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两位女子见张统拔剑立时跪下伏地,不等轿中人发问,安卿昭率先开口:“小女子乃太傅安时沅之女安卿昭,有事求见殿下。”

    听到她的声音,墨怀衡低垂的眼眸里泛起丝丝涟漪,强作镇定一贯淡漠疏离的问道:“找我何事?”

    宁红颜将帷帘拉到顶,示意紫衣女子上轿细谈。

    安卿昭抬首望见轿中景象惊愕万分,心中暗想最近当真诸事不顺,负荆请罪也没能挑个好时机,恐怕此事又被搞砸,不知所措只得以频频叩头聊表歉意,一面解释道:“小女子罪该万死,惊扰殿下私会佳人,我……这就让行,殿下宽宏大量,还请再饶恕上小女子一回”,话毕起身拽起幻玉就朝旁挪去。

    宁红颜听得此言甚觉有趣,玩心大作也想唬上这姑娘一回,掩嘴笑道:“姑娘不急走,不如上轿同殿下随我一道前往揽月楼游玩一番。

    安卿昭虽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但私下也是听说过揽月楼的,知其表面是富丽堂皇招待达官显贵的正经酒楼,背地里却也经营着女娼男欢的勾当,跟一般花楼比起来只不过受众圈子小些,使得银子多些罢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让人作呕。思及至此,卿昭连连摆手示意张统行车,称:“卿昭小事一桩不值得殿下驻足,还请公子快些扬鞭莫要误了殿下正事才是。”

    宁红颜扬手似揽客,说出来的话自带一股柔情正欲再多说几句,顿感身后杀气肃起,腰间被一柄利器抵住,下一秒出鞘之力直接将她赶下轿。宁红颜吃痛,回身瞅见墨怀衡半明半暗的侧颜,知其正暗下观察轿下人,无奈只得亲自请那安家小娘子。

    宁红颜见安卿昭步伐僵硬有些不便,继而问道:“安姑娘这是怎么了?”。

    安卿昭既已猜得其身份半分又怎敢与之靠近,虽已止步却藏半身于丫鬟后,微微欠身,向红颜又道上一回歉:“今日叨扰姑娘,还请您速速上轿切莫因卿昭之事惹得殿下不快才是。”

    宁红颜轻声劝道:“姑娘可别折煞我了,殿下与我非那般关系,有何事还请上轿解释,不然我也不好交差”。

    安卿昭身处行轿道外,又见帷帘并未放下,向轿的方向跪下轻声回复:“尊卑有序,卿昭不敢与贵人同轿。”

    宁红颜感到眼前女子的固执,心下不悦,正欲撸起袖子拽其上轿,内力已运于丹田正待发力时却听得轿中传来简短的“上来”二字,态度坚决不容任何人反驳。

    安卿昭自是不敢反驳,低声应好,而后缓缓向轿边挪去,膝盖处的疼痛瞬时以点带脉传遍全身,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虽有幻玉搀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疼痛随着迈步有增无减。

    宁红颜性子急,不等对方挣扎将安卿昭扛上肩膀就要朝轿方奔去,动作刚成墨怀衡就已于三人跟前扶住安卿昭惊慌的面孔,关切询问:“可是受伤了?”

    还未等安卿昭回话,宁红颜先是吓得一哆嗦,差点将肩上的人甩出去,情急之下骂道:“墨怀衡,你是鬼啊!”

    张统侍立在旁,心头一跳道:“红颜姑娘,说话注意分寸。”

    宁红颜截住话头,将肩上的女子缓缓放下后自觉退到旁侧。

    安卿昭艰难屈膝回复:“劳殿下挂心,一点小伤无碍。”

    可其屈膝时的神态自是瞒不过久经沙场的墨怀衡,不再啰嗦转而问向其身边丫鬟:“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幻玉偷瞥一旁,不等开口却见旁人腾空而起被陈抱于玄色长袍,惊讶之余墨怀衡的嘱咐先声而至:“与你家主子一同上轿罢。”

    幻玉惶恐,怀中人更是惊愕万分,又羞又怕,红唇微启,声音清软沁人心扉:“殿下,此举怕有不妥,还请先将我放下,我自己走便是。”

    墨怀衡像是没听见,慢步朝轿身走去,路毕缓缓松开双臂像给美人池中撒花一般将怀中人置于车厢,动作轻柔不似习武之人。待卿昭落座后,他又吩咐张统将幻玉安置好,自己则迈入车厢随手吊下了帷帘。

    幻玉与张统并排坐于车轼,留得宁红颜一人还在原地发愣。

    张统也是不知所措,只得试探性问:“红颜姑娘,你上轿吗?”,看似问轿外人,实则在征询轿中人意见。

    红颜自是知道张统在给台阶上,嘴角低吟道谢搭上张统肩膀蹬轿,一掀轿帘正对上墨怀衡那双天生阴寒至极的黑瞳,仔细看那黑瞳竟无半分眸光闪烁,像常年不见光的深海夜明珠。被那双黑眸凝视不禁让宁红颜连打几个寒颤,厚实冬衣下的根根汗毛倒竖,为掩饰内心不安她转头向轿中的女子谈笑道:“不知安姑娘是否和我一样,感受到轿中有股寒气。”

    墨怀衡持剑抬手,剑柄直顶宁红颜下颚,薄唇微启似吐出一个无声的字,那表情凉薄得可怕。

    宁红颜怎敢再犹豫,看戏哪有保命要紧,不怕死地用力抽出被墨怀衡端坐一角的暗黑斗篷,裹上妖娆身段跳车远去,连声招呼都不愿再打。

    观此一幕,安卿昭更加坚信此前对墨怀衡的判断,认定此人看似清心寡欲沉默内敛,实则心肠歹毒□□熏心,与此人相处怕是只能以利而谋,万事小心。思及至此,安卿昭紧闭双唇,耐心等待对面发话,打算以不动应万变。

    然而墨怀衡早已忘却问对方来由,热切的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安卿昭,发觉对方眼睛红肿,粉嫩面颊上还残留着浅淡泪痕。他抬眸间眼底尽显忧容,喉咙不自主上下滚动两节,指间伸向对面膝盖柔声问道:“是这里疼吗?”

    安卿昭沉思良久,对画像与当众表白二事的预先说辞早熟记于心,突如其来的关怀反而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想着不如以弱示好将女子武器拿出用一番,说不定能让对方生出些许恻隐之心。随即,眼眶竟在不动声色之间红了一圈,连嗓音都略带哭腔:“殿下宅心仁厚,卿昭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无一声责备反而关怀备至,让卿昭更是难以启齿羞于面对,只是画像为卿昭一人所为,求殿下切莫错怪旁人,绕了安家上下,是何惩罚卿昭一人承受绝无怨言。”

    见此情形,墨怀衡又惜又恼,两眼脉脉珍视至极,温声道:“旁的不说,你倒是先说说这腿是如何了?”

    墨怀衡似水柔情的眼眸在昏暗的轿内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安卿昭瞧不仔细,无法断定这问话是真心关切还是另有深意,摸摸鼻头道:“回殿下的话,这腿不过是今日陈府贪玩多走了几里,有些略微发酸罢了。”

    墨怀衡饶有深意的哦了一下,那表情明显不信这说辞,轻敲轿顶三下将坐在车轼的幻玉唤进车厢问话,语气较刚生硬许多:“吾问什么你答便是,不可犹豫片刻、不能隐瞒半分。”

    幻玉点头应允。

    墨怀衡问道:“你家姑娘这腿可是受伤了?”

    幻玉点头称是。

    墨怀衡继而问道:“因何受伤?”

    幻玉有些犹豫,但仅过几秒就见对方神色不悦,无奈低头回话:“回贵人的话,姑娘自陈府回来后就一直被老爷罚跪在青石板上,一个半时辰前才偷跑出来求见殿下的。”

    听到这,墨怀衡眉毛微微蹙起,或有所思,问道:“偷跑出来前可有用药?”

    幻玉回道:“姑娘不知贵人何时归宫,恐天色黯淡即晚怕今日见不成留下大患,故起身就前往此处候着了。

    墨怀衡又问道:“来时马车何在?”

    问到这,幻玉眼眶不禁也红了一圈,解释道:“明日老爷就要向贵人禀明此事,全府上下忧心忡忡,姑娘自知错处在她,前些日又多有得罪,怕贵人因她之过降罪整个安府,便领着奴婢溜出府提前请罪来了。因是偷跑出府,并未乘轿。”

    墨怀衡低头不悦,心里正盘算着从南街到北市的路程,猛然之间车轮似滚到何物颠簸了一下,幻玉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安卿昭的腿边。

    幻玉无碍,反倒是安卿昭因撞到伤患处吃痛喊出一声。

    幻玉惊慌之下乱了分寸,伸手就要掀看对方患处。安卿昭及时阻挡,眼神示意旁人在侧,幻玉侍立一旁逐静下来。

    墨怀衡阴沉着一张脸,嗓音轻缓:“浅浅姑娘,这伤怕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回府治疗为上,我现让张统为你寻辆马车,致于其余的事你大可放心,吾一概不咎。”

    其余的话安卿昭自动略过,唯最后一句让她宽心不少,正欲跪拜谢恩被墨怀衡玉指似的手承起,这会儿两人距离近在咫尺,眼神看得真真切切,那汪寒潭深处之中动容的果真是有几分关切,似还有些什么,莫不是真让这冷血之人因那几滴眼泪动了恻隐之心。

    幻玉扶卿昭坐好,随口向她嘟囔了一句:“姑娘这下好了,贵人已答应不追究过错了,只是您这偷跑出来的罚今夜怕是躲不过了。”

    安卿昭一双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煞是好看,望着墨怀衡没了初时的拘束,说道:“殿下不责怪就好了,其余的都小问题。”

    墨怀衡闻言眉眼带笑,心中涌动一股莫名的清流,似桃花蜜般温暖又沁人心肺,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帷帘狠敲张统脑袋,吩咐道:“去圻南街太傅府,还有,如若路上再颠簸一次,你自去承安宫扫地罢。”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