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处精美的华帐之中。
付子俭懒洋洋地卧在羊皮织就而成的藤床上,冷白指尖上是一个汁水丰富的葡萄。
他的指甲上涂了丹蔻,红艳一片,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但是伺候在一旁的侍女们知道,眼前的付子俭浑身上下都是毒药,像一条美艳的毒蛇,时时刻刻朝着被他迷惑的人吐信子,一旦有一刻疏忽,就会被他伺机咬死。
听到帐外传来巨大的声响,付子俭抬眸,百无聊赖地问道:
“今日是怎么回事?”
很快,有侍从探查回来,低头说道:
“王,是春城的凡人在过上元节。”
“上元节?”
付子俭看着手中那个琉璃球。
透明的琉璃球里,一片片雪花晶莹剔透。
只是眨眼间,那雪花沾染上一缕缕青色雾气,颜色逐渐变成青白色。
青色与白色斗争着,难逐上下。
看到这个景象,付子俭唇角勾起,心情颇好。
相信不久,溪行之就会完全落入他的陷阱。
堕神啊,还挺让人期待的。
果然,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一旦陷入人类的七情六欲之中就会愚蠢得自投罗网。
他起身,光洁脚踝上系着银铃,行走间那身宽松的薄红色纱衣隐隐约约散开,露出里面修长的双腿,却无人敢抬眼去看。
仆从们恭敬地在他走过的地方提前一步披上毛毯,让他的足部不至于沾染上灰尘。
一只白尾地鸦跌跌撞撞地冲进帐篷里,落在付子俭的肩上,爪子勾着他松散的纱衣,叫道: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去参加上元节的烟火大会了!”
他们,当然指的是程瑶和溪行之。
白尾地鸦被付子俭命令着在瑶雪居外蹲守了许久才偶尔听到他们要离开的消息,连忙赶了回来。
“烟火大会?”付子俭手撑着下巴,妖艳的面容在灯火下美得不可思议,红唇涟漪,仿佛看上一眼,就如同妖精一般会吸人精气。
就连匆忙赶来禀告消息的魇族下属都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只说道:
“王,大祭司那边来信了。”
“呈上来。”
付子俭一边披上大红色外袍,系着腰带,一边说道。
一个紫色的函件到了他手里,打开一看,工整的字迹浮现在半空中:
“生命之树已经奄奄一息,面临枯萎。速携命定之女回归。”
落款是箫雨寒,魇族大祭司的名字。
付子俭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与冰冷,只是很快他的面容又恢复如初。
“替我准备好行装,我要去会会他们。”
这把堕仙的火儿,还是要烧的更旺些才有意思,不是吗?”
付子俭垂眸看着手上的琉璃球,唇角笑意更深了。
*
程瑶从店里走了出来。
街上,四周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奔跑的行人。
程瑶茫然地走着,直到她的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拽住了。
一把伞护在了她的头顶,溪行之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深。
路边绿意盎然,雨打芭蕉。
程瑶无知无觉地继续走着,那伞就一路跟着她走,替她遮挡着,不让雨丝沾染她半分。
直到程瑶走得累了,弯着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小声地哭,而后放声大哭,贝齿将唇色咬的通红。
溪行之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一站一立,男人清冷矜贵,少女神色悲痛。
两人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很显眼。
“师尊,现在还有星星吗?”
程瑶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突然从膝盖上抬起头问了一句,咬着唇,眼圈很红。
溪行之半垂着眼睫,淡淡回道:
“有。”
“可是现在下雨了。”
乌云遮蔽夜空。
程瑶看着喧哗吵闹的夜市因为大雨而人群逐渐散去,寂寥一片。
“只要你想,就可以有。”
溪行之挥了挥衣袖,指尖一道仙术冲着夜空而去。
很快,瓢泼大雨骤然停止,潮湿的地面一瞬间恢复干净整洁,甚至连人群都开始聚集起来,重新变得热闹。
“怎么突然不下雨了?”
“这老天爷真神奇,一会儿下雨一会儿晴天的。”
……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讨论着。
仙人的法术此刻不过是一个用来讨心上人欢心的玩意儿。
雨停了。
街上繁华,沿途都是烧烤美食的叫卖声,人人脸上都是过节的喜悦。
程瑶沿着夜市边走边停,步履摇晃,直到走到了一条河边,抬眼看着漫天星辰,泪光闪烁:
“师尊,你说人如果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可是星星在天上,离我很远。”
“程瑶,只要你愿意,星辰可以为你降落。”
溪行之敛眉,俯身,指尖触向水面,青丝垂在水面,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水纹。
那万千星辰倒映在水中,又从他的指尖滑落,如同星河坠落。
一颗闪闪发光的天蓝色星星被他捞到了手心里,直到一颗又一颗。
星星溢满了他的手掌心。
溪行之站在河边,身后是翠绿的柳枝。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的面容在发光。
他就那样低头看着程瑶,将星辰捧到她面前,眼底是温柔的情意:
“这是我送你的第三份生辰礼物,喜欢吗?”
程瑶看着那星辰在溪行之手心里闪烁,映得他清冷的侧脸温和一片。
男人的身影很高大,足以为她遮蔽一整片乌云。
但程瑶也只是在溪行之期待的目光中停顿片刻,伸手拿起了一颗星辰,默默双手合十许愿,擦了擦眼泪,而后将它毫不犹豫地重新丢进了河里。
“我想要星辰留在天上,这才是它最好的结局。”
下一秒,程瑶避开了溪行之失落的眼眸。
*
夜里,河边人并不多,只有少许几对情侣成双成对地在河边拥抱着亲密。
程瑶点燃了买来的河灯,认真地写着纸条上的内容,而后将纸条放在了河灯之中。
那河灯方一放入水中,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她恋恋不舍地望着,仿佛魂也跟着一起飘走了。
“许的什么愿,今日是你的生辰,也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溪行之手里那个河灯也随后被他放到了水面上。
两盏河灯一前一后,如同两条平行线,逐渐错开。
男人清冷的声音令人丝毫不怀疑他言语的真实性。
究竟是因为今日是程瑶的生辰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程瑶不得而知。
似乎,溪行之一夜之间变了许多。
程瑶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别开脸,嗓音嘶哑道:
“那我希望阿坚能够复活,师尊也能做到吗?”
闻言,溪行之的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长久地沉默萦绕在两人周身。
这一刻,溪行之无与伦比地明白,谢坚是横在他和程瑶之间的一根刺,拔不掉,也逃不开。
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看似离得很近,实际上却很远很远。
*
河边,随着夜色渐深,人逐渐多了起来,水面上波光粼粼。
一盏盏河灯承载着人们的希望,逐渐向远处飘去。
四周一瞬间极暗。
人群攒动,一时发愣,程瑶被人拥挤着与溪行之分开。
分开之时,她的袖口被溪行之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
很快,就看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今晚,河边似乎有什么节目,已经围了许多人。
程瑶听着四周行人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痴迷期待的神情。
“听说今日洛水要表演。”
“洛水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要是能看到他跳舞也是死而无憾了。”
“可惜他身价高贵,卖艺不卖身,也不知道谁能赢得美人芳心。”
……
程瑶来这春城的日子并不久,不知道洛水是何方神圣,不禁也有些好奇。
只见,随着夜色渐深,水面上开始泛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慢慢的,一朵朵红莲竞相开放,光彩夺目。
不知名的歌谣萦绕在空中,轻轻浅浅,婉约缠绵。
湖面上渐渐出现了一道水柱,直冲云霄,直到第二道,第三道水柱相继出现。
数不清的水柱在河灯昏黄的光芒下齐齐出现,飞上云霄,围绕成花苞的形状,时而弯曲着跳舞,时而高低错落有致。
红莲正中央,一个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首先映入眼帘地就是他细白的脚踝,错落别致的银铃缠在那青色的血管上,行走之间,动人心魄。
金色的卷发松松挽起,一身大红色袍子浅浅遮蔽住他的大部分身体,却还是挡不住那如玉的胸膛。
男人脸上戴着钻石面纱,怀里抱着琵琶,慢慢从水中现身,似妖似魅,美艳绝伦。
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看谁一眼,仿佛就陷入那无边的绯□□望之中。
“十里红莲一日春,不及洛水半分笑。”
“洛水果然是绝世美人。”
身边有人感叹着。
程瑶站在河边,望着那个男人隐隐约约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随着那男人出现的,还有围绕着他成半圈的乐师们,手里拿着鼓点和古琴,玉箫。
名为洛水的男子衣衫轻薄,盖不住他修长的双腿,雪白的皮肤令人看了血脉偾张。
乐声悠扬。
银白月光下,他足尖轻点,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修长十指亲密缠绵地勾着手中的琵琶,偏着头,勾唇轻笑,一举一动妩媚至极: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几乎是他美妙的歌声出现的瞬间,程瑶身边的人听了都逐渐沉迷进去,面目如痴如醉。
程瑶的脑袋也有点晕,眼睛一张一合间,耳边是男人缠绵悱恻的歌声,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莲。
洛水抱着琵琶,金色卷发遮住半边侧脸,一双桃花眼向她望来,唇角带笑。
一条红色丝带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从水面上延伸到程瑶脚边,卷起了她的腰身。
他在月光下起舞,金发熠熠生辉,衣衫飞扬,欲乘风归去,额间悬挂着一抹红宝石点缀的抹额。
歌声越来越嘹亮,响彻云霄。
围观的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美色之中,没人发现程瑶已经不见了。
直到那足有几人高的红莲逐渐将洛水美艳的身影包围在里面,矗立在莲池之中,四周都是绽放的河灯。
程瑶被困在红莲之中,身下是柔软的花瓣,呼吸之间,花香扑鼻。
她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脚下柔软一片,站立不稳,手不知道按到了什么炙热的东西。
一声缠绵的呢喃贴着她耳边响起,似癫似痴:
“你弄疼我了。”
程瑶连忙移开手,下一秒手却被那声音的主人给牢牢按住了,牵引着逐渐向他身下移去。
男人蛊惑的声音萦绕她周身,馥郁的玫瑰香带着清晨第一朵玫瑰的炽热与浓厚向她袭来,像是带着把钩子,弯弯绕绕地,贴着她。
炙热的身体只是轻轻移动半寸,就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程瑶身上的衣衫很快就被冷汗浸透了。
“你摸摸它呀,它在为你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