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

    [贺今佑面无表情地捉住她伸过来、欲解开他领带的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昔没有继续参与他们的对话,将名片塞进抽屉。

    就在不久前,赵观山为她撑起伞,叫出她名字后,方昔立刻警惕起来。

    她的手还本能地撑在头顶,微微攥紧:“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注意到她的警惕,赵观山将伞向她倾斜,身体退开一些,耐心解释:“听司先生说,您似乎很需要钱。”

    司先生?

    “您说的司先生是……司文庆爷爷?”

    “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方昔微皱的眉缓和几分。

    司文庆是方爷爷年轻时的好友,后因为木偶戏观念冲突,两人关系跌入冰点,几近发展成理论上的仇敌,此后一南一北,司文庆久居南城,方爷爷数十年从未离开北城,两人不复相见。

    而在爷爷生病的第二个月,司文庆不知从何处知晓方爷爷患胃癌晚期的消息,又得知其子,即方昔的父亲意外去世,不知怎么找到了方昔的联系电话,二话不说转了十万给方昔。

    像他们这样从事木偶戏的老一辈,十万应当是不小的数目。

    方昔再回拨电话过去,已经被对方单方面拉黑了。

    方昔没有说话,赵观山已经再次开口,将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中:“方小姐。贺总有工作我还要跟,时间不方便我现在对您细说,希望您看在司先生的面子上,能给我个晚点与您沟通的机会。”

    晚点沟通的机会?

    方昔打开微信,很意外地发现通讯录那页显示着一个红色的“1”。

    是来自赵观山的添加好友请求。

    很工工整整地写着:【方小姐,您好。我是赵观山。】

    虽然没有给过他联系方式,但方昔思索几秒,还是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如果是和司爷爷有关系,她没有办法拒绝。

    如果可以,她想借助他,联系到他口中的司先生。

    好友添加成功后,对方很快发了几条消息给她。

    赵观山:【贺今佑,1996年6月2日出生,27岁,身高187cm,体重70公斤,是贺氏集团下一任继承人,现于贺氏集团任总经理一职。本科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就读于普林斯顿大学,未婚,无女友。这是我们贺总的照片。】

    方昔愣了愣,点进去。

    照片显然不是在国内拍摄,背景是一栋美式哲学风的教学楼,照片里的人穿了件黑色短款羽绒服,清瘦颀长,英俊沉静,正漫不经心地望着镜头。

    照片一侧一位浅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不小心入镜,世界银白色一片,两人中央,雪花纷纷扬扬。

    明明本该是张很温馨的照片,却因照片中的主角显得有些疏离。

    方昔不明所以,对方又发来一个公司网页的链接。

    赵观山:【贺氏集团是一家跨国科技企业,1960年3月3日创立。2023财年营收1500亿美元,公司总部设立在北城,以研发……】

    页面简洁明确,很长。

    方昔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退出了。

    她不觉得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赵观山:【是这样,出于不想被家人安排等原因,我们贺总需要一位妻子结婚,希望方小姐您能考虑。】

    赵观山:【鉴于司先生向我提起您后,我对您做过初步了解,知道您爷爷的病情需要不少钱,这点无需担忧。】

    赵观山:【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司先生是我们贺总的救命恩人。】

    方昔被这么几条简单的信息震惊了,她还在愣神时,赵观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是在引用介绍贺今佑资料的那条信息。

    赵观山:【补充一下:贺总沉稳温和,脾气佳。】

    *

    贺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气压低得可怕。屏幕上投映着对瑞庆企业的收购计划ppt。

    项目负责人一一对瑞庆企业的资产及运营情况给出详细分析,并简略筹备了接下来的收购流程。

    在ppt汇报完成后,贺今佑淡漠地坐在长桌的尽头,无任何表情变化和情绪波澜,只是沉默半晌,未给出任何评价,静静开口:“下一个。”

    “会议结束后,刚刚这个项目负责人……的负责人留下。”

    未见任何愤怒情绪,会议室里却突然寂静得就算掉一根针也能听到。

    贺今佑话音刚落,赵观山便接到来自贺爷爷的电话。

    发觉到他手机的嗡响,贺今佑睨了一眼他微起波澜的表情。赵观山自觉出去接。

    贺爷爷直奔主题:“找的怎么样了?”

    赵观山下意识整理了下自己胸前的工作牌,拐入旁边的小会议室。

    至于老贺总问到的“怎么样”这个项目,指的是在老贺总催促贺今佑相亲后,贺今佑私底下让赵观山为他选一位合适的妻子。

    在赵观山的暗自通报下,老贺总知晓了这件事。

    不过贺今佑只是计划找一位名义上的妻子,赵观山隐瞒了一部分,因而老贺总以为贺今佑是不想被他安排,要选一位自己喜欢的妻子。

    因此未做阻拦,反而持积极推进状态,只是必须要经过他先筛选。

    赵观山严肃回答:“贺总,已经进入最后评估阶段了。”

    贺爷爷毫不客气:“资料先发我。”

    赵观山:“好的。”

    等赵观山汇报完贺今佑的近况,会议室那边的会议已经结束。

    贺今佑没有离开,而是抬头看向他,赵观山立刻领会工作,回答:“贺总,我晚点把会议记录整理好发给你。”

    “找的怎么样了?”贺今佑却突然开口。

    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赵观山心一跳。他当然明白贺今佑在问什么。

    “在最后评估阶段。”

    贺今佑轻笑:“先发我看一下?”仿佛看透他这个在夹缝中艰难谋生的二五仔,却不戳破。

    手机嗡嗡又在震动,赵观山看了眼,全是老贺总发来的否定消息。

    “这个不行。”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

    这样一圈否定下来,就只剩一个人。

    是方昔。

    方昔本来就是赵观山最看中的人选,但是只有一个的话,却很难向贺今佑汇报。

    于是他不止向贺今佑发了方昔,还另外发了一个被老贺总否定的人选。

    贺今佑点开赵观山整理的资料,目光落在方昔这个名字身上。

    在哪里听过?但是没有立刻想起。

    点进去,在方昔这个名字的文件夹里面贴了张古朴的照片。

    照片拍摄背景看似是在某座陈旧的老房子,墙上挂着书法帖子,出自宋朱弁《曲洧旧闻》卷十中的一句:“追怀今昔,倍剧悲欣。”

    中央的年轻女生穿了件黑色简约长裙,肩膀上不知被谁披了件男士灰色西装外套,长发及肩,露出饱满的额头,手执一支毛笔,在练习写字。

    看得出不专业,清瘦的手腕上沾了墨。

    整张照片灰沉沉的,贺今佑却被桌旁挂着的一个红色书签吸引。

    关掉文件夹,贺今佑点开下一个,几秒后问:“他觉得哪个可以?”

    闻言,赵观山吸了口气,立刻明白贺今佑口中的他指的是老贺总,到底还是知道藏不住,没有隐瞒:“方昔方小姐。”

    贺今佑又切回去,提醒赵观山:“简单介绍一下。”

    “方小姐今年二十一岁,在北城大学木偶专业读大三,之前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说完这句,赵观山看了眼贺今佑,但他没给出任何反应。

    于是赵观山继续介绍:“在上次您与司先生见面时,司先生似是注意到您有此打算,向我提到方小姐。她的爷爷是木偶戏传承人方南山,两个月前查出胃癌晚期,因此方小姐急需用钱。”

    “无男友。”

    在各个方面,都满足贺今佑最初对他提出的要求。

    因为漂亮,所以他人不会怀疑这是贺今佑喜欢的人。

    因为急需用钱,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会答应贺今佑的要求。

    因为爷爷是木偶戏继承人,所以家世清白。

    贺今佑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那你还在拖什么?”

    “……方小姐暂时还没有同意。”

    “对我不满意?”

    赵观山斟酌了下用词:“方小姐还在念大学,年轻且在学校追求者众,有一定的选择权。”

    “季旗还在旧金山?”

    空气中安静半晌,赵观山听到贺今佑冷声发问。

    赵观山捏了下手中的笔记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那个经商能力极强、但生活风评极差的二世祖。

    但还是回答道:“季总在旧金山的会议于昨日结束,今日回国。”

    贺今佑:“季旗不是在找她吗?你可以提醒他一下。”

    “……。”

    “好的。”赵观山沉声应下,又听到贺今佑淡淡补充道:“你盯一下,不要让季旗做过了。如果方小姐还是不肯答应就算了,再找一个。”

    又是那副只求结果、不在意别人生死的模样。

    *

    方昔着实被结婚这个词吓到了,连捧着热水杯的手都抖了下。

    她当然没有答应,只是询问赵观山可不可以把司文庆的微信推给自己。

    赵观山很久没有回复。

    方昔给小姑姑发消息,解释自己今天先不去医院陪爷爷,明日再去。

    又把表演礼裙整理好,洗了个澡。

    这时候手机才弹出几条消息。

    赵观山:【名片链接】

    方昔猜测是司文庆的微信。

    赵观山:【抱歉,方小姐。由于司先生之前提点过我,我不能把他的微信推给您。】

    嗯?方昔愣了愣,在同时看到名片链接和赵观山的拒绝消息时。但她还是记下了微信号,将页面上的名片链接信息删除。

    赵观山:【之前说的事,真的希望方小姐您能再考虑一下,除了我之前向您承诺过的金钱资助,贺总还可以为您提供一定程度的专业保护。】

    专业保护?方昔沉默地看着这段话,虽然她确实需要钱,但她一个每日本本分分在学校读书,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做兼职的女大学生也没有到需要专业保护的程度吧。

    而且就算需要钱,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方昔刚想认真拒绝,手机上突然弹出小姑姑的来电,她摁了接听,手机里传出小姑姑夹杂着哭腔和慌张的声音:“昔昔,刚刚爷爷突然昏迷被推进手术室了。你那里……还有钱吗?”

    方昔腾地站起来,去抓自己的包:“爷爷怎么会突然昏迷……”很快就是闭宿时间,方昔抓起包就往外跑。

    只是人刚迈出校门,她就看到了一个她宁死也不愿再见到的人。

    是几周前她在酒吧打工时遇到的年轻男人。

    校门准时关闭,在方昔背后合上。

    她又想起,在那个晚上,对方一再得寸进尺,直至他将手揽住她的腰,方昔摔碎了酒杯。

    而此时此刻,他倚在车边,手里捏着一支燃着的烟。

    方昔的手机“嗡”的响了一声。

    是一条手机信息。

    【方昔,我是季旗。】

    下一秒,黑夜里的男人将手机移至耳侧,方昔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电话。

    而那人似乎也听到声响,身影微动。

    方昔下意识向墙边躲去。她攥着手机的手都在打颤,她不会不了解季旗的背景,只是没想到在那样的夜晚后,他还会再找她。

    保护?

    想到这个词,她拨通了赵观山的微信电话。

    对方秒接:“方小姐。”

    方昔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寥的夜色里突兀得厉害:“赵先生,结婚的事,我同意了。可以麻烦贺总先借我两万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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