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卉气急骂道:“呸!整条街谁不知道你家儿子整日纵横声色,流连烟花巷柳之地。这种货色也敢说给我家姑娘?”

    殷建也不见尴尬,反而自顾自地走近裴沉榆:“我儿少年本性,自有风流的资本,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苍梧,送客!”裴沉榆退后半步扬声喝道。

    苍梧轻巧地从屋檐跳下来,一身藏青色劲装显得身形魁梧健硕。

    他冷冷扫视一眼,眉宇间裹挟着不怒自威的神情,骨骼分明的手握住腰间佩刀,有股刀不见血不回鞘的架势。

    还未等动手,殷掌柜已被他肃杀的眼神吓得浑身发冷。

    殷掌柜心知身旁小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打起来十个都不够用,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口中还不忘叫嚣:“你们这些个小娘皮都给爷等着!此事没完。”

    苍梧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寒光凛凛,剑气逼人。

    透过光亮如镜的剑面,可以看到殷掌柜已是小跑起来。

    裴沉榆握住娘亲的手,温声道:“阿娘,对待这种小人可不能处处忍让,否则他便会得寸进尺。”

    “殷掌柜也算得上是贵妃外戚,咱们背后无权无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夫人不由轻叹一声。

    宋卉也插上一嘴:“啧,这姓殷的三天两头便来闹事!殷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各个都说与贵妃娘娘沾亲带故,哪个不是横行霸道嚣张至极。”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裴沉榆顿时心生一计。

    翌日佛晓,婵娟尚未完全隐去。

    青吟巷来了个老乞丐,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唯有腰间挂着块吊坠。

    他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有些人家大门紧闭,有些人家骂骂咧咧将其赶走。

    当沉香阁大门被敲响时,出来应门的小厮刚想随手将他打发了,又在余光一瞥后急匆匆跑进院子。

    殷掌柜正在清点货架,听完小厮禀告大喜,兴奋地追问道:“当真?”

    小厮一脸笃定,赶紧道:“错不了,就是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龙涎香吊坠,模样光泽都是仙品!”

    “哈哈哈。”殷掌柜忍不住仰天长笑,“这是财神来敲门啊。”

    殷掌柜悄摸拉开门缝,见四下无人,忙命人把乞丐拖拽入院内。

    “这吊坠是不是你偷的!”几个小厮将乞丐团团围了,“不从实招来就送去报官,定有你好果子吃!”

    老头被吓得跌倒在地,浑身颤抖地拱手求饶:“饶命!小人……小人是捡来的。”

    殷掌柜抚了把胡须,笑眯眯地道:“莫要为难老人家,还得多亏他寻回沉香阁的镇店之宝,给他一两银子送走吧。”

    老乞丐不住地连声道谢,跟小厮拿了钱走远了。

    待到晌午时分,一名衣着光鲜的年轻贵族子弟骑着高头大马自巷口而入,说是要为家母寻一份珍重贺礼。

    首饰铺王掌柜摆出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布衣坊李老板捧上一匹烟霞色软烟罗。

    男子纷纷摇头,表示看不上这些俗物。

    殷掌柜命小厮将男子引入沉香阁内厅,神秘兮兮地掏出龙涎香琥珀貔貅吊坠。

    男子一见即两眼放光,手指反复摩挲着吊坠表面感受纹理光色,又将它爱惜地放回原处。

    “此物之贵重非凡人所能受用。”男子沉吟片刻,“应当赠与贵妃以表敬贺之意。”

    说罢,拂袖离开。

    一旁小厮怔愣片刻,开口道:“不若咱们送至贵妃府上,尽一份心意?”

    “不行!”殷掌柜大喝一声,“殷贵妃叔父的夫人的表妹已是我的妾,我送礼不过是锦上添花。”

    “那么多人想巴结贵妃娘娘,卖给谁不是人情?”

    “到时候沉香阁名声大振还愁没有生意?小小薰玉堂又算得了什么,还不得求着进我家门?”

    小厮忙不迭称赞道:“不愧是老爷!”

    不多时,街坊四邻都知道殷掌柜收了样好东西,自然也包括不远处的薰玉堂。

    宋夫人和账房对好上月结余,见裴沉榆随手把玩着块香薰,唇畔的笑意显示她的心情似乎颇为愉悦,是那种收获心仪的物件或是大获全胜的愉悦。

    裴沉榆的愉悦心情一直持续到盛典前夜。

    这期间她命人时时盯着店铺的动静,不让幕后之人有机可趁。

    夜色又至,裴沉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刚过戌时便吩咐丫鬟退下,意欲养足精神为明日的贵妃寿宴做好准备。

    裴沉榆甫一躺下便惊觉坐起,房间内有异样!

    她成日待在香烟袅袅的薰玉堂,怎会嗅不出清幽醇厚的沉香中那一丝腥甜的气息。

    像是血的味道。

    有刺客?

    裴沉榆心下一紧,她调整好呼吸节奏佯装浅寐,又从枕下摸出把匕首。

    匕首柄部以玉石为材,上面雕饰缠枝番莲花纹,是小时候阿爹给她防身用的。

    她可不是什么娇娇女,她是龙骧将军的女儿。

    裴沉榆猛然翻身,却见床下是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

    裴沉榆费了点力气挪他出来,男人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血迹斑斑,胸口更是殷红一片,还有鲜血不住渗出。

    他面容苍白双目紧闭,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简直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裴沉榆当机立断将他外衣除下,那具瘦削的身体布满狰狞伤痕,多为齐平外翻的剑伤。

    其中胸口那道伤深可见骨,所幸并未伤及心脉,只是失血过多。

    令人意外的是,此人左胸有一枚黑青色弯月图案。

    竟是月族人!

    相传月族人久居塞外却与世无争,男子擅长骑射,女子精通蛊术。前世拓跋颜想拉拢月族共同与大晟为敌,始终未果。

    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

    容不得裴沉榆考虑太多,男人身上伤势必须及时处理。

    裴沉榆沾湿锦帕擦去近乎干涸的血迹,再将止血生肌的散剂药粉撒在伤口上,最后用绢帛包扎起来。

    男人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不能再穿,裴沉榆索性将男人扶进榻上盖好锦被。

    一番忙碌下来已是深夜,裴沉榆不由得庆幸房内备有常用的药物,无需惊扰爹娘。

    她细细打量起眼前人,只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五官精致相貌矜贵,一头如墨长发随意散在身后,衬得肌肤如玉般无暇。

    只是眉眼间有些熟悉,似是曾在何处见过。

    未能想出个答案,身心俱疲的裴沉榆倚靠在床边睡去。

    “姑娘,姑娘!熏了安神香果真睡得安稳,快起来梳洗下吧。”

    裴沉榆被剪秋的声音惊醒,发现自己正卧在榻上,那个男人来过的痕迹已全然消失不见。

    裴沉榆摇了摇头放下这段插曲,今日断不能出丝毫差错。

    半夏心灵手巧,不稍片刻便将裴沉榆的头发梳成双髻,露出姣好的面容。

    剪秋在旁打趣道:“今儿个街上人多,我们姑娘的天姿国色可别被哪位王公贵子看了去。”

    “姑娘这般容貌就是太子也可嫁得!”半夏微叹口气,“只可惜……”

    裴沉榆失笑道:“你们若再乱说,今儿便留在府中守着吧。”

    剪秋半夏笑作一团,为自家姑娘换上藕粉色绣花斜襟长衫与妆花流水纹纱马面裙。

    这衣裳昨夜便置于竹编熏笼中,先用蒸汽润湿,再将烤红的碳饼隔着隔火片放上香料,清淡雅致的青桂经香炉焚烧后附着于衣料上,裙摆摇曳间满室飘香。

    宋夫人不愿凑热闹,今日是裴沉竹带着两位妹妹上街游玩。

    马车驶至距广偃楼三里处便不得不停下,几人下马而行,只见整条街道已被熙来攘往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两旁买卖的摊贩上满是香气四溢的美食和别致的手工艺品,耳边荡漾着孩童的嬉闹笑声和少年少女的低声轻语。

    有苍梧从旁护卫,裴家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楼边。

    裴沉兰身着一袭烟紫色妆花缎织彩百花锦衣,娉娉婷婷地站在最前面。不时以锦帕遮面,巧笑倩兮的看着路过的俊俏郎君。

    无心玩乐的裴沉榆故意落后几步,她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广偃楼主楼檐下饰七层如意斗拱,挂满了式样繁多的彩灯。照的是花繁锦绣,映的是龙腾鱼跃,皆是江南名家刀凿针刺而成。

    只可惜此情景无人问津,众人皆将目光聚集于楼前的莲花台。

    随着琴瑟和鸣的悠扬旋律响起,几位身着月白色纱衣的舞女步伐齐整地走上台来,窈窕的身姿围成圈状渐次翻转,宛若初见的睡莲如梦如幻。

    盛典过半,人们在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中大饱眼福。

    “皇上驾到!贵妃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电光火石间,裴沉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闪身冲向一旁昏暗狭窄的巷道。

    “请勿冲动!”

    裴沉榆对着空无一人的巷道低声轻语,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劝着别人。

    “皇帝出行怎会只有御林军随行护卫?行此举之前还请再三考虑,此时绝非良机,莫要被瓮中捉鳖啊!”

    前世皇帝身边防卫严密,从武艺高强的锦衣侍卫到配备弩箭的禁军统领,上千人层层排列构成严密防护。唯有空中尚有空隙,也因此让背后贼人计谋得逞。

    而现下不过三两贴身护卫,不像是有所倏忽,倒像是设下埋伏引敌寇入死局。

    正当裴沉榆怀疑自己猜错之时,一个看不真切的黑影走了出来,正是昨晚的黑衣男子。

    “你……为何帮我?”少年清澈的嗓音从薄唇中倾泻而出,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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