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

    北,任西四下寻找笔,找见的第一支按下了,却固执的不肯留下墨迹。

    他急忙换了一支,却怕记忆变味,也怕它再也寻不回。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深陷痛苦的感觉,以此拖住回忆,消失的,哪怕能够慢一点,也好。

    任西快速的、简要的记下脑海里残存的画面,任北的话语和当时说话的表情,纸巾上的只言片语好像表述的与记忆有些偏差,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词。

    好似,这房间太冷了,霜冻了他的脑子。

    他这一刻突然与自己达成了协议,戒酒。

    好让任北能从他回忆里走出来,在文字里重新活一次,好让他找寻自己犯罪的证据。

    突然,任西像是为自己找到的了,呼吸下一口气的出路,他感激不已。脸上出现热滚滚的两行蜗牛足迹,有点痒。

    泪,于任西而言,时常相伴与儿时,成年后就几近陌生了。

    而十余天,又开始形影不离,甚至昨晚的泪痕都还可以辨析。

    他很少擦泪,这个动作本身比流泪更让他觉得羞耻。

    鼻子突然酸胀,鼻尖好似塞进了芥末,这些少有的情绪让他深陷,他容忍着情绪灼烧着自己,肆虐着精神,甚至希望来的更猛烈,他等待着神经上的痛苦,亟不可待的推着自己去崩溃的边缘。

    那才是他该身处的位置,普罗米修斯的石头扎向的地方。

    任西甚至希望他的动作再快一些,爬得山更高一些。对的,他想受到惩罚,那种日复一日的惩罚最好。

    死亡,北的死亡,该谁来负责?当然只有他,只能是他,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负责,他们没有。

    他不需要别人对北、对他的忏悔,别人的眼泪可以是怜惜,但绝不能是懊悔,因为北的结局,只能是他才可以负的责。

    这里的早晚都很冷,屋子没有暖气,却要裹挟着人迈入冬天,他惊讶于自己还能感受到冷暖,像他这样的人,如何还配体会四季。

    他撑起自己的身体,先坐直起来,四肢的不受控差点让他刚站起来就要瘫倒下去,他本能的四下寻求着支撑,木凳子和桌子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无法容忍自己脆弱的躯体,脑袋还在不停的下达指定,只是这四肢显然要迟钝的多。

    他转向房间的光源处,拉开半边窗帘,说是窗帘,其实不过的不太挡光的塑料纸。

    也可能还算挡光,突然闯进的阳光好像利剑刺向他的眼睛,眼皮想保持最后一点尊严,它不愿意闭上,看看这个世界吧,他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现在,他确有了一项活下去的理由,他要抓紧它。

    任西努力转身,避开阳光,逃避自然对其的申讨,他是懦弱的四处寻求活下去的卑微人。

    他走向房间仅有的柜子,打开翻找,他以往并不是个无礼的人,未经允许,不会翻动别人的抽屉。

    但此刻,他急切的像是在寻找别人的秘密或藏起来的珍宝,他想找的是能写字的纸。

    这个几米见宽的屋子,穷酸的除了床就只有一方木桌,低矮的凳子和老旧的书柜,又哪里有什么秘密和珍宝。

    有秘密的人是他,有珍宝的也只有他,这个珍贵的秘密就是他现在急着想要记下的记忆。

    他开始担心这十几天来,浑浑噩噩的烂醉,会不会已经破坏了自己的记忆,盗走了他的当初的情绪,太可怕了,这满地的酒瓶是第二个“罪人”。

    他意识到自己开始责备别人,不是说好,剩下的一切都只让他自己去承受,他咬紧牙关,提醒着自己,只有一个罪人,就是他自己。

    书柜里没笔、没纸,这也是只能归罪于他的事情嘛?不然呢,他不记得出现在这间屋子过的那个女孩了,她只是送饭和送酒的时候会来。

    任西意识到自己必须找到纸,一脸的愤怒来源于明明看似书柜却不是拿来装笔和纸的,背包里笔记本电脑肯定是没电了,太冷了,电肯定是漏完了,他一时间还惊讶于自己的脑袋居然还可以转动来做一些分析了。

    无力于控制自己的表情,任西猛的走向房门,大力的打开,一瞬间竟然怀疑会不会因此拉倒这木门,门外的冷风一点不客气的袭向他,情不自禁的颤栗反而让他一下清醒,也冻住了那一脸的凶煞。

    这一阵猛的操作,见证的,确是这个不太幸运的、一脸红彤彤的小孩。

    她好似正好经过他的门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爱惜小孩的人,也实在是风冻了脸上吓人表情。

    任西和这个显受惊吓的小孩对视了好一阵,她或许更是个鲜活的人,比任西更快的回了神,退了几步后,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

    聋哑人?任西讨厌这种需要去揣测的事情,他完全没有耐心对着这个惊讶的小孩。

    他努力提醒自己出来只是想找到纸,来了这么多天,没见可以开灯的地方,自然排除了这里可能有电的可能,他用眼神向小孩吼去。

    “给我纸,不要再正大你的眼睛,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难道不知道我住在这里嘛,不要寄希望于我会回答你的弱智问题。”

    在这接下来的几秒沉默中,任西再次确认了,他是讨厌小孩的,他们自以为的柔弱,自以为是的天真,很容易刺伤满是伤痕的成人。

    任西不自觉的眯起了眼,右眼又开始不自觉的跳动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脾气。

    虽然并不在打算维持一个礼仪人设,但对着一个小孩,他还是极力强忍着愤怒。

    “拜托你,动起来,小孩,你真的是聋哑人,还是看不懂人的脸色”,任西用眼神怒斥着。

    就在这即刻点燃的怒气马上迸发时,一个声音传过来,叫了声什么,任西没想听懂,只是庆幸,这人维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点稳重。

    对一个孩子残忍,是不容易被人释怀的恶习,何况还是收留他的,这村的小孩,可能还是这个屋子的小主人。

    任西努力想要清醒点,但那个没有纸的书柜,让他不能对这个小主人产生任何的敬意。

    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可接受,这使得他仅仅为了几张纸,踏出了想要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黑暗。他越想越是生气,这样的挣脱一点都不悲壮。

    “你知道嘛,小孩,请你闭上你那发不出声的嘴巴,你的惊讶根本不能与我的悲伤对等”,任西控制不住对她进行着眼神对话。

    这时,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又离近了些,是给他送饭的女孩,他没有转向或看向她,他还在与面前的这个冰冻小孩比赛木木人,他不愿意先败下阵来。

    “我是你的客人,请对我尊重点。”任西心想着。

    大一点的女孩好似跑了过来,带来的冷风,加重了他脸上的怒火,眉头更紧了,这却不像是他控制的。

    这幅身体的一些行为,他已不想在精神上,对它负责了。

    任西,终于放松了下来,因为小孩明显认输了,她快速的躲到了来人的身后。任西并没抬起头看这个来人,只是骄傲的低头,盯着这个输掉比赛的人。

    他开口,想着要说,需要纸,可他不知道发出的声音对不对的上他的意。

    这种深山坳的冷风真是会冻住声音和说话人的神经吧,什么都是慢了一拍。明明是他一直在醉酒,为什么慢一拍的是这两人,这大一点的女孩,明明不是聋哑人。

    “好,等一下。”大一点的人,终于回道。

    任西,本想舒一口气,刚准备提起胸膛,换一换满腔的郁闷,鼻腔一下灌进过多的冷意,不禁让他本能的赶紧憋气,无法控制的微微发抖,不知被这两人察觉没。

    不过,显然大一点的女孩是掰开那两个紧紧抱住她大腿的小手,才得以冲冲转身跑开。

    任西知道她是去取纸了,他这样相信着。

    无处安放的眼神,盯着那双小手,看起来过分的红了。冻伤,任西知道这种伤,但却是第一次见,想着,他即刻会第一次得,有了点期待。

    任西没再看向那小孩,不想进入别人期待的再一次比赛。眼前出现的纸与冷风,一起快速的袭了过来。什么都不打算说,也是这样做的。

    他接过纸,转身进屋,不是很轻的关门,但不是有意为之,不是故意怒对门口的一大一小,他是在坚决的隔绝那对面开始升起的阳光,他不怕寒意,却开始怕旁人的善意和怜悯。

    他需要留给这个世界冷漠,特别是让善良的人认识到他的卑劣,这是他想展现给世界的姿态,所有能加重罪恶的事,他都想做,痛苦的更理所应当,让对他的定罪来的更无可指摘些。

    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救赎,而是要从记忆中搜索,寻她——任北结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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