城的眼神倏而冷却下来,“父皇在世时,便操心朕的皇妹纳夫婿一事,虽说每年只塞进去了一个人,可怎么说也是父皇他老人家先行的此事。

    “如今将皇妹宠坏了,她多要几个男人,又有何妨?”

    都将先帝搬出来了,那些看不过去容越行为的老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沉默以对,再提不下去反对了。

    容越一杯杯酒下肚,眼里渐渐有了迷离之意。

    她望着坐于她上位的皇兄,这个她一母同胞,时时刻刻都在为她着想的亲生哥哥,慢慢凝成的形状却不是只会对她嬉皮笑脸的容城,而是缓缓消失,仿佛处于迷雾之中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容城坐在上位喝酒还喝不过瘾,他大咧咧的举起酒杯,偏要走向容越。

    说来对容城的宠爱也体现在宫宴的位置安排上,不是家宴,这样邀请群臣共贺佳节的喜宴,就将长公主放在离他一步之遥的下位上。

    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除了皇帝,那就是长公主最大。

    “阿越,你可是不高兴?”容城推开李公公的“伺候”,酒气熏了容越一脸。

    容越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步,她自己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嫌弃的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容城,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喝酒的时候别靠近我。”她说着旁人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甚至李公公已经开始连连挥手了,她还是不自知般的去推容城的脑袋,“醉醺醺的,臭死了。”

    妹妹的脾气一向这么横,容城都习惯了。甚至于,过去的几年来,他都少了很多感受妹妹臭脾气的机会,被这么一推,还怪新奇的。

    众目睽睽之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刷新了宠妹底线的皇上,丝毫不知收敛,将作为皇上该有的威严拱手送给容越随意踩踏。

    他放下酒杯,怕争执之际,里面的东西会跳出来,扰了他的兴致。

    “好,我离你远远的。”容城笑呵呵的,哪怕听到冒犯的话,一点也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他又问了一遍,“阿越,你可是不高兴?”

    皇上放低姿态去哄人,这要是被后宫中零丁的几个连皇上的笑脸都收不到的后妃知道,别说拧碎帕子,就是亲妹这个身份,都得暗戳戳拈酸吃醋了。

    容城一贯会问这个问题。容越一时恍惚,从她生下容渝开始,容城不仅没将她认做一位母亲来对待,反而将那个小姑娘抛在一边,对他做出那些比以前还更幼稚的事情。

    容越略略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家哥哥的苦心,没再摆出嫌弃的表情,反问道:“我哪里有不高兴?”

    容城勉强睁着眼睛,细细的看着妹妹艳丽的面庞,傻笑出声,”这样一个好时节,阿越可不许不高兴。”

    “我知道了。”容越无奈的扶着容城,给了从方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表情的惶恐的李公公一个眼神,他颤颤巍巍的抿唇帮着一同扶住小孩子气的皇帝。

    兄妹两人在高位之上不知说了什么,长公主终于动身将看起来已经醉了的皇上送回他的位置。

    大臣们各自对了眼神,选择视而不见当做没看到。

    皇上什么都好,也不过是有时宠长公主宠过了一点,而唯独这点,要是提出来一点不满,那平时客客气气无不是笑脸相迎的皇上就会立刻翻脸,那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众人摇了摇头,音乐婉转悠长,载歌载舞的乐人们霎时又夺走了他们的视线。

    却未意料到,高堂之上,才慢了两秒的时间,就乱作一团。

    一柄短匕横空出世,将将刺向容家两兄妹的方向。

    容越扶着醉酒的容城,李公公连喊“护驾”的时间都没有,凭着惯性就挡在两位主子的身侧,可没想到直接被那人挡开。

    他们的周围只有些宫女,早在刺客现身之时,那些宫女就吓坏了,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兄妹两人。

    眼看周围已经没了可用的人,千钧一发之际,呆愣着的容越被突然醒酒的容城抓到一边,他攥住挟着匕首作太监装扮的男子的手腕,一用力气,竟然轻而易举的卸了他的力道,右手一转,就固定住了男子的手臂,冷嗤了一声。

    容城做完这些,才回头看向容越,她雪白光滑的右手背上生了一道崭新的疤,刺眼的红让他恼火。

    而他心爱的妹妹,连自己手上的伤口都没有顾上,还是愣愣的看着被擒住的,穿着太监服的男子。

    为了刺杀,男子全程低着头,只为最大限度的降低存在感,但在手里握着匕首快要与她擦肩而过时,被她飞快的瞥到了一眼。

    她可以确定,他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熟悉。

    而现下,他被容城擒住,微微低着头,一副挫败的模样。

    大殿乱做一团,胆小的乐人们蜷缩在一起,想探清状况的大臣跃跃欲试,全都被护驾的将士团团围住。

    “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殿内所有人都恭敬的跪着,除了接受跪拜的容城和他擒着的刺客,站着的就只剩下缓缓舒展开容颜的容越了。

    “不需要那么多礼数,都起来。”容城随手一扔,男子被上前的两个将士拧住了胳膊。紧接着,容城拉起容越的手,满脸心疼和自责,“阿越,都怪皇兄,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既然那刺客有胆子刺杀,就一定有能耐扛下朕给他准备的上百道酷刑。

    “还愣着做什么,快唤太医!”

    他不过是借醉酒之名逗逗皇妹,这没眼力见的刺客竟然跳出来,还刺伤了阿越。

    年轻的君王从坐上那个宝座开始,就不是个残暴的主,甚至从未对除关于长公主以外的事板起脸过。说句大逆不道的,与老糊涂的先帝相比,大臣们每每都要夸赞皇上的贤明。

    这还是头一次,他们从皇上的表情上看到了阴冷。

    “不用……”容越都未来得及拒绝,去唤太医的人已经麻利的出了殿,她便不再推脱。伤口虽小,却在显眼之处,要是留了疤,她第一个先心疼自己。

    “大胆!你这刺客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孤身上阵,刺杀我大齐天子!”

    宫宴之中,竟会引得刺客来袭。李公公看着面色铁青的皇上,话虽这么说,他却望了一眼长公主殿下手背上那微不可察差点能忽略不计的伤疤,心下叹了口气,伤到谁不好,非要伤了长公主,这可是皇上的心头肉,不就是撞到枪口上了嘛。

    容城阴恻恻的笑起来,“别让他死了。李牧,吩咐下去,先将这小子留着,待明日午后,朕亲自去天牢行刑。”

    “皇上——”李公公为之震惊,但尚有理智想要劝阻。降下身份亲自对刺杀自己的刺客行刑无可厚非,但前头那句话都说清楚了,明显是因为看长公主受伤了才重视起这件事情来,如此一来,要是事情传出去,民间又得夸起一阵怨怼长公主的浪潮了。

    不止近前的李公公被这句话吓得腿软,底下的大臣们也是这样想的,其中,那先前上谏容城说长公主府邸养有面首于理不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到现在还被称之为老迂腐的礼部尚书又带头劝谏,“皇上乃千金贵体,天子之躯怎能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刺客费心,亲自行刑实在不合规矩,还请皇上再三思虑。”

    “皇上,尚书大人所言极是,那天牢阴暗潮湿,皇上怎可踏足啊?老臣大可以为皇上效劳,定要那刺客吐露出背后之人。”刑部尚书紧跟其后,并点出了抓住这贼人该有的效用。

    “皇上三思啊!”

    群臣又跪满了宝仪殿,容城本就不是善听劝谏之人,更何况他现下是因为容越而满肚子的气。面对这种情况,他只可能是大骂这群老迂腐,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之意。

    “呵——”

    “皇兄不如,把他交给我。”

    挂着冰冷笑容的容城差点就直接摆手,让底下的这些人先一块陪着那刺客去天牢睡一觉,等睡醒了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如微凉的秋风直接扫平了他的盛怒。

    容越虽甜丝丝的唤着皇兄,想得到容城的应允,但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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