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那天天气很好,卫恒难得出了趟门,北冥幽深晦暗,终年不见天日,以至于他看见明晃晃的太阳时还有些晃神。

    他躺在岸边晒太阳,想着死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一天也不错。

    前半生的黑暗在最后一刻被烈阳终结。

    他这么想着,然后掏出了一把匕首,就要了却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从身后的草丛传来:

    “救……命……救命……”

    北冥地处偏僻,平素非常冷清,除了卫恒母子几乎没什么人在这里居住。

    所以,突然出现别的声音是很稀奇的事。

    卫恒把匕首收了起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拨开一看,是个人!

    他定睛细看,仔细辨认,是个小少女,浑身是伤地倒在血泊中。

    少女瞧见他,目光灼灼,仿佛看见了最后生存的希望,眼睛里一下子就闪出了泪花,她哀求道:

    “仙君……救、救我……求你了……”

    卫恒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目光和神情,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焦灼地看着他,卑微恳求地看着他。

    他有所动摇了。

    他问:“我今日救了你,往后你要永远这么看着我。”

    少女虚弱地点点头,好像耗尽了她最后一口气,直接晕死过去。

    吓得卫恒赶紧上前探查她的情况,确认尚存一口气才把她带回明宫。

    明宫在北冥海地,阳光透不到那里去,只能靠夜明珠照明,阴冷潮湿。

    明宫说是一座宫殿,其实里面没几个人住,卫恒要救少女不能惊动其他人,他只能偷偷带回自己的房间。

    少女伤的太重了,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卫恒轻手轻脚地解开她的衣裳,眼前的景象让卫恒心头一震,他想过少女会伤的很重,然而这伤重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少女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北冥荒凉,物资匮乏,卫恒手头能用的药不多,于是他只好再次拿出他的匕首,割开了手腕的皮肉。

    他是天生龙族,纯正的神族血统,他的血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就是最好的补品。

    他想以血续命,却不知少女根本咽不下去,于是他只好送入自己口中,再渡给她。

    一日三次,就这么用血喂养了四天,少女身上的伤才好了些许,龙血天生滋补,对于凡人来说只需一两滴就是已经可享福泽绵长。

    所以,少女不是凡人。

    这倒是解释了她为何伤重至此还能吊着一口气。

    但,他也看不透少女的真身。

    卫恒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救人,可既然已经救了,索性等她苏醒问个清楚好了,何况,她之前答应过他。

    又用血喂养了三天,少女终于醒来了,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白净的脸,她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这好像是她昏迷前见过的那个人。

    卫恒由着她看了一会儿,问她:“想起来了吗?”

    少女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唇色:“……嗯。”

    卫恒:“我救了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少女迟疑,答不上来。

    卫恒不满,重申道:“你要永远看着我,用你最灼热的目光。”

    少女根本不记得这事了,但是顾及卫恒的神色不太好看,眼下她没有得罪他的资格。

    所以她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卫恒似乎有被安抚到,冷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垂眸,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却说:“无名。”

    “无名?”卫恒将信将疑,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反正你以后都是要待在我身边的。”

    少女不在乎什么名字,乖巧地点头。

    卫恒思考了一下,就说:“那就叫长欢,如何?”

    “长、欢,”少女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有所触动,面上却一点不显露,她说:“好。”

    卫恒很满意,心情难得明朗。

    少女,不,长欢确认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而且现下应该没有危险,才问起:“我昏迷多久了?”她一边问一边抬手看看自己的伤口,惊讶于自己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大半。

    卫恒道:“七日。”

    长欢愣了一下,七日雀食有点久了,不过想起自己的伤势,倒也能接受。

    不料,下一刻卫恒就问起她:“你不是凡人,那你是什么?”

    这把长欢给问住了,她僵硬又怯弱地看着卫恒,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恒:“我乃白银应龙,欺骗与隐瞒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就是虚张声势,就算是龙族,当今最强悍的种族又怎样,还不是看不透人家的真身。

    长欢似乎有点着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胡乱逃命求救,竟然求到了神族应龙这里来。

    她生怕卫恒大怒起来,或者像之前追杀她的人一样要置她于死地,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卫恒也没想到把她吓成这样,赶紧按住她:“慢慢说,躺着就行。”

    长欢却无法真的安心下来,瞄着他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但是她知道之前要杀她的人都是仙族。仙族听命于神族,双方同气连枝,仙族要她死,神族又怎会容她。

    卫恒看她着急的样子,不像作假,又担心她继续挣扎解释牵动伤口,是以没有继续追问。

    可是要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身边总归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卫恒拔下一片龙鳞贴在她的心口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日后你若是敢欺骗、背叛、伤害于我,这片龙鳞就会奉我意志爆炸,你就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懂了吗?”

    长欢本来脸色就白,听了这话更是丝毫血色都没有,心悸不宁,连连点头。

    卫恒终于放下了心,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他走了,长欢才心有余悸地去看贴在自己胸口上的鳞片,用手拨了拨,撕不掉,像是从她皮肉上扎根长起来的。

    长欢暗自懊恼,自己竟然撞到了龙族的手里来。

    卫恒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径直去了灵堂,他母亲没事总会待在那里。

    眼下长欢已经被他就醒,而他刚刚也已经决定要永远留下她,所以他必须得过来请示一下。

    说是灵堂,其实没多少牌位,就一个,孤零零地放在高堂上,上面用清秀的字镌刻着几个字:

    将军尘闲之位。

    尘闲是谁卫恒不知道,只知道母亲总是爱祭拜他,是个已故的将军,大抵与八百年前的神魔大战有关吧。

    卫恒轻声走进灵堂,缓缓跪了下来:“母亲。”

    他母亲名唤雪柔,年轻时也是个姿容姣好的神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龟居北冥,肉眼可见的衰老与憔悴。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什么事?”

    卫恒道:“前几日孩儿在岸上遇上一个女孩,见她无家可归实在可怜,想留她在明宫。”

    雪柔不问世事很久了,只要卫恒说,她没有不答应的。

    果不其然,雪柔都不多问一句,直接就说:“由你的便,这种事不必请示于我。”

    这种不管不顾的样子像是对卫恒一点都不上心,而卫恒也早已习惯这种冷落,恭敬地退下。

    在母亲眼里,他这个活生生的儿子,远不如那块冷冰冰的牌位。

    卫恒离开的时候在想,没关系,他以后有长欢了,长欢会永远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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