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基地(3)

    郑勋等了好久才看到江莱从女性专用检查通道走出来,惊蛰跟在她身旁,看上去不太高兴。

    “怎么这么久?”郑勋迎上来。

    “执事多问了几句,”江莱说,“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孙铭去猎人协会办理手续了,曙光基地规矩多,干个啥都繁琐得很,填不完的单子。”郑勋说,“老洪第一个通过检查,估计是等不及先去公告栏了。”

    “公告栏?”

    “嗯,更新寻人启事,这是老洪每次回曙光的第一要务。”郑勋说,“你也知道他女儿的事情,这都丢了十七年了,我眼看着他把寻人启事从曙光的公告栏贴到洞穴的,连渔村都没放过,酬金也一次比一次写得高,可老天不长眼啊,至今为止除了几个骗酬金的,一丁点有用的线索都没见到。”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江莱心里这么想,嘴上问郑勋,“曙光经常有人失踪吗?”

    “在哪儿不都一样?走失的孩子,迷路的老人,被怪物袭击的商队,被暴雪掩埋的猎人,太多了,碰上了只能自认倒霉呗,”郑勋耸耸肩,“运气好的,能被人捡到或者自己找回来,可大多数失踪的人都没这样的好运气。”

    “也是。”江莱左右看了看,“沈队长呢?还没检查完?”

    “他早呢,我们不等他,”郑勋说,“走,我先带你去猎人协会。”

    江莱没说话,看着郑勋。

    郑勋挠挠头:“…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殉道者在曙光不受待见,所以每次查验的时间是其他人好几倍,他怕你不认路乱跑,也担心唐渊找你麻烦,特意叮嘱我来接你。”

    惊蛰点头如捣蒜:快来个人管管她吧!你知不知道她前面做了什么!

    郑勋看不懂狗子眼神,以为惊蛰是在认同他的话,“放心,有我盯着,你家主人走不丢。”

    江莱按住狗头,问:“曙光为什么排斥殉道者?”

    “沈骁这家伙,自己不早早说清楚…”郑勋说,“算了,我给你解释也一样,这里人多眼杂,咱俩换个人少的地方说。”

    江莱拉上面罩,跟着郑勋来到猎人协会,这里和基地管理中心其他隔间并无差别,却看不到穿黄色制服的执事,猎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有小声聊天的,有闭目养神的,有看报纸的,他们看到江莱很淡定,没有和外面的人一样大惊小怪,倒是有几个猎人对惊蛰很感兴趣,言语间都是对大狗的赞许,大狗毫不掩饰得意,尾巴翘得高高的,前进的姿势都端正了些。

    孙铭正在办手续的窗口排队,看到江莱和郑勋挥了挥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那里堆放着猎隼的行李。

    郑勋走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椅子上,示意让江莱也坐下。

    “还是猎人协会惬意啊,不会有人抓着你问来问去,”郑勋说,“放松点,这里安全的很。”

    江莱坐到一张方便观察整个猎人协会的椅子上,惊蛰乖乖的趴在她身边。

    “我记得,猎人和渔村医者一样,是独立于三大基地的。”江莱说。

    郑勋点头道:“没错,猎人们活在当下,信奉自由,瞧不上那些为了仨瓜俩枣就效忠执政官的人,比起相信他人,猎人更相信自己的双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不掺和基地的事情。”

    “不关心过去,不操心未来。”江莱说,“我记得你们说过,在曙光没有积分寸步难行,猎人明明不属于三大基地,却能通过上缴猎物换取积分,还挺人性化。”

    “如果有这么一个组织,又熟悉野外环境,又能对抗怪物,只要给钱就办事,平时还都在野外,不消耗基地的物资储备,最多隔三差五的回来小住,还能上缴各种有用的材料,你是执政官你不喜欢?”

    “人多山倒,力众海移。”江莱说,“猎人数量那么多,心又齐,万一哪天真想干点什么…我不相信林正初对猎人毫不设防。”

    “曙光刚建成那几年,林正初确实挺防着猎人的,当地人也对猎人爱答不理,觉得我们是来蹭吃蹭喝的,”郑勋说,“这几年风向开始变了,猎人苦是苦了点,但赚得多啊,有钱人在哪过得都不差,想要加入猎人的小年轻也越来越多,如果谁家的孩子通过猎人考核,那恨不得拿着大喇叭满世界炫耀,可光荣着呢。”

    “都已经融入曙光的生活了吗…”江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了,猎人的首领是谁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郑勋摆摆手,说:“都说了猎人是自由的组织,哪来的首领,不过是一群自发走到一起的有缘人罢了。”

    “再是自由的组织,也得有个创始人吧?”江莱说,“不然你们的信条哪里来的?猎人大本营又是谁建造的?还有大本营的起床广播?又是谁录的音?”

    “…我还真没想过这些。”郑勋打开水壶喝了口水,借着喝水的功夫左右看了看,确定猎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后才才小声问,“关于殉道者,你了解多少?”

    “殉道者,服用苦修药剂的异能者。”江莱也放轻声音,“曙光基地拥有最全品类的苦修药剂,殉道者的数量也最多。”

    “那你知道,曙光基地的殉道者都是怎么来的吗?”

    江莱摇摇头。

    “囚犯,恶棍,反叛者,或者其他什么,反正就是通俗意义上臭名昭著的那群人。”郑勋刻意压低声音,“曙光基地没有死刑,最严重的刑罚叫做命运审判,说白了就是强制进行苦修实验,大部分倒霉蛋都没能逃过觉醒的副作用,死得非常痛苦,少数幸运儿会成为殉道者,人们美其名曰是命运的眷顾,林正初会亲口赦免殉道者的罪行,准许这些人在曙光重新开始,条件是加入执政官麾下,从此只效忠他一人。”

    江莱挑眉:“殉道者都这么乖?对林正初言听计从?”

    “怎么可能,反抗的不在少数,一开始想暗杀他的比比皆是,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人家活得好好的。”郑勋说,“我听说啊,姓林的貌似掌握着某种克制异能的东西,殉道者在他面前乖的和奶猫一样,具体是啥不清楚,反正不听话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尸首都找不见。”

    江莱说:“即便如此,凭借殉道者的本事,逃离曙光轻而易举吧?”

    “逃出去很容易,活下去却很难。”郑勋说,“苦修药剂这东西,只要吃了一次,就得一直吃下去。”

    “如果停药呢?”

    “我亲眼见过因为停药而产生戒断症状的殉道者,那场景…可以用生不如死来描述。”郑勋说,“所以殉道者们必须定期去林正初那里领取药剂。”

    “而苦修的配方,整个曙光只有林正初知道。”江莱想起自己曾经误会沈骁是为了力量才留在曙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说,沈队长也?”

    “他…我只能说还好,按理说他在野外使用苦修的频率挺高的,这东西用的越多瘾越大,可他却能做到一回基地马上停药,我也从没见过他因为停药出现什么不适,是不是很神奇?他在这件事上给的回答是自己体质特殊,对苦修适应度比较高,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无论什么原因,这种药剂吃多了肯定有副作用。”江莱说,“他经常头疼,我怀疑和高频使用苦修有关。”

    “你咋知道他头疼?孙铭都不知道!”

    “…老郑,我大小算个队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不不,你是不知道沈骁多能忍,有一次他伤很重,背着我们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没事人一样和大家走回曙光,结果刚进宿舍门直接栽倒,医生说再晚几小时人就没了,而且他拒绝用麻药,连手术都是硬抗,我就没听他喊过疼。”郑勋说,“所以头疼这种小问题,除非他自己说,不然谁能发现!”

    江莱听完郑勋的话愣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根据郑勋的描述,沈骁应该是一个“快死了都不喊疼的”硬汉形象,可她和沈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却觉得这人的娇气程度比惊蛰有过之而无不及,挨几下打叫个不停,换药疼的嘶嘶吸气,毒都解了还假装站不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差和惊蛰一样哭给她看了,哪里有一丁点硬汉的影子?

    沈骁有多能忍她不知道,但沈骁有多会演,她可是亲身体验过。

    “你笑什么?”郑勋纳闷地问。

    “没什么。”江莱摆摆手,“你还是劝劝他吧,少用苦修。”

    “劝啊,我劝了多少年了,可他当耳边风,还说如果药剂剩余太多会引起林正初的疑心,搁我看啊,把那些小药丸扔掉就好了,谁能发现?难不成他林正初还派人一直盯着我们?”

    江莱打量着郑勋:“我看其他人对林正初挺尊敬的,张口闭口的执政官,再不济也是一句林先生,可你…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啊。”

    “小姑娘不要套我话。”郑勋说,“人家林正初是大人物,哪轮得到我品头论足,只不过我老郑光杆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看见啥就说啥罢了,我呢和沈骁混的久,见过不少殉道者,我不否认有些人确实罪有应得,但所有殉道者都如此吗?明显不是。他们之中有含冤入狱的,有替人背锅的,甚至有的只是公开说了几句执政官不爱听的话,然后就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灌下苦修药剂,进行所谓的命运审判。这是命运在审判吗?不,这是林正初的个人表演秀。”

    江莱说:“基地绝大多数人应该并不清楚这些?”

    “没错,人们只知道执政官希望他们知道的,”郑勋说,“在这些人眼中,世界只有曙光基地这么大,殉道者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理应被鄙视被唾弃,能让这些渣滓免除死刑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他们应该感恩戴德,但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是不可饶恕的。”

    “那沈队长呢?他的罪名是什么?”江莱问。

    郑勋说:“你想听哪个版本?大众版还是猎隼限定版?”

    “都想听。”

    “限定情报很值钱的,”郑勋说,“你是不是,得拿点等值的东西意思意思?”

    “一盒烟够吗?”江莱笑着说,“但你被沈队长罚禁烟一个月,给了你你也抽不成,不难受啊?”

    “我不当他面抽就行,他还能总盯着我。”郑勋美滋滋地搓搓手,“先说好啊,我可是冒着被沈骁臭骂一顿的风险给你说这些的,你不能出卖我!”

    “好好好,只要你有躲开他视线的本事,我保证不多嘴。”

    “关于沈骁的传闻,大众版是这样的,”郑勋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当年温泉基地,沈骁无视守夜人杀亲之仇,拜春原为师,此为认贼作父。后曙光基地建成,春家倒台,沈骁为求自保,竟主动向林正初献上春家千金首级,那女孩未满十岁,稚子何辜?此为卖主求荣。多年后他成为猎人,却以殉道者身份宣誓效忠曙光执政官,成为猎人之耻,此为三姓家奴。”

    惊蛰一个激灵起身,嗅了嗅江莱的脖子:还好还好,脑袋是原装的。

    江莱把大狗的脑袋圈在胳膊下,“大众版都这么刺激,猎隼限定版呢?”

    “限定版不怎么刺激。”郑勋说,“春家倒台后,林正初曾经邀请他成为左膀右臂,也就是今日唐渊的位置,但沈骁力鼎春家,拒绝了林正初,离开曙光基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多年后他以殉道者身份重回曙光,我便是那时候和他相识,他创立了猎隼小队,战绩无数,苟活至今,故事就是这样。”

    沈骁竟然离开过曙光?而且一走多年?他干嘛去了?

    江莱脸上没什么波澜,可手臂却不自觉收紧,胳膊下的惊蛰疯狂挣扎:救命啊杀狗了!

    江莱赶忙松开手,继续问:“沈队长是怎么成为殉道者的?”

    “反正不是命运审判,头儿在回到曙光之前就已经觉醒异能了。”郑勋说,“他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吗…”江莱想了想,“对了老郑,你是不是和沈骁住一个屋?”

    郑勋一愣:“他咋啥都给你说!”

    “屋里是不是还有空床?”江莱追问。

    “有倒是有…”郑勋眼睛一瞪,“喂喂喂小姑娘,你该不是想要住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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