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规划建房

    沈衡的话如一道道冰锥,重重插入众人的心底。

    一道闪电划过,沈衡藏在阴影中的神色一闪而过。那毫无波澜的笃定模样,让姜朝莫名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不只是猜测。

    坚定前往原氏的人主要是队伍里年纪稍大的中老年男子,在这个极为重视孝道且男尊女卑的大乾朝,几乎掌握了队伍的话语权。

    此时他们听到有人支持姜朝荒唐的说法,纷纷义愤填膺,其中一位姓万的老翁更是直接气地跳脚,骂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一个大男人怎的也猪油蒙了心说出此等瞎话,是何居心!这山峰就这么大点,够咱们吃多久,住哪里,用什么,生病了怎么办,刚刚过崖的时候看你就不对劲,莫不是与这丫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

    在这礼法严苛的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其的重要,搞不好就要一死以证清白。眼见这老汉一怒之下越说越不像话,姜父姜母连忙将姜朝护在身后,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沈衡长腿一曲,包裹在轻薄衣物的肌肉如凶猛的野兽支撑他站起。

    他锐利的眼神轻轻一抬,射了过去,压迫感陡升。

    姓万的老翁被吓得猛地后退,一个磕巴止住要说出来的话,直到踩到身后拥戴的人,方才又陡然获得了些底气,挺着胸脯,色厉内荏道:“总之原氏享誉百年,必是可信的。”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请问......你们说的是关中道原氏吗?”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刷地朝他看来,刚刚在对面山峰装神弄鬼被他们抓住审问的年轻人咽了咽口水,身躯抖了抖欲哭无泪道:“我是从山南道逃难过来的,如今都在传原世子叛国,与西周里应外合欲行谋逆之事!你们还不知道吗?”

    “眼下,他们可能自身都难保。”

    山峰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余雨水拍打大地的声音。

    赞同去原氏的人脸色瞬间煞白,但仍不敢相信,抱着一线希望虚弱地挣扎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面对众人希冀又急迫充满血丝的眼神,那年轻人缩了缩脖子道:“无数人都在传,据说有一封盖有世子印信对诸位农户的收粮承诺,但最后这收的粮食却被商队运往了西洲。原老侯爷已经在关中单方面废除了原世子的世子之位,如今只等京中诏令了,也不知道原府后续会不会被降罪.......”

    这人说的如此有板有眼,脉络清晰,又是世子印信,又是粮食商队,确是不像空穴来风。

    只是姜朝却仍然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比如既是叛国谋逆的杀头之罪,为何享誉天下的原世子要傻不拉几地加盖世子印信?另外原家手握重兵百姓拥戴,即便身处乱世也优势明显,有必要冒着风险与西洲结盟吗?直接跟现如今三队进京人马一样杀入京城岂不更简洁明了?

    不过左右与她无甚关系,她也懒得去想,却没注意到沈衡听到这些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以万老翁为首的反对派听到这话,仿佛突遭噩耗,身形摇摇欲坠,老泪纵横:“难道天真的要亡我!”

    眼见这些人目露绝望,姜朝连忙安慰道:“乡亲们,乱世之中想活命本就艰难,没有哪一条路可以轻轻松松的蹚过去,无论选择继续前行还是留下来都不是万全之策。”

    “但留在这里至少我们还有几十亩地,仔细规划至少饿不死。而且我们还可以自己开垦田地,建设房屋,布置陷阱,制造武器,甚至可以想办法与山下的郴州城交易,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靠我们自己活下去......”

    姜朝说的慷慨激昂,言语中满是对未来的信心与憧憬,目光中有种不含杂质的纯净与坚韧,引人忍不住去相信她所说的话。

    “当然,此事关乎诸位身家性命,勉强不得。离开或者留下,全凭大家心意!”

    说完这话过后,姜朝就再不多说了,因为她深知世人各有各的命运,更何况前路本就未知。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走她认为对的道路,帮助她能帮助的人。

    耳边是有人陆续离开的声音。

    累了一天,姜朝终于阖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一睁眼便是湛蓝的蓝天,茂密的树林,这种体验姜朝倒是头一回。她动了动身子,身上几件缝了又缝的衣衫滑了下来,弟弟姜晚就睡在她身旁。

    旁边的篝火还未完全熄去,周边都暖暖的,一如她的心房。

    眼下梅雨连连,山中蛇虫鼠蚁甚多,她知道是姜父姜母轮番守着篝火,才让她和姜晚美美睡了这一夜。

    顿时觉得这一趟穿越,纵然艰险重重,但有亲人相伴也不算白来。

    她观望了下四周,发现经过昨夜,愿意留下的只有百余人,现在正陆续醒来洗漱。不远处是一头鸡窝打着哈欠的赵家大孙赵武。

    虽然他看上去凶凶的,但或许是他那永远爆炸的鸡窝头,总让姜朝觉得自带一种呆萌劲。她将身上的衣服都盖在姜晚身上,悄悄摸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武被她吓了一跳,刚刚竖起的眉头,见是她,缓和了下来。

    姜朝指了指远处,示意他走远些说。

    等到了远离姜晚和众人沉睡的地方,她才说出叫他的目的。如今上百人住在这里,每日耗费的柴火就不计其数,得早些把避风的房子建起来才是。

    她想让他及他的两个兄弟帮忙统计下难民人数,最好将其分户口登一下记,好方便后续的房屋规划。

    古代农户人家识字的不多,根据过崖前的沟通,他们应当是上过两年私塾的。

    赵武直呼小事,立马找来他的俩兄弟赵青赵文,同她一起前往统计。

    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的树林里。沈飞敛去不正经的神色,苦口婆心恭敬道:“我的少爷啊,您下回可别再做昨日崖上那般危险之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属下真是百死难赎其罪!”

    “实在不行就让属下来!”

    沈衡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你觉得她制作机巧的手艺比起军中的机造司如何?”

    沈飞愣了一下,沉吟片刻道:“目前还没看这姑娘制作出其他的机巧来,但就那莲花爪的临时之作来看,我觉得军中那些是做不......嗯在极短时间里是做不出来的。”

    他谨慎的修饰了下措辞,毕竟一军机造司竟然比不过一个乡野小姑娘的手艺,实在不太好听。

    “呵!”沈衡嗤笑一声:“西洲人是在马背长大的,他们的铁骑向来所向披靡,无往不胜。这些年陇右、关中、河东、河北三道之所以能守住边关,靠的便是城池和弓弩的机巧制作以及近身对战的阵形变换。如今西洲人在机巧和阵型上屡屡吃亏,已经开始试图攻克这两大难关,不断招募人才学习提升,近些年已经传来他们已经像模像样的攻城工具及改良弓弩了,机造司那群人却还在固步自封,自诩功伟!”

    沈飞想了想平日里机造司眼高于顶,甚至连他这个□□校尉都不放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

    随即他身形一顿,仿佛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悄悄瞟了眼沈衡腹诽道:难怪他昨日过崖非要亲自上,原来是知道现在一无所有,只能使用美男计收买人心。

    哼!

    还朝人家笑,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对我笑过几次!

    沈衡见沈飞自顾自在那喜怒纷呈,恍然大悟,面部表情精彩交加,不由抚额。

    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个时辰后,姜朝看着兄弟几个用炭笔在石块木头上描画的一大长串密密麻麻的古文时,不由有些头疼。

    幸好她经常翻越关于机巧制作的古籍,对于古文也算是得心应手。不然读书读了二十多年,转头变成了文盲,这就有点悲催了。

    与此同时,赵家兄弟也对她用的阿拉伯数字很是好奇。她对他们大致解释了一番后,几人将数据合在一起算了下。

    留下的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共二十六户。每户两到三人、七到八人不等。

    随后他们又打算将山峰巡视一遍,画出草图,方便与众人讨论最适宜建设房屋的地方。

    就在他们讨论好准备分开行动节省时间时,就看到沈衡沈飞俩兄弟从一旁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沈衡扫了眼他们一旁在木材上的炭笔记录,略作思索,笑道:“你们要查勘山中地图建造房屋?”

    姜朝和赵家兄弟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仅根据他们在木材石板上对人口的记录便能猜出他们的目的。

    沈衡看众人的表情,见自己猜中了,温和有礼道:“在下自幼便有个毛病,便是看过的东西怎么也忘不掉,不如就让在下试试。”

    姜朝:“......”

    瞧这说的,什么时候连毛病都这么高大上了。

    随后,她看着对方修长如白玉的指尖握住黢黑的炭笔,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不由生出一种于心不忍的意味,仿佛这只手天生就应该用来舞文弄墨、风花雪月,而不应该出现在这凌乱脏黑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中只剩下炭笔在木板上刷刷的摩擦声。沈衡画得很快,让人几乎看不出他在回忆思考。

    很快,这幅画就接近了尾声。

    只见其间寥寥几笔勾勒出其间的河流、山坡、沟穴、峭壁,甚至是树林的疏密,让人有如从上空直接俯瞰整个山峰般顺畅自然,丝毫没有临时粗制地图所常有的让人辨别不清的疑惑。

    赵家兄弟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讨论要在哪里建房了。

    姜朝却看着对方如上天精心雕刻的脸庞,若有所思。

    这幅画卷通过极简甚至是潦草的笔画描绘事物,普通人看上去必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现代,美术与设计向来不分家,更何况是对于姜朝这样深入研究机关术的人。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对方藏拙背后深厚的画功。

    沈衡一抬头便看到对面女孩打量他的目光,笑了笑:“姑娘也懂丹青一道?”

    对于古代的木匠,大多数只在于口口相传的术上,是不懂设计研究的,甚至大多数木匠是不识字的,士农工商,木匠的地位并不高,大多只是习得些技艺有口饭吃,更别说士族才会的笔墨丹青了,即便是木匠大家,也只会有关设计的图纸稿件。

    姜朝沉吟片刻道:“略懂一二。”

    日后总归是会用上,倒也没必要隐瞒。她三岁执画笔,当年她的美工课程一直是蝉联全校第一的,直至她毕业。

    沈衡听到这话,显得有些讶异道:“姜姑娘,总是这么让人惊讶。”

    “不知是否也是家传呢?”

    姜朝刚想顺口答是,却看着对方的笑容心中一凛,昨日他与姜父言笑晏晏的画面飞速闪过她心头。

    莫非他从与姜父的聊天中已经探听到什么?

    姜父是个老实人,若是被问起,肯定不会说是他教的自己这些手艺。

    她心中百转千回,一时之间确也找不到可以合理化的说辞。最后,她索性直戳戳地抬头看向他点漆般的眸子无比认真地胡说八道:“其实我是受仙人点化,才学会的这些技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